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到教室,教室里的同学大多都到了,叽叽喳喳得吵得要死。
我收拾书包的功夫就看见我那尊贵的同桌踩着上课铃,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像刚从某个异次元被拽回来似的,晃悠到了座位。
他“咚”一声把书包甩在椅子上,震得我桌子都晃了晃,然后像没骨头一样瘫进座位,眼皮都没抬一下。
第一节就是数学课,数学老师走进班级就说:“同学们,昨天数学作业拿出来,都写了吧,放桌上我检查一下。”
这时徐嘉好转身小声问我:“啊啊啊啊,淼初,你写数学了吗?”
还好我昨天早早的就上楼把作业完成了:“写了。”但我好多都不会,没好意思递给她。
“快,借我看看。”
“我乱写的。”我这才递过去我的作业本。
“没关系,没关系。”徐嘉好迅速夺过我的作业本抄了起来。
她迅速抄完后,刚拿着作业本转身的功夫,我的作业就被夜顷裴一把夺走。
……
我也不敢说什么,真是怕了这大爷了。抄完后,他把作业本扔给我,顺便还不忘打击我一句:“字真丑。”
什么态度啊,有本事你别抄。
这时数学老师刚好晃到我座位旁,还好他只是看一眼写没写,而不是认真批改,不然我们三都得完蛋。
一上午的课终于结束,虽然我大多都没听,在走神中度过。
还好我有了饭搭子了,徐嘉好拉着我去了食堂,一路上有说有笑。我的坏情绪也就烟消云散了,至少,在这里,还有人愿意对我笑。
下午第二节是物理课。物理老师是个有点古板的小老头,今天要做分组实验。他把我们带到实验室:“都按教室里的位置坐。”
那我岂不是要跟夜顷裴一组做实验?我:“……”
实验内容是测小车的加速度。需要一个人控制斜面角度和释放小车,另一个人负责在轨道末端按停秒表并记录时间。
物理老师说完便让我们开始了。
夜顷裴好像也终于舍得掀开他那尊贵的眼皮,懒洋洋地瞥了我一眼,眼神里写着“麻烦”两个大字。他极其不情愿地拖着椅子往实验台挪,动作慢得像在放慢镜头。
他理所当然地选择了那个只需要按一下释放按钮的“轻松活”,把需要高度集中注意力、手眼协调的计时任务丢给了我。
“手稳点,别抖。”他靠在实验台边,抱着胳膊,凉凉地提醒了一句,那语气听得我想打人。
我深吸一口气,集中精神盯着小车的起点。夜顷裴手指一松,小车“唰”地冲下来。我眼睛都不敢眨,在小车冲过终点线的瞬间狠狠按下秒表!
“多少?”他问。
我低头看表盘:“1.87秒。”
他皱了皱眉,没说话,重新调整了一下斜面角度,又放了一次。我再次屏息凝神,按下秒表:“1.92秒。”
“啧。”他发出标志性的声音,带着明显的不耐烦,“你到底行不行?”
“我没抖!”我有点恼了,这人怎么这样?明明是他自己角度没调好,小车每次都磕磕绊绊的!
“再来。”他语气更差了。
第三次,小车冲下来。我死死盯着轨道末端,手指悬在按钮上。就在小车即将冲线的刹那,实验教室的后门似乎被什么人推开了,带进一小股气流。我眼角余光好像扫到一个高瘦的身影靠在门框上,心猛地一跳,手指也跟着一抖——
咔哒!
秒表按下的瞬间,我绝望地发现,按!早!了!小车离终点还有一小段距离呢!
“你搞什么?!”夜顷裴的声音瞬间拔高,带着火气,“眼睛长哪儿了?”
我的脸“腾”地一下烧起来,又羞又气,更多的是委屈。我猛地抬头想反驳,视线却不由自主地飘向门口——刚才那个身影还在!
是季陈风!
他穿着高中部的深蓝色校服,斜斜地倚在门框上,双手插在裤兜里,没什么表情,眼神淡淡地扫过我们这组,最后落在我因为窘迫而涨红的脸上。他好像只是路过,或者来找他们物理老师?(物理老师办公室都在旁边)但他站在那里,像一尊沉默的雕像,把我所有的狼狈和夜顷裴的怒火都尽收眼底。
那一瞬间,我感觉自己像个被扒光了示众的小丑。早上车里的忽视,后妈话里有话的温柔,此刻实验的失败和同桌的责难,还有季陈风那看不出情绪的目光……所有积压的情绪像潮水一样涌上来,堵在喉咙口,眼眶瞬间就热了。
我死死咬着下唇,低下头,盯着那个该死的秒表,手指攥得死紧。不能哭,淼初,绝对不能在这里哭!尤其是在他面前!
