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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第二十三次情绪模拟

“你听说过那种老磁带吗?就能录制很多声音,或许把它放进录音机,就一按播放,就能听到以前家里人煮饭的声音。”许葭是在便利店回程路上说出这句话的。她左手拎着豆奶和绿豆糕,右手捏着刚捡到的磁带盒,走得慢悠悠的,拖着一整个迟到的夏天。

青辞飘在她身边,今天是伯恩山犬模样,尾巴有点炸,刚被谁用带静电的手摸过一样,大脚飘忽忽的。

“你捡到那盒东西的时候,为什么第一反应是声音?”他侧着脑袋问。

“因为那盒子太像我小时候家里那台录音机的壳了。”许葭说着,她把那张贴在盒子上的纸片翻给他看。

上面用水性笔写着几行字,已经晕开一些,仿佛是写信的人手上沾了水。

小鹤家的晚饭声音

2003,厨房,汤的声音很好听。

“汤的声音?”青辞小声复述了一遍,声音轻得像在阳光下翻页。

“对。汤在锅里咕嘟咕嘟的时候……是我最早对‘家’有概念的声音。”

他们在天桥上停了一会儿,日落正在玻璃外翻滚,城市下面的车看着跟一串串金属小虫子一样,缓慢却坚定地往前爬。

许葭低头看磁带,青辞也不说话了。

直到回到家,她把那盒磁带放在茶几上,犹豫着要不要找个播放器来听。

“你说,这种东西,听了会不会难过?”她突然问。

青辞没有立刻回答,只飘在她肩膀附近,换回少年模样,用下巴轻轻点了点她手边的沙发垫子,示意她坐下。

“你想听,就说明你已经有想听的准备了。”他说,“但是你不能保证自己听了不会哭。”

许葭低笑:“我又不是那种看到泡面广告就哭的人。”

“你是那种看到广告里说姥姥煮的那碗粥就立刻鼻子酸的人。”

“……那也不至于。”

她伸手戳他一下,没戳到,只戳了个虚影。

他顺势把脸转开,好像自己真被碰到了似的喂了一声。

“所以这个磁带到底是怎么回事?”她靠回沙发,声音低下来,“如果不是坏掉的玩具,那为什么会出现在旧书店门口?”

“也许有人放了很久,一直没敢听。”青辞说,“也许听完了,舍不得扔,又不能带走,就只能放回去。”

“那现在该我听了吗?”

青辞没回答,只看着她的眼睛。

许葭盯着磁带盒,像是盯着一只打着滚慢慢靠近的记忆球。

她深吸一口气,把盒子打开,手指一圈圈拨着胶带的边缘。

那盘磁带没有正式的标签,也没有封面图案,只有那一行写得不太整齐的小字:“小鹤家的晚饭声音。”

“好吧。”她轻声说,“我进去看看。不打扰谁。”

青辞点点头,安静地站在她身边。

灯光没有变化,时间也没有暂停。

许葭在闭上眼睛的瞬间,周围的温度像是被重新设定了。

再睁开眼时,她正站在一间老式屋子的玄关处。

地砖是浅绿色的方格,墙上贴着泛黄的年画,有只胖胖的猫躺在木头沙发上打瞌睡,电风扇在房间角落缓慢地旋转着,吹起桌布的一角。

空气里有米饭刚出锅的味道。

还有淡淡的葱花油香。

她没听见脚步声、没看见人影,但下一秒,厨房的方向传来了声音。

是女人的声音,像从很深很远的磁带中穿越过来,带着微弱的沙哑,“小鹤啊,你不要老偷喝汤,等会我就知道了,锅盖响一下我都听见了……”

许葭猛地抬头。

声音还在继续。

“今天这个汤我放了玉米,你不是喜欢吗?可别只喝汤不吃菜……”

她往厨房的方向走了两步,声音也变得更清楚了,“我今天梦见你穿校服回来了,还背着小书包,说你作文考了满分……”

她站定了。

厨房门是关着的。

声音从门缝里漏出来,像热气一样,一丝丝、一缕缕,带着家常菜的香味,还有时间的味道。

她抬起手,想推开门,却在最后一秒停住。

她忽然明白,这扇门,不是那么轻易就能打开的。

屋子里很静,除了厨房那边还在咕嘟咕嘟地响,像有汤在小火上慢炖,汤里有人在说话。

“小鹤你别站太久,赶紧坐下,饭一会儿就好啦。”

