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程差不多结束，林峥尔坐在休闲厅等谢途的助理送盖好章的合同过来。
她发微信跟刘芃娜分享这个消息，被对方发过来的抽象表情包逗得笑了起来。
突然，一个陌生电话打进来。
“你好？”林峥尔接起。
“我是谈越。”
谈越？
他怎么会找她？这声音听着像，但她不确认，她小心地问：“哪位？”
电话那头沉默片刻，低声说：“看十点钟方向。”
林峥尔站起来，顺着视线望去，不远处的玻璃墙内，竖型百叶帘缓缓展开，露出一个宽敞明亮的办公室，谈越就站在她一眼就能看见的地方，手机贴在耳边。
“能看见我吗？”声音从手机传来，林峥尔看见他的嘴巴也动了动。
“看见了。”
“您找我有事吗？”她问。又觉得两个人就在同一个空间却举着手机聊天有点怪异，下意识往他的办公室走，却听到电话那边紧急制止：“不用过来。”
“哦，好。”她停下了脚步，乖乖站在原地。
“别看我，回去坐着。”谈越补充。
这个意思很明显，不能让人知道是在跟他打电话。
“行。”林峥尔觉得莫名其妙，还是照做了。
“聊聊合作吗？”谈越这么问。
林峥尔有点惊喜，但又想已经太晚了：“合同已经签了。”
“战略合作伙伴，长期合作，考虑吗？”
“什么意思？”她眨眨眼，忍不住又看了一眼谈越的方向，他坐在他办公椅上，目不转睛看着她的方向。
微不可察的燥热在她身体里流动，她很快移开了视线。
“签订长期出资合同，你以后的电影，只要立了项，都可以获得资金支持。”
林峥尔有点难以置信，惊讶了半晌，“真的？”
“真的。”他语气肯定。
“为什么？”她忍不住问。明明上周还是一副不太乐意的样子。
“找个地方详谈。”谈越认真地说着，同时伸手关上电脑。
“为什么不在你公司谈，现在不方便吗？”
“不方便。”他说：“你坐电梯到B2等我，我五分钟后到。”
神神秘秘的，林峥尔点了点头，挂了电话。
合同就在此时送了过来，她道完谢，正准备走，又觉得自己应该要和谢途打个招呼，正巧瞧见谢途在前方的会议室里开会，她打算在微信上说一声，手机还没拿出来，就对上了他的目光。
林峥尔朝他颔了颔首，笑着指指自己，又指指大门，两只手指做出走路的动作。
谢途在玻璃墙里笑了笑，打手势暂停，走到会议室门口：“走了？”
“走了。再见谢总。”
谢途摇摇头，一只手插进兜里：“怎么还叫谢总啊？看来还是太不熟了，晚上一起吃饭吧，我去接你。”
他的声音不小，周围的人纷纷侧目，有几个人面面相觑，一副吃瓜的模样。
怎么还叫谢总，晚上一起吃饭，我去接你。
怎么听怎么暧昧。
何况谢途长了一双看什么都深情的眼睛。
林峥尔抿嘴一笑，举起手中的文件，很遗憾的样子，“我有事情要处理，下次再约您，谢总。”
她还是喊谢总，神情敞亮，把莫名的暧昧因素扫的一干二净。
谢途站在原地，脸色有点难以察觉的不自然。
“好，我等你电话。”
“好的好的。”
坐上电梯，林峥尔松了一口气。
不知道为什么谢途的友好，总给她一种压迫感。
她有点难以适应。
谈越从公司下来，径直走向他的车，林峥尔就等在旁边，低着头看手机，射灯的光束打在她的白色衬衫上，背影单薄却挺拔。
意识到有人走过来，她抬起头，看见是他后随即露出彬彬有礼的笑容，“谈总。”
“等很久了吗？”谈越拉开车门。
“没有，找你的车位置找了一阵。”
“上车吧。”谈越拉开车门，顿了顿又说：“我不是张邦那种人，希望你不要害怕跟我独处。”
林峥尔愣了愣，“完全不会。”
据商业新闻报道，谈越成立丰越资产管理不过两年出身优渥，事业一路高歌猛进，她完全想不到这样的人会如此体谅别人的感受。
吴洋打电话请她来公司面谈的时候，特意跟她保证张邦不会出现，八成也是谈越吩咐的吧？
要是世界上都是这种好人就好了，她想。
谈越坐进了驾驶位，看见林峥尔拉开后座的门，他正要说什么，又见她放下电脑包之后，坐进了副驾驶。
她系上安全带，一眼就看到摆放在车头上的小巧精致的双板滑雪的雪人模型，“这个还挺可爱的，谈总喜欢滑雪？”她伸手摸了摸，转头对他笑了一下，她想多说一点话，免得空气变冷。
谈越余光瞥了瞥那个滑雪模型，没有回答，把车开出了地下车库。
明亮的光线均匀洒在车内，车外朦胧的杂音更显得此刻的安静。
“谢途刚才跟你说了什么？”谈越开口问，有人说话，空气好像又活了。
“刚才？”
“在会议室门口。”
“哦。”林峥尔恍然大悟：“他说一起吃个饭，互相熟悉一下合作伙伴。”
谈越了然地点了点头：“什么时候吃？”
“呃……”她迟疑了一下，一字一顿：“下次。”
下次？谈越嘴角一扬，鼻腔里溢出一声轻笑：“你拒绝了他？”
谢途被拒绝了，真是千年难遇。
他太清楚谢途的性子：绝不会讲客套的话，约女孩更是决断如流，不是今天就是明天，绝不会给出模糊的“下次”。
除非，对方根本没给机会。