夜顷裴还在旁边没好气地抱怨着什么,我一个字也听不清了。脑子里嗡嗡的,只剩下季陈风靠在门框上那模糊的身影,和他那双平静无波却让我无地自容的眼睛。
他看到了。
他又看到了我最糟糕的样子。在他眼里,我一定是个又笨又麻烦、只会惹事的存在吧?
物理老师终于注意到了我们这边的低气压,走过来询问情况。夜顷裴抢先告状:“老师,她根本不会计时,乱按!”
他的声音比往常要大,我张了张嘴,喉咙像被堵住了棉花,发不出声音。巨大的难堪和委屈把我淹没。
就在这时,门口那个身影动了。季陈风似乎对这边的闹剧失去了兴趣,也可能是办完了事,他直起身,面无表情地转身离开。深蓝色的校服衣角在门边一闪,消失了。
下课铃响起,因为夜顷裴的小报告,我被物理老师留下,说以后中午休息时间都去他那把落下的知识都补上。
后面的三节课是轻松的语文历史美术课,时间倘若流水般清扫而过。
放学铃声如天籁之音般响亮动听,我几乎是第一个冲出教室的。徐嘉好追在后面喊:“淼初!等等我呀!你走那么快干嘛?”
“我尿急!”我着急忙慌地回头对她说,脚步更快了。
其实我是害怕,害怕再像昨天一样出来晚了,在校门口像个傻子一样等不到车,最后还要靠季陈风“捡”回去。那种感觉太糟糕了。
我冲到校门口,心脏还在咚咚跳。目光急切地在车流里搜寻着爸爸那辆黑色的车。没有。还是没有。昨天那种被遗忘的恐慌感再次攫住了我。难道今天又……?
就在这时,一个有点耳熟、带着点不耐烦的声音在我旁边响起:
“喂。”
我猛地转头。季陈风不知何时站在了我身侧一步远的地方。他单肩挎着书包,另一只手插在裤兜里,额前的碎发被风吹得有点乱,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微微皱着眉看着我,像是在确认什么。
“啊?”我愣住,完全没反应过来他是在叫我。
他似乎更不耐烦了,眉头拧紧了些,下巴朝校门侧边的方向抬了抬,言简意赅:“你爸有事,淼肄在篮球场加练,让我告诉你一声。” 他顿了顿,眼神扫过我瞬间变得苍白又无措的脸,又补了一句,语气依旧没什么温度,“地铁,走不走?”
轰——
我脑子里像有什么东西炸开了。他在跟我说话?他主动跟我说话?还告诉我淼肄的去向?甚至还问我要不要一起坐地铁?!
巨大的震惊和一丝难以置信的、微弱的雀跃瞬间冲垮了刚才的恐慌。我张着嘴,傻乎乎地看着他,半天没发出一个音节。
季陈风显然没耐心等我反应。他看我像个木头桩子似的杵着不动,眉头皱得更深了,直接转身就走:“随你。”
“等等!”我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几乎是脱口而出,带着点急切的破音。我小跑两步追上他,“我…我跟你走!”
他脚步没停,只是稍微放慢了一点点,算是默认了。
我像个受宠若惊的小尾巴,紧紧跟在他身后一步的距离。看着他挺拔的背影,闻到他身上淡淡的、像是洗衣液混合着阳光和一点点汗水的清爽味道,心跳快得像要从喉咙里蹦出来。刚才在实验室和体育课上的那些委屈难堪,好像一下子被这突如其来的“同路邀请”冲淡了很多。
他为什么要告诉我?是淼肄让他转达的吗?还是…他自己想起昨天的事,怕我又傻等?
我不敢深想,怕想多了只是自作多情。但仅仅是他主动跟我说话,甚至愿意“捎”上我一起走这件事本身,就足以让我心里那点死气沉沉的灰烬,悄悄燃起一丝微弱的、小心翼翼的火星。
我和季陈风回到家,他率先打开门,我跟在后面。
彤彤的脚伤似乎好多了,正坐在沙发上玩娃娃。后妈坐在她旁边,手里织着毛线,脸色却不太好。爸爸坐在单人沙发上,眉头紧锁,手里拿着手机,像是在看什么信息。
看到我们回来,后妈抬起头,目光在我脸上停顿了一秒,随即挂上那副熟悉的温柔笑容:“回来啦?快洗手准备吃饭了。” 但那笑容,怎么看都有点勉强。
或许是我自从听到了那些话,我对后妈就产生了抗拒和戒备心理
“怎么就你们两个啊,年年呢?”后妈见就我们两个进来了。
季陈风语气平淡无波:“篮球场。”
“那不等他了,咱们先吃吧。”后妈放下手机,叹了口气,揉了揉眉心,似乎被什么事困扰着。他看了我一眼,说:“小初,洗手吃饭。”
餐桌上气氛依旧沉闷。精致的菜肴摆满了桌子,我却没什么胃口。后妈细心地给彤彤挑着鱼刺,又给季陈风碗里夹了块糖醋排骨,见我碗里都是白米饭也给我夹了一块:“小初怎么不吃菜啊。”
我嘴里不还有么,我笑笑没说话。
这时,爸爸也刚好回来了,被刘阿姨招呼吃饭,“淼初,”爸爸像是忽然想起什么,放下筷子,脸上依旧严肃,“今天张老师给我发信息了。” 我的心猛地一沉,十分不好的预感。
“说你上课老走神!” 爸爸严肃说道。
后妈此时也插进话来“是不是课程跟不上呀?咱们学校进度是比普通学校快一点。要是实在困难,跟阿姨说,咱们可以想办法,比如……请个家教单独补补?”
