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越资产的门口，林峥尔拎着一大袋资料刚下电梯，就迎面撞上了谢途。
他停下脚步，单手插兜，偏过头盯着她，眼神里少了几分温和，多了几分戏谑与凌厉。
“来找谈越？”他开口。
“嗯，有些资料要交给吴洋。”林峥尔顿在原地，心里暗暗叫苦，居然跟吴洋忘了确认谢途今天在不在。
“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抱歉谢总，您打来的时候我在忙，等能回的时候已经太晚了。我给您发过微信。”
“微信？”谢途低低一笑，带着冷意，“就一句：谢总，有事麻烦微信上说。像你这样对待资方的，我还是头一回见。”
谢途一步步逼近，俯下身，气息几乎贴到她面前：“不能因为你背后有了谈越这样的靠山，就把小投资方抛在脑后吧，林峥尔？”
谢途这话说得，活生生把她打成了以财力决定亲疏的势利眼，可天地良心，林峥尔对每个金主都是一视同仁的感激。
“对不起，是我考虑不周，下次一定注意。”林峥尔抿着唇，神情里带着真切的歉意，又忍不住辩解，“但谢总，我真的没有区别对待的意思。”
“没有区别对待？那为什么找投资不先找我？”
林峥尔闻言愣了一下，忍不住轻轻笑了起来，从毕业开始她就为资金愁得睡不着觉，今天竟有人因为没找他投资质问她，实在让她哭笑不得。
“因为是谈总先找我谈的，我没有理由拒绝。不过，谢总，您也可以入股，只是目前我们不缺这么多资金了。等我做大做强了，再让您加入，好吗？”
谢途看着她不说话，他很好奇，怎么有人顶着一双湖水般清澈的眼眸，整天说些敷衍人的话。
“糊弄我是不是很有趣？”
林峥尔无奈，她说真的啊！
谈越和她的条款里，可没说不准谢总投资啊！
她郑重地举起左手，三指并拢，认真道：我说真的！很感激谢总对《西洲的河》项目的鼎力支持。绵延一定会对您的眼光和资金负责！”
谢途眯了眯眼，语气带着笑意又带点威压：“那林峥尔会对我负责吗？”
“啊？”林峥尔愣住，起誓的手刚想收回，却被谢途抓住。
“你发誓，绝对不会不理谢途。”
谢途穿着笔挺的西装，嘴里却说出这样的话。
“……什么？！”林峥尔难以置信，传言中谢途潇洒有趣，没想到竟然还挺幼稚。
她一边挣扎着想收回手，一边认真道：“谢总，请放开我！”
电梯“叮”的一声打开，静默了几秒走出来一个人。
不是别人，正是谈越，他的目光落在他们交握的手上，又扫向林峥尔的脸。
谢途见状，没有再闹，松开了林峥尔。
谈越径直走向公司，林峥尔想起他好像有些忌讳她靠近谢途，不由得警铃大响。
“谈……”
“去接待室等吴洋。”没等她说话，谈越冷淡的打断了她。
林峥尔脚步一顿，有些尴尬，下意识伸手理了理头发。
“谈越就这样，你跟他合作久了就知道他的脾气了。”谢途此时语气稳重了许多，双手插兜，带着一丝宽慰。
“谢谢谢总提醒。”林峥尔应了一声，继续往前走。
谢途长叹一口气，又是谢总，谢总，为什么就是没办法进一步呢？
他快步绕到她身边，一把抢过她手里沉重的文件袋：“我帮你拿到接待室。”
林峥尔被迫跟在谢途身后，同时感觉到一双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她偏头一看，果然是谈越。
他站在他的办公室里。
她朝他投去一个带着“抱歉、我会稍后解释”的眼神，但谈越依旧面无表情，随即关上了百叶帘。
林峥尔忽地有点忐忑。
“资料带了吗？”吴洋从背后赶来。
“带了。”林峥尔点点头。
谢途没打扰，将东西递给吴洋便去忙了。
吴洋关上门，忍不住调侃：“你跟谢总关系这么好了？”
“没有啊！”林峥尔急忙反驳，生怕误会，“是谢总比较热情。”
“谢总热情，但谈总效率高啊。”吴洋坐下，语气自然而然，“今早财务和法务已经开始尽职调查了，两周内出方案没问题。”
“好。”林峥尔从袋子里拿出一大摞资料，“你说要补充的，都在这了。”
林峥尔刚准备和吴洋讨论，门被轻轻敲响——谈越的助理探出头来，礼貌地开口：“打扰一下，谈总请林小姐过去面谈。”
林峥尔带着几分不安走了过去，流程的第一步都还没正式开始，她不免担心谈越会突然反悔。
果然，谈越开口的第一句话便是：“林小姐跟谢途进展到哪一步了？”
他站在窗边，光线落在他身上，第一次，林峥尔在他眼里看到了几分凌厉，但没有审视。