她低下头,手还搭在门边。

这声音不是在对她说话,却让她觉得,某种情愫正在她身体里悄悄醒来,她小声说了一句,“我只是来看看,不会打扰你们吃饭的。”

厨房里响了一下,是锅铲碰锅盖的声音,清脆又温柔。

仿佛回应了她。

许葭站在厨房门口,一动不动。

不是她不想推门,而是那个声音,那个在汤锅和锅盖之间穿梭、在米饭香气和风扇嗡嗡声中浮动的声音让她舍不得打扰。

“小鹤,今天有排骨哦,姥姥去市场买的,早上还下了雨呢,你傻傻地没带伞吧?”

屋内来的声音一直没有回应,但声音也没有停。

像一盘旧磁带,在已经被人听过很多次的地方轻轻绕圈,边角有一点点毛边,但温柔依旧。

她轻声退开几步。

地板有点旧,踩上去吱呀响,声音穿过整间客厅,惊动了什么。

“你是谁?”

沙发背后探出一个脑袋。

小男孩,大概十岁出头,瘦瘦的,脸有点苍白,一只手还拿着半块压扁的饼干。

他看着许葭,眼神不防备,只是非常认真地重复了一遍,“你是谁?”

许葭迟疑了一下。

她不太确定自己现在该算什么身份是客人?是误闯的邻居?是梦中路过的一团风?

“我……”她顿了顿,试图用最柔和的方式开口,“我是你妈妈的朋友,所以我就来看看你… 和你姥姥。”

小男孩听完,没有什么反应。

他只是把饼干放回袋子,拍了拍裤子上的屑,走到她身边,站在厨房门口。

他们俩肩并肩站着,厨房门还是关着,锅铲声又响了一次。

这一次,是更清晰的汤勺碰到铝锅边的回音。

“今天炖得有点久,不过你小时候就喜欢喝这种黏糊糊的汤。”

“你……听得见吗?”许葭侧头看他。

“听得见啊。”小鹤说得理所当然,“每天晚上她都在里面做饭啊。”

“那你有进去过吗?”

小鹤顿了一下:“不能进。”

“为什么?”

“……她说不能随便进厨房。”他说,“会烫。”

许葭想笑,却没笑出来。

他站在门口,神情太认真了,像在维护一条属于孩子的规则。

她忽然意识到他不是害怕,也不是不敢,而是真的信守承诺。

不随便进厨房,因为那是姥姥说的话。

“她每天几点开始做饭?”

“下午五点半。”小鹤回得很快,“但有时候她会三点多就开始煮汤,说那样入味。今天应该也是煮汤。”

“你会进去帮忙吗?”

“不行。”他说,“她一个人做得很快,还会哄我去看电视。”

他顿了顿,又加了一句:“我小时候特别听话。”

许葭笑了:“现在也不算不听话。”

小鹤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厨房里忽然传来笑声,是那种边念叨边笑的语气。

“你爸上次回来说你又长高了,我还笑呢,他是不是也吃了你那碗饭啊……”

声音有点断断续续,像磁带绕过磨损的段落,留下空白后又自动衔接。

许葭轻轻叹了一口气。

她看着小鹤,试探着问:“你姥姥……还在吗?”

“她在啊。”他说,“你听不见她说话吗?”

许葭看着他,有一瞬间想要点头。

但她没说话。

小鹤却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拉了拉她的袖子。

“你要不要听录音带?”

“录音带?”

他点点头,蹲下身,在茶几下方的抽屉里翻出一个小盒子,里面是一个便携式录音机。

“这个是我奶奶用来录广播剧的。”他摆好机器,从盒子里拿出一盘磁带,壳子上也有字,比她捡到的那盘更旧,小鹤把磁带插进去,按下播放键。

“……今天的鸡蛋羹你要喝快点,不然凉了会腥。花菜记得别挑,挑一次我打你一次。”

男孩一边听一边笑:“她从来没打过我。”

许葭看着他,忽然觉得这整间房子像是磁带的延长带。

每个角落都藏着一段声音,每个声音都带着一点点厨房的蒸汽和笑意。

“你每天都听这些录音?”

