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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玻璃城

雷声与那个名字的碎片,在言深耳边盘旋了一整夜。天亮的时候,雨停了,空气里有股被雨水洗刷过的冷意。纪靖淮已经不在房里。言深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走到窗边。他脸上那张惯于待客的微笑面具,昨夜碎了之后,他竟懒得再把它捡起来粘好。一张素净的、带着点倦意的脸,看上去比他的实际年龄要显得更小一些,也更冷一些。

他们之间的那层薄薄的窗户纸,就这样被昨夜的雷声捅破了。之后几天,宅子里的气氛变得诡异。纪靖淮不再刻意地用那些旧书、旧物来引导他,言深也不再费心去调制那些隐喻重重的酒。他们之间变成了一种近乎于残忍的坦诚。纪靖淮看他的眼神不再有任何掩饰,那是一种混杂着痛苦与占有的**凝视。而言深,则用漠然的顺从来回应这一切。

那道界限是在一个没有下雨的、寻常的黄昏逾越的。没有言语,也没有挣扎。当纪靖淮的手指抚上他的脸颊时,言深没有躲开。他只是安静地看着他,像是在看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干的陌生人。他心里很清楚,纪靖淮触摸的是另一张脸的轮廓;亲吻的是另一个早已冰冷的嘴唇。这是只有一个观众的招魂仪式,而他,言深,不过是那具被临时借来一用的躯壳。在那一刻,他心里竟生出一种报复式的快感。你们这些活在锦衣玉食里的人,心里不也一样有着填不满的空洞么。你们需要鬼魂,那我就做一只最称职的鬼。

那件事之后,纪靖淮做了一个决定。他要带言深离开那栋老宅。那座宅子浸泡了太多属于过去的回忆,像一坛酿坏了的酒,气味浓得让人窒息。

他将言深安置在了自己位于市中心的顶层公寓里。从那栋阴沉的老洋房,搬进这座悬浮于半空中的“玻璃城”不过是一个钟头的车程,却像是跨越了一个时代。这里没有沉重的红木家具,没有褪色的丝绒窗帘,也没有那股樟木与旧纸张混合的、属于死亡的气味。这里的一切都是光亮的,冰冷的,崭新的。意大利的极简风格家具,线条锋利得像刀刃。地面是光可鉴人的黑色大理石,天花板上嵌着无数细小的射灯,投下星星点点、没有一丝温度的光。

公寓最惊人的,是那三面从天花板一直延伸到地板的落地玻璃窗。站在这里,仿佛悬浮在申城之上,整座城市都匍匐在你脚下。白日里,江面上船只来往,像一盒被推翻的火柴。入夜后,千万盏灯火亮起,汇成一条璀璨而沉默的银河。那景色是壮丽的,也是不真实的。言深常常独自一人站在那巨大的玻璃墙前,看着脚下城市的万家灯火,没有一盏是属于他的。他像是被装进了一个华美的玻璃盒子里,成了一件供人观赏的展品。

纪靖淮为他提供了一切物质上的奢华。最新款的手机,最昂贵的衣物,甚至还有一个独立的、设备齐全到令人咋舌的吧台。但他彻底失去了自由。他被从那个三教九流混杂的喧嚣酒吧世界里彻底地隔绝了出来。他像一只被养在金色笼中的鸟,活泼的天性被一点一点地磨去。

起初,他还会在那个崭新的吧台前,摆弄那些闪闪发亮的调酒器。可他对着那些来自世界各地最顶级的基酒,却调不出任何有“快乐”味道的酒。他调出的酒,不是苦涩,就是辛辣,再不然,就是一种纯粹而冰冷的烈性。纪靖淮会沉默地喝下,然后用一种近乎于悲哀的眼神看着他。他似乎也发现了,他从老宅里带出来的并不是那个完整的秦疏的影子,而是一具日益沉默的、被抽走了灵魂的漂亮皮囊。

纪家的长辈终于还是注意到了言深的存在。这座城市里没有不透风的墙。纪家的继承人,在市中心的顶层公寓里金屋藏娇,养着一个面容酷似“那个人”的年轻男子——这样的闲话,像藤蔓一样,悄无声息地在那个属于上流社会的圈子里蔓延开来。

压力开始无声地向纪靖淮袭来。他回老宅的次数越来越多,每次回来,身上都带着一股被压抑着的烦躁。而言深,则常常在一些财经或是社交杂志上看到纪靖淮的名字,和另一个女人的名字被放在一起。那个女人姓苏,叫苏晚晴,是申城另一家豪门的长女,也是纪家为纪靖淮早已安排好的、门当户对的商业联姻对象。照片上的苏晚晴,穿着剪裁得体的香奈儿套装,微笑着,那笑容标准得像教科书,优雅,美丽,却没有任何可以供人解读的个人情绪。