按理说像他这样的年轻才俊，待人接物多少带点审视，但谈越的眼里没有，他只是沉静，像是懒得去审视什么。
但其实，懒得审视其实是一种更逼人的审视。
会让人觉得，根本没被放在眼里。
“没有进展，您不要误会。”她连忙解释，“刚才只是碰巧撞见，下次我会注意分寸。”
话一出口，她自己都觉出几分卑微。
她不喜欢这样的自己，于是挺直腰板，自然地坐到沙发上，语气平稳而坦然：“谈总放心，我既然选择了和你合作，就会拿出契约精神。”
面对那种事，她了然坦荡得让谈越都不敢看她：“我的规范事项已经写给您了，您对我有什么需求也可以写一份给我。”
谈越背过身看窗外，不说话。
林峥尔终于按捺不住，爽快开口：“谈总，如果你打算反悔，也可以直说。”
“我没有反悔。”他打断她。
不反悔就好。她既然下定决心接受这种关系，任何变数都会让她的念头显得像个笑话。
“我对你的事项，晚点再给你。”谈越在她面前坐下，“但我想先听听你的想法。”
“什么想法？”
“为什么能接受这种关系？”
“您是指……我和你这种，不牵扯情感的□□关系？”
“是。”谈越听她说得直白，面色一僵，竟有些不自在，偏过头去。
林峥尔低低一笑：“因为您给的实在太多了。”
谈越不太相信，“你以前给我的感觉不像屈服于这种利益的人。”
林峥尔一怔，随即弯起唇角，声音轻缓：“我并不觉得我是屈服，谈总。爱和性，本就是取悦自己的方式，只是一般来说，男人更容易将二者分开，而女人更偏向于爱的感受罢了，但这并不意味着女人就不能单纯享受身体的欢愉。”
林峥尔就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说服自己的。
她上下扫了一眼谈越：“再说，吃亏的事我可不干。你长得好看，身材也很好，我们只是互利共赢而已。”
谈越被她盯得喉咙一紧，轻咳了一声：“确定共赢吗？”
“对。”林峥尔点头，又细细品了他不自在的神情，忽然凑近些，压低声音：“还是说……谈总你……”
谈越眉头一跳：“？”
“你有什么难言之隐？”林峥尔瞪大眼，表情一本正经。
“……没有！”谈越终于怕了她天马行空的发散思维，声音重了几分，“林峥尔，我对你的事项要求第一条就是，我没有明确说明的，不准你随便乱想！”
“收到了。”林峥尔乖巧应下，随即眨眨眼：“那你也没有什么小众癖好吧？”
“……”谈越深吸一口气，牙关紧咬：“也不许乱猜。”
他不禁想，林峥尔就是这样脑补出来，他想跟她发展这种关系的吗？
这样思维方式怎么当的编剧？一点也不严谨。
“那你为什么质疑共赢这件事？”林峥尔太好奇了，她自打想通了这件事，她左想右想，想出来的弊端都不至于劝退她。
谈越静静看她一会儿，“你有没有想过，是我没赢。”
林峥尔闭嘴了，只敢在心里嘀咕：谁逼你找我了。
谈越在电梯口看见林峥尔和谢途嬉闹的瞬间，他就决定了要将错就错。
不对，当他知道林峥尔误会的时候，他心里有惊，还有那么一点喜。
早就想过顺势而为。
他心里各种想法交杂，一方面他想知道，如果谢途知道林峥尔和自己纠缠在一起，会是怎样的反应？另一方面，家里也一直催他找个对象。
可最重要的理由，却是他自己也说不清的。
他并不排斥林峥尔。
他甚至……想知道，林峥尔那副冷静、坦荡的外壳，为**……失控的时候，是什么模样。
这个念头像火一样烧灼着他，他觉得自己龌龊且荒唐，所以当亲耳听到林峥尔说出“这不过是单纯享受身体的欢愉”时，他心底深埋的冲动立刻有了出口。
是啊。
他也可以，仅仅为了身体的欢愉而放纵。
他是一个二十三岁的成年男人，他也需要女人。林峥尔就很好，漂亮理智，讲道理，做起事情当机立断，不会过多纠缠。
最适合这种关系了。
回了家，谈越才真正动手去写那份所谓的“规范事项”。除了那条不许胡乱揣摩他的想法，他竟一时想不出还能对林峥尔提出什么要求。
只加了一条：合作期间，双方互为唯一关系，不得与他人发生情感或身体牵扯。
他写得一本正经，林峥尔回得也认真正式：“收到了，谈总。”
谈越不理解她是怎么做到将这种事和正经合作的语气混为一谈的。
“要一直这么称呼我吗？”他问。
“那叫啥？”
“名字。”
“好的，谈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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