“也不是每天。”他挠了挠头发,“有时候忘了。有时候放学太晚,也赶不上她煮饭的时间。”

“她有和你说过,为什么要录这些吗?”

“她说这样我长大以后不在家,她也能给我念菜谱。”

小鹤说着,声音轻了一点:“我小时候想当宇航员,她就说万一我飞到太空去了,也能带着她的声音吃饭。”

许葭心口一紧。

她低下头,看着那台录音机一点一点转动。

磁带声音继续,“汤记得别往饭里倒,不然饭会糊。你小时候老做这事,把我气个半死……”

“明天早点回来,我想给你炖南瓜粥。甜甜的那种,你小时候吃得嘴边一圈黄……”

她忽然感觉眼前有些湿气,像厨房热气弥散在眼角。

小鹤关掉录音,转过身看着她:“你还没说你是来做什么。”

小鹤人小鬼大,并不相信许葭说的什么妈妈的朋友这种身份,许葭抬头看着他,想了想,认真地说,“其实我是听到了你姥姥的声音,所以来了看看。”

“你也捡到一盘磁带?”

“是你家的那盘,贴着标签的那种。”

“噢。”小鹤点点头,像是在接受一种不太惊讶的事情,“我想起我有时候会把它带出去,又忘记带回来。她说我丢三落四。”

他笑了一下,有点自嘲,但没有难过。

“你知道吗?”小鹤忽然低声说,“她从来没说过再见。”

“她走的时候也没跟我告别。”

“但她留了好几盘录音。每一盘都是饭点。”

许葭看着他,没再说什么。

她明白,有些告别是提前录下的,有些声音是用来代替不说出口的那一句我走啦。

厨房里,又响起锅铲碰锅边的声音。

小鹤低声说,“她每天都会出现。只要我听得见她的声音,她就在。”

许葭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她只是慢慢坐下,把那盘她带来的磁带,轻轻放到小鹤手边。

男孩看着它,犹豫了一下,然后把它放进录音机。

“这个是很久以前的了。”他说,“我都快不记得里面放了什么。”

许葭笑了笑:“那我们一起听。”

磁带开始转动的那一刻,屋里一瞬间安静了。

窗帘没有完全拉严,缝隙里透进来一束晚霞,斜斜地照在录音机灰蓝色的机身上,投出一个淡淡的方形光斑。

小鹤靠着沙发坐下,双膝并起,整个人显得比刚才更安静。

磁带里的声音不是从姥姥说话开始的。

一开始,是厨房那种非常轻的背景音,水壶沸腾时的咕噜声,刀剁在菜板上的咚咚声,还有偶尔夹杂着一点电视的杂音,像是生活在另一间房。

接着,女人的声音出现了。

她没有喊人,也没有故意对着话筒,只是像平时那样念念叨叨地说起话来。

“今天炒了丝瓜和鸡蛋……你要是还挑食,我明天就不管你了。”

“去外面玩得太久也不好,鞋都脏得跟狗刨的一样。”

“你爸说你上次成绩退步,是不是老玩那个游戏机……”

许葭轻轻笑了一下。

她听得出来,这是那种抱怨式的疼爱。

语言看起来是责备,语气却软得像锅里的南瓜粥。

她忍不住问小鹤:“你记得这是哪一天录的吗?”

“记不清了。”小鹤摇头,“我小时候,她每隔几天就录一盘,她也不记时间,都是凭着那天做了什么菜来命名。”

“所以你每次听磁带,是靠菜名回忆那天的事?”

“对啊。”小鹤点点头,“比如有一盘叫炸鸡腿那天,我就知道是我小□□动会那天我不肯参加接力,回家哭了,她就炸鸡腿给我吃。”

“那你现在还记得那天的事吗?”

“……有点模糊了。”小鹤诚实地说,“但我记得那个声音,还有鸡腿特别脆的声音。”

磁带里,声音继续。

那段录音似乎不长,但她每说一句,就留一个空白,好像等人回应。

“你今天笑得很开心……是不是遇见喜欢的人啦?”