“这不是有要事在身吗？”林峥尔终于进入关键话题：“您说的长期合作太吸引我了。”
哪怕最后不能达成合作，她都对这个方案很好奇，尤其是还不方便在办公室里直说的。
“那我们，”谈越目视前方，“好好聊聊。”
车停在林峥尔选的地方，近郊的一个休闲森林公园，水杉高耸入云，清幽僻静。
他们沿湖走到长凳坐下，坐下的那一刻，林峥尔方觉微微诡异。
此时已经傍晚，清浅的晚霞映在湖面，微风轻拂，良辰美景，有一种在约会的错觉。
她瞥向半米之外的谈越，发现他也微微脸红，略显不安。
她开始后悔选这么个地儿，这是谈工作的地方吗？
“谈总，你知道吗？我们这些文艺工作者，时常要来这样的大自然来冥想，创作，激发灵感，所以这其实也算是一种工作场合。”
林峥尔试图狡辩。
“你的影视公司，需要招兵买马吗？”谈越像是不在意，直接进入正题。
“我手上有很优秀的合作团队，大部分工作可以外包。”林峥尔微微一笑，进入状态：“我只保留核心创意和统筹，招兵买马还不在计划之中。”
“我可以入股，让你创建更大的团队。”谈越弯腰拾了一粒石子，扔到水中，溅起一层浪花。
“另外，创建一个完全授权账户，里面的资金任你支配，项目专款另算。”
说完，他看向她，等她的回应。
这条件堪比天上掉馅饼，林峥尔的欣喜卡在喉咙，不安与疑惑却先冒出来。
“谈总愿意投这些钱的原因是什么？”
“当然有条件。”
巨大的利益面前，通常面临着更大的代价。
她绷紧心神，等他说下去。
谈越一字一顿：“别搭理谢途。”
……？？？
林峥尔怔住：“这算什么条件？”
“你在他面前可以正常出现，但凡是饭局、电影、礼物，全都拒绝。”
谈越的语气冷静而笃定，“你应该看得出，他想追你，你别让他得逞就行。”
林峥尔挑眉：“我还没看出来，他告诉你的？”
她跟谢途，就见过两次，就要追她？谁会信。
谈越摇头，“我了解他。”
他说的那么不容置疑，但林峥尔此刻感兴趣的不是谢途是不是喜欢她，而是为什么谈越不想让谢途得逞。
“为什么？”
谈越身体微微前倾，手肘撑在腿上，不以为然：“不用这么惊讶，照我说的做就行。”
林峥尔还是觉得匪夷所思，她写剧本都不会这么写，有钱人花钱这么不讲现实逻辑？
不对，肯定有更深层次的原因。
她想起谢途和谈越之间奇怪的氛围，“你喜欢谢途，但他是直的，对吗？”
她直言不讳，满脸八卦。
“啊？”谈越的身体僵了一下，目光无语地落在她脸上。
女生怎么总把他往“那边”想？
他压下叹息：“我，也是直的。”
“可喜欢同性就不能算直啊。”林峥尔认真反驳。
谈越几乎要笑了，偏偏笑不出来，咬字冷硬：“我不喜欢他。我喜欢女人。”
明白了吗？他给她一记眼神。
林峥尔似懂非懂：“那你跟他有仇？”
谈越沉默了许久，望着湖面，晚霞映红他的侧脸。
“没有。”
“那你管他追不追别人干嘛？”林峥尔穷追不舍，兴致勃勃，完全忘了正事。
谈越终于吐出一句：“有没有可能……是我不想看见你和他在一起。”
林峥尔愣住。随即灵光乍现，仿佛看破天机：“哦，你喜欢他！只是你还没发现！”
“……”谈越额角青筋直跳，这个人怎么满脑子都是腐料？声音低沉：“我只能喜欢他？”
“当然不是……”林峥尔话还没落，心口却像被电流击中，脑子“轰”地一片空白。
她缓了几口气，声音微颤：“那你……喜欢我？”
什么？！
谈越闻言猛地咳了咳，差点被自己的呼吸呛住。她脑子到底在想什么？
他抬眼，沉默着盯了她一瞬。林峥尔脸颊红透，眼神飘忽，时不时又落到他身上，竟是几分……害羞的模样。
谈越愣住，竟一时间没接上话。
“谈总！”林峥尔腾地从长椅上弹起来，像是被烫到一样，声音急急的，“你能不能直说啊？”
谈越盯着她站立的身影，薄唇动了动，最终还是缓缓吐出一句：“随便你怎么想。”
然后，他偏开视线，嗓音压得低低的：“你答应我就行。我不会亏待你。”
他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
所以呢？
“什么叫答应你就行？”林峥尔不安地踱了两步，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她不是没被人追求过，哪怕有学弟在宿舍楼下抱着吉他大声表白，她都能云淡风轻地面对。可她没遇见过这样的，不说清楚，却把一堆实实在在的好处推到她面前。
她忍不住低声道：“你不觉得，这样含糊不清的很奇怪吗？”
谈越不明白，为什么非要一个理由，他快言快语：“那就当我喜欢你，行了吧。”
到了傍晚，他倒热起来，他摇了摇领口透气。
又沉默了片刻，他又切回主题：“所以，合作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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