言深将那些杂志不动声色地扔进了垃圾桶。他心里没有任何波澜,甚至连自嘲的力气都没有了。他早已清楚自己的身份——一件暂时用来填补空缺的替代品。正主登场前,总需要一些东西来暖场。他就是那出漫长正剧开始前,一场注定要被遗忘的默剧。

转折,发生在一个家庭聚会上。

那是在纪家老宅。纪家的老太爷,也就是纪靖淮的祖父,要做寿。言深也被带去了。他不是以调酒师的身份,也不是以任何可以被定义的身份。纪靖淮只是让他换上了一件质地柔软的米色开衫,跟在他身边。在那些宾客探究的暧昧目光中,纪靖淮没有做任何介绍。他就这样,用一种沉默而强硬的姿态,将言深的存在变成了一件既成事实。

言深感到自己像一个价格不菲的宠物被牵上展台。他脸上挂着得体而温和的微笑,那是他早已失传,又被重新捡起来的技艺。他在心里冷眼看着这一切,看着那些人脸上或伪善、或惊讶、或鄙夷的表情,竟觉得有些滑稽。

就在宴会进行到一半,他借口去露台透气的时候,一个声音在他身后响了起来。

“言先生,是吗?”

言深回过头,看到了苏晚晴。她本人比照片上更有一种逼人的、清冷的美。她穿着一身黑色的丝绒长旗袍,没有多余的珠宝,只在耳垂上缀着两颗温润的珍珠。她的美丽像一件被陈列在恒温恒湿博物馆里的宋代瓷器。

言深以为,接下来会上演一出他所能想象到的最俗套的戏码。羞辱,警告,或是用一张支票让他离开。

但苏晚晴没有。她走到他身边,和他一起靠在露台的石栏上,看着楼下花园里那些觥筹交错的宾客。她脸上没有敌意,甚至没有一丝波澜,反而像个真正的局外人一样,冷静地开门见山。

“你不用紧张,我今天找你不是为了靖淮。”她的声音和她的人一样,清清冷冷的,像玉石相击,“我是为了你。”

言深挑了挑眉,没有说话。

苏晚晴从手包里拿出一支很细的女士香烟,点燃了,吸了一口,姿态优雅。“你很像秦疏,是吗?”她像是随口一问,却不容置疑,“我小时候在宅子里见过他几次。很干净的一个人,笑起来像春天最好的太阳。”

言深的心微微地沉了一下。

“纪家这样的家族,就像一台不能出任何差错的精密仪器。每一个零件,都要在它应该在的位置上。”苏晚晴吐出一口薄薄的烟雾,那烟雾很快便散在了微凉的夜风里。“秦疏当年的问题,就是他太好了,好到了一个不该属于他的位置上,眼看就要让这台仪器失衡。所以,他必须消失。”

她转过头,看着言深,那目光,锐利得像能看透人心。

“而言先生你,”她的嘴角,勾起一抹近乎于怜悯的笑意,“你和当年的秦疏一样,都是纪家稳定天平之前,必须出现、又必须消失的砝码。秦疏的出现,是为了满足老太爷晚年的情感慰藉;而他的消失,是为了修正靖淮当年那条看似要偏离的轨道,保证他能成为一个没有弱点的合格继承人。至于你的出现,是为了填补靖淮精神上的空缺;你的消失,则是为了保证我的顺利进门,以及我们两家商业合作的万无一失。”

言深浑身的血液像是被这几句冰冷的话冻住了。他一直以为自己是这场戏的主角之一,哪怕是个悲剧角色。直到此刻,他才从这个真正的局内人口中得知,自己连角色都算不上,不过是一个道具,一个砝码。

“靖淮是个很执拗的人,他活在过去,出不来。”苏晚晴将烟蒂按熄在栏杆上,“他现在这样对你,只是为了完成一场迟到了八年的自我救赎。等到他觉得对秦疏的亏欠在你身上得到了补偿,或者等到家族的压力,大到他无法再为你支撑起这片虚幻的天地时,你猜,你的下场会是什么?”

言深没有说话,他只是看着远处城市的灯火,觉得那光刺眼得厉害。

“我言尽于此。”苏晚晴理了理自己丝绒旗袍的领口,恢复了那种无可挑剔的优雅,“想好你的退路。”

她说完,便转身重新走进了那个衣香鬓影、却冰冷得像坟墓的宴会厅。

言深独自在露台上站了很久,夜风吹得他有些冷。他忽然想起,自己刚搬进那座玻璃城时,纪靖淮曾指着窗外璀璨的夜景,对他说:“你看,多漂亮。”

是啊,多漂亮。漂亮得像一场海市蜃楼。而他,就是蜃楼里那个马上要被风吹散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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