磁带一顿,没声了。

许葭和小鹤都没出声,像是怕惊动了什么。

但录音很快又接上了。

“你别不说话,我都知道的,你一喜欢人,耳朵就红。”

“小时候喜欢隔壁那个小朋友,还说要和他结婚。”

“我就装不知道,其实背地里偷笑了好久。”

这句话说完,女人自己也在录音里笑了。

那笑声很轻,有点像锅盖被揭开时轻轻冒出的蒸汽。

许葭低下头,不自觉地靠近录音机一点。

声音在继续。

“小鹤啊,你以后一定会变成一个好人,不是说成绩多好,也不是要多出息。”

“你只要别害人,记得帮一帮比你还难的人……就很好了。”

磁带像是快到结尾了,声音变得沙哑,摩擦感更重。

小鹤忽然低声说:“这一段她没在别的磁带里说过。”

“这盘好像是她走前不久录的。”

许葭没说话。

她忽然有点理解这个模拟为何选中她来旁观这段情绪。

不是为了她能改变什么,而是她可以在这里,作为一个见证者,见证有人曾这样柔软、认真地生活过,哪怕只留下声音。

她轻声问小鹤:“你有把这些录音备份到电脑里吗?”

“我……有一次试过,但录音机会卡住,我怕把磁带弄坏。”小鹤声音有些懊恼,“我也不懂这些,没人教我。”

许葭想了想,说:“等我出去以后,我帮你弄一套转录设备好不好?把你所有磁带都备份下来,存成音频文件。”

小鹤看着她,眼神里第一次有了一点不确定,“你……真的会回来吗?”

许葭一怔。

她意识到,在这个世界里,小鹤并不知道这只是一种虚构。

他只是把这里当成现实,把自己当成偶尔进来的路过者。

于是许葭不回答“我会不会回来”。

她只是点点头:“我想帮你她的声音留得更久一点。哪怕不在厨房,没有锅铲声,也没有晚饭香气,只是保存在手机、电脑或者某个网盘里,也比只有你一个人能听见,要好。”

小鹤没说话。

他只是轻轻把磁带从录音机里取出,用衣角小心地擦了擦透明壳子,像擦拭一件珍贵的遗物。

然后他说,“我可以借你听一盘,不是全部,就一小段,讲炒花菜的那盘。她讲到后来,说花菜也有软的时候。”

许葭接过磁带,郑重地点了点头。

那一瞬间,她的心意记录帖似乎动了一下。

在她的意识深处,有一页泛着微光的页面缓缓展开,像是在悄悄写下,“有人在声音里种下晚饭的温度。有人一遍又一遍听完,替她活到明天。”

许葭再一次睁开眼睛时,屋子里还弥漫着一种说不清的味道。

晚饭后厨房门没关严、蒸汽和汤味混着洗洁精的气息,悄悄缠在衣角和头发上。

她坐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已经从那条街的客厅里回到现实,窗外天色微暗,青辞正抱着她的心意记录帖趴在沙发靠背上,脸颊贴着书页像只思考的小猫。

“醒啦?”他歪过头笑。

“嗯。”许葭揉了揉眼睛,“这次……时间好像过得挺快的?”

“情绪模拟实际进行了二十七分钟三十五秒。”青辞晃了晃记录帖,“但我不忍心打断你。”

“那你怎么没叫我?”

“我有点羡慕。”青辞坐起来,拍拍空白页,“你听到她的声音了吗?那个……老人。”

许葭点头。

“声音从厨房传出来,不高不低,刚刚好。她不是对着谁说话,也不像是在表演,就是在做事的时候顺便说话……但你听了会想回答她。”

青辞嗯了一声,继续道,“听起来很像小的时候,夏天午睡醒来,厨房有人剁菜、热油、倒汤……你知道有人在,世界就不会散。”

“是啊。”许葭轻声说。

她站起身,走到书桌前,把心意记录帖平放好,翻到最新那一页。

那页纸像被微光渗透过,隐隐浮现出几行还未完全显现的文字。

她伸手触碰页面,字迹慢慢变清晰。

【她的声音从锅盖缝隙里冒出来,

像蒸汽、像夏天晚饭前的热空气。

我不记得她长什么样了,

但记得她的声音里,有饭菜的温度。】

“已经填到第十页了。”青辞在她身后轻声提醒,“按照现在的进度,很快就能完成了。”

“初版完成之后会怎么样?”