“不用了谢谢阿姨。”我赶忙拒绝了后妈的这个想法,我本就寄人篱下,实在不好意思花人家这么多钱
爸爸眉头皱得更紧:“跟不上?怎么回事?上课要认真听啊!基础打不好,以后更麻烦。”
“知道了爸爸。”我卑微地低声说道。
就在这时,玄关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接着是篮球落地的闷响。淼肄带着一身蓬勃的汗气冲了进来,脸颊红扑扑的,像颗刚摘下的苹果。
“饿死我了!”他嚷嚷着,一阵风似的刮到餐桌边,拉开椅子坐下,手就要去抓筷子。
“洗手去!”后妈拍了下他的手背,语气里是熟稔的亲昵,“一身的汗,像个小泥猴。”
淼肄嘿嘿一笑,放下筷子,转身跑向洗手间,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
我看着他那充满生命力的背影,再看看自己碗里几乎没动的排骨和米饭,一种格格不入的感觉越发清晰。我像个走错了片场的演员,台词生硬,动作僵硬,连呼吸都显得不合时宜。
刘阿姨把汤端给彤彤,又顺手给我也盛了一碗,轻轻放在我手边:“喝点汤,暖暖胃。”
“谢谢刘阿姨。”我小声道谢,伸手去接。至少这里还有温暖我的人。
也许是心思飘得太远,也许是淼肄带进来的那阵风让我本就紧绷的神经微微一晃,我的手没能完全端稳——
碗沿一滑!
“小心!”刘阿姨低呼一声。
我手忙脚乱地想去扶,指尖只来得及擦过温热的碗壁。盛满热汤的瓷碗歪斜着砸在桌面上,“哐啷”一声脆响,虽然没有完全碎裂,但碗里的汤却泼洒出来大半!滚烫的汤汁溅在桌布上,迅速晕开一片深色,几滴热汤也毫不留情地溅到了我的手背上,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嘶……”我倒抽一口冷气,猛地缩回手。
时间仿佛慢了下来。
汤汁顺着桌沿滴滴答答落在地板上,声音清晰得刺耳。桌布上的污渍迅速扩大,像一块丑陋的补丁。
“哎呀!”后妈也吓了一跳,立刻抽了纸巾去擦溅到彤彤小臂上的几点汤渍,眉头微蹙,“烫着没有彤彤?”语气里的紧张显而易见。
彤彤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到了,小嘴一瘪,眼眶有点红。
爸爸放下筷子,看着狼藉的桌面和我烫红的手背,眉头拧成了疙瘩,语气带着一种混合着无奈和些许烦躁的责备:“怎么这么不小心?!烫伤了没有?”那句关心,被前面的责备冲淡了不少。
淼肄刚好洗完手出来,看到这场景也愣住了,站在餐厅门口没动,眼神在我、桌面和爸爸之间来回扫。
刘阿姨已经飞快地拿来抹布,利索地开始清理桌面和地板上的汤汁,嘴里不住地说:“没事没事,小初,快用冷水冲冲手!别愣着呀!”她焦急地提醒我。
我僵在原地,手背上的刺痛火辣辣的,但更尖锐的是那种铺天盖地的难堪和无所适从。新换的校服袖口也沾了汤渍,黏腻地贴在皮肤上。眼泪毫无预兆地冲上眼眶,酸涩得厉害。
“对不起……”我声音哽咽,带着浓重的鼻音,眼泪终于不争气地滚落下来。
“好了好了,人没烫坏就好。”爸爸挥挥手,语气缓和了些,但眉宇间的烦躁未散,“赶紧去用冷水冲冲手,换件衣服。刘姐,麻烦你再收拾一下。”
我垂着头离开了餐桌,去洗手池清洗了一下手就回自己房间了。
为什么我做什么都显得那么笨拙?为什么连端一碗汤都能变成一场灾难?为什么我如此的倒霉!当初我不如一个人待在老家,而不是来这里,这个不属于我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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