“你可以期待一下。”

许葭点了点头。

“那……如果有什么新的东西出现,你会陪我一起看吗?”她忽然问。

青辞没马上回答,他像在认真考虑。

“我可以陪你。”他笑着说,“但你那时候可能会想一个人看。”

“为什么?”

“因为多数会是你自己的情绪呀。”他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有些东西,旁人看到反而让人更难堪,甚至让你想把整本记录帖藏起来。”

“……那我要提前挑一盘轻松点的磁带。”许葭撇嘴。

青辞大笑:“你还真是怕难过。”

“怕啊。”她抱起心意记录帖往沙发上一倒,声音闷在抱枕里,“这本书现在每一页都写着别人的事,但我翻着翻着,就觉得好像也是我的。”

“你正在变成一个能看懂别人心意的人了。”

“那我什么时候能变成一个看清自己心意的人?”

青辞没接话,而是伸出一只手,虚虚托住她放在胸口的记录帖。

记录帖上的光晕轻轻浮动,像极了月光下的水面。

他像念诗一样,慢慢地说,“人心里的声音不是立刻响起的,是藏在饭香,睡衣,街角灯光和旧磁带里的。一点点走出来,像某个夏天忽然下雨。你要给它时间。”

许葭翻了个身,把脸埋进靠垫里,低声嘟哝:“你越来越会念诗了。”

“你教的呀。”青辞弯起眼睛,“你愿意听,我就说。”

窗外的晚霞褪得更淡了,天边只剩一丝粉紫的光。许葭突然想起一个问题。

“青辞,那些磁带……都是真的存在的吗?他们真的存在过吗?”

青辞望着她,没有立刻作答。

他只把心意记录帖合上,轻轻放回她的怀里。

“你看到他们的时候,他们就存在。”

“那……如果我不再看他们,他们会消失吗?”

“不会的。”青辞轻声说,“他们只是回到原来的时间里去。你把他们的情绪带出来了,他们就不会被忘记。”

许葭安静地看着他。

这句话听上去像安慰,也像某种承诺。

她知道他不会骗人,至少在这些情绪模拟的事上,青辞从来没有对她说谎。

窗外天色彻底暗了,楼下巷子传来晚饭后大人吆喝小孩回家的声音,还有一串清脆的脚踏车铃声。

她闭上眼,怀里的记录帖像是发着微光的体温袋,温温热热地贴着她的心口。

而她在这一刻,确定了一件事。

不是她需要完成心意帖才可以回头看自己,而是每完成一页,她就多拥有一点回望的勇气。

哪怕只是站在厨房门口,听一个陌生的奶奶说今天做了丝瓜炒蛋,她也能想起自己的童年,是怎样偷偷躲在客厅桌子底下,闻着咸咸的饭香,等有人叫她一声吃饭啦。

………

许葭在午后的一场雷阵雨中,再次进入那段模拟。

外头雨下得急促,打在阳台上如断线的珠子。

她戴着耳机坐在床头,房间没开灯,只亮着电脑屏幕那一角任务面板的温柔蓝光。

她按下播放键的瞬间,眼前的光线一晃。

下一刻,她又站在了那条旧厨房门口。

屋里弥漫着豆角焖面的香气,奶奶穿着褪了色的碎花围裙,正在灶台前收火。

她没有回头,只是像知道有人在似的,唠唠叨叨地说着,“哎呀这个豆角煮久一点才好吃,小鹤又是不好好嚼的,咱们要给他做软一点的……”

她说话的时候手里还不停动作,揭锅盖、撒葱花、用锅铲把面条翻了翻,再盖上焖一焖。

许葭站在原地,听着她说,“今天中午吃这个,晚上咱们煮蛋花汤……明天去一趟早市,看看有没有新鲜的鲫鱼,小鹤最爱喝鲫鱼汤了。”

厨房的油烟灯发出轻微的电流声,雨滴打在厨房窗上的节奏像某种旧式节拍器,让人误以为时间在跳针。

这次,许葭低下头,看见了自己的手。

那是一双属于小男孩的手,手指短而软,指甲边沾着点点铅笔灰。

她意识到自己进入了小鹤的视角,不再是纯粹的旁观,而是片段式地感知他的触觉与记忆。

他正坐在客厅的小饭桌边,桌上放着一只摊开的语文课本,书页微翘,显然是反复翻阅过的。

录音带还在继续播放,声音时断时续,偶尔夹杂着窗外车声与楼上传来的电视广告。

“你别光吃面啊,得喝点汤。今儿个奶奶加了点虾皮进去……”

许葭听见这句时,胸口一紧。

下一秒,她看到自己站起身,像是要走过去,却又停住。这个身体……在犹豫。

不是因为害羞,而是因为知道那声音并不属于现在。

那是某种留存的声音,是小鹤反复播放、记在心里的声音。

厨房里的人其实并不在了。

但这段声音,被保存在录音带上,在无数个夜晚和白昼,被轻轻地按下播放,再听,再记起。

许葭低头,看到课本的一页上写着几行歪歪扭扭的字,“今天奶奶做了豆角面。她说晚上吃蛋花汤。要记住这些味道。以后我也要做给她吃。”

墨水有些晕开,像是写的时候哭过,或是某次饭洒在纸上了。

许葭伸手想摸那一页,但指尖却像穿过雾一样,什么都碰不到。

光影一阵轻晃,厨房的电灯闪了一下。

最后的录音响起了。

这次奶奶的声音不是对着灶台,而像是专门录给小鹤的,她说话的语气温柔,又略微带些认真。

“小鹤啊,如果有一天奶奶不在了,你也要吃好睡好,别老玩电脑,要多写作业。还有……别老哭,哭多了不好看。咱们家男人,要有点样儿。”

她笑了一下,像是自己都觉得男人这词儿用得太夸张,然后,她顿了顿,声音低下去,说,“奶奶不在你身边了,就听这录音吧。你要是想我了,就多吃点,把饭吃完。”

雨声正密,窗户像是被记忆轻轻敲响。

光影轻轻一晃,厨房场景缓缓褪去。

许葭站在街口,雨已经停了,地上积着小水洼,像被泪水和时间洗过的镜面。

这一次,许葭远远就看到了小鹤,背着书包从街尾走来,走到这间老屋前,没有开门,而是站在门口,从口袋里拿出那盘磁带。

他没有进门。

他只是站在那里,戴上耳机,闭上眼睛,一动不动地听着。

像是在聆听那段已不在现实中的生活,也像是在站岗为记忆守着一个位置,不让它彻底被风带走。

许葭退后一步,光幕浮现。

她没有急着确认退出,而是再次看了那孩子一眼。

小鹤站得笔直,像一根夏天晒过的木棍,头发有点乱,眼睛闭着,脸上是那种努力控制情绪的僵硬。

她几乎能听见他心里的声音,“我记不清她的脸了,但我还记得她说话的声音。”

于是她低声说了一句,只有自己听得见的,“我也会帮你记得的。”

………

模拟结束后,许葭坐在地毯上发了很久的呆。

青辞没有打扰她,只是坐在她旁边,慢慢整理着记录帖,把最新那一页轻轻展开。

上面浮现出几行字。

她最后说的是,“要把饭吃完。”

吃完一顿饭的意思是,让活着的人,好好活。

而记住声音,是给那些离开的人的最后一顿晚饭。

许葭读着这些文字,鼻子一酸,却也不觉得悲伤。

她知道小鹤还在某处,带着那盘磁带,走进成长的每一个下午与深夜。

他会忘记很多事情,但声音会留下来。

就像她自己,也在慢慢地,为过去的每一个声音,写下一页页不会消失的寄页。

许葭醒来时,光幕已经合上。

她的耳机还挂在一边,电脑屏幕的光亮把她影子打在墙上。

落地窗外雨停了,世界静得像被抽干水声的湖心。

她没立刻动。

只是抱着膝盖坐着,眼神慢慢移向桌上的那张心意记录帖。

它现在打开着,那一页页面浮现着一段朦胧的模拟剪影,厨房的吊灯晃了晃,一盘豆角焖面放在桌上,好好吃饭的叮嘱还在耳边。

许葭吸了吸鼻子,把纸巾团在手心。

“要是小时候就有这个系统就好了。”她哑声开口。

“会怎么样?”青辞蹲坐在她面前,手肘抵着她膝盖,头微微歪着。

“我就也可以反复听我姥姥说话的声音,不会只剩模糊的印象。”她顿了顿,又补了一句:“也不会只记得她生病时喘不过气的样子。”

青辞没有说话。

他的投影缓缓收拢成少年形态,头发有点翘,一双眼清澈地望着她,像是雨后路边摊上擦干净的玻璃糖果罐。

“你知道吗,”他轻声说,“声音是人类最早的记忆之一。在婴儿还看不清妈妈的脸之前,就能认出她的声音。”

“……你说得好像自己不是人。”

“我是模拟器嘛。”青辞露出一个带调皮的笑,“我是被设计来收集你们的声音、情绪和心意的。而你,是我遇到的第一个……这么认真听每一个人声音的人。”

许葭低头看着他,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青辞突然抱着膝盖坐下,脑袋歪到一边:“那我也问你个问题。”

“你说。”

“你最喜欢的声音,是谁的?”

她没想到他会这么问。

犹豫了一会,她说:“我小时候睡不着的时候,我妈会在厨房里擦灶台,她手腕带着镯子,擦玻璃的时候叮叮当当响。我那时候就靠那个声音睡着。”

“现在还有吗?”

许葭摇头:“我妈后来工作调岗了,晚饭不常做。那个镯子好像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不戴了。”

青辞听了一会,认真点头:“厨房是个好地方啊,人跟人的声音都在那儿。锅碗瓢盆的声音,还有筷子碰瓷碗的声音,好像哪怕不说话,也能活成一个家。”

“你怎么突然像会写散文似的,说话的风格越来越高级了。”

“我这不是在学习你们人类的表达风格嘛。”青辞得意地说,“而且我还有更厉害的。”

“什么?”

他正襟危坐,突然换了个语气,装作奶奶那样的调子:“哎呀这个豆角你得多嚼几下,小孩子要吃软的,奶奶给你做了蛋花汤……”

许葭忍不住笑出来:“青辞你别学了,好好笑。”

“我是在尝试模拟情绪模版。”他露出一副我业务能力强的表情,“而且,我觉得如果我是录音带里的老人家,我也会希望有人把我留下来的话念给你听。”

“你不是我姥姥。”许葭笑着推了他一下。

“我不是。但我可以把她的声音一遍一遍地记录,放在心意记录帖最上面一层,你想听的时候随时播放。”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很轻。

许葭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

那不是因为悲伤,而是因为这个少年,哪怕是模拟器,也真的试图理解她、替她记住什么。

“我们整理一下记录帖吧。”青辞跳起来,轻轻拍了拍她的头。

“那我还有多少页没模拟?”

“十七页他人寄页的目标中,现在完成了十页。”青辞在空中一挥,心意记录帖的页面浮现在墙上。

许葭盯着墙上的那一页录音带页面。

“青辞,你说……模拟的意义是什么?”

“模拟的意义,是让你认真说一次再见。”

许葭转头看他,没料到他会答得这么直接。

青辞没有像平时那样调皮地笑,而是很认真地说:“很多人都以为,说再见只是给别人听的。但其实,说再见是为了自己。”

“你今天走出那个厨房的时候,是不是心里没那么堵了?”

许葭点点头。

“那就够了呀。”青辞笑起来,“你没有逃避,没有哭着喊你别走,你只是静静地听她把一碗豆角面焖好,再说一句要吃完饭。”

“你就能好好吃完这碗饭,活得更像你自己。”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屋外的天已经彻底放晴。

窗外的鸟叫声从窗缝飘进来,像是哪条街道里老旧录音带的音轨,被许葭恰好捕捉。

她站起来,走到心意记录帖前面,在刚完成的那一页边上画了一个小小的饭碗图案。

她转头问青辞:“你能不能记录这个?”

“可以,但你要命名一下。”

许葭想了想,说:“叫说完再见的饭碗。”

“收到。”青辞一挥手,页面锁定,那一只饭碗在纸上闪了一下,仿佛真有余温。

他接着说:“那你准备好听其他的磁带进行情绪模拟了吗?”

许葭没有立刻回答。

她看着窗外,想了很久,才说:“再等一下。我想再听一次她的声音。”

青辞点点头,静静站在她身边。

两人一起看着页面上那一行字;“姥姥不在你身边了,就听这录音吧。你要是想我了,就多吃点,把饭吃完。”

世界没有变得更容易,但有些声音,会陪着人继续走下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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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第二十三次情绪模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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