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熙：“……”
看出来了，你哥俩是真不熟。
很快，饭菜带着三个人的沉默上了桌。
秦言给程熙顺手打了饭，顺势坐在她身侧的位置：“姐姐最近课多吗？”
他生得白净，单眼皮，左眼眼角下有一点小痣，更加显得干净。
“还行，最近学校有个艺术节，学生会这边会忙一点。”程熙搛了一筷子莴苣。
秦言缓慢地眨了一下眼，声音犹豫：“……就是，我们快二模考了，有个二模成绩分析会。”
秦于洋本来就对这顿饭兴致不高，听了这话，便懒洋洋地抬眼看他：“婶婶让我照顾你，你还担心没人给你开会？”
“谢谢哥。”秦言顺势答应下来。
秦于洋就“嗯”了一声，食不知味地扒饭：“你中学什么名字来着？”
程熙回答道：“二中。”
声音对比先前，略显有些冷淡下来。
秦言垂着头，看不清神色，特别乖巧的小口吃菜。
“你以后有什么事情，都可以第一时间来找我。”秦于洋放下筷子，找补似的说道。
秦言没抬头，轻微地点了点，算是示意自己听到了。
秦于洋重新拿起筷子，心里不太舒服，所以使了很大得劲，指节都发白了。
他刚才就是对堂弟语气重了半点，程熙果然还是偏心自己男朋友。
就是偏心。
明明一样是没记住对方什么学校。
秦于洋都没心思扒饭了，就随便塞了两口，站起身：“吃完记得送人家回去，早点回来把碗洗了。”
他脸上面无表情的时候，会显得格外冷淡。
“知道了。”秦言点头。
等秦于洋进了自己房间，程熙才很小声地说道：“……我感觉你哥哥不太喜欢我。”
“没有，他人就是这样……”秦言思考了一下措辞，“就是不太好说话。”
程熙听得微微皱眉：“那你和他待在一起也没人照顾，需要请个阿姨吗？”
秦言摇头：“也就小半年，凑合着吧。”
“有什么问题打我电话。”程熙没再多说什么，“等我去漱个口再走。”
秦言收拾碗：“卫生间右橱，第二个格子，樱花味的漱口水没拆过封。”
他站着等程熙的时候，视线无意识投射看着秦于洋的房门，总觉得他哥今天哪里有点古怪。
他堂哥其实连他也不太待见，居然会主动帮留姐姐吃饭？
程熙略微整理了一下裙子，娉娉婷婷地从屋内走出来了。
秦言脑海里的思绪被打乱，怔怔地看了她半秒肩膀：“姐姐，还没到夏天呢……晚上会冷的。”
“秦言！”
秦于洋推开房门，右手拿着手机，屏幕上显示和联系人『婶婶』正在通话中。
他把手机递过去：“你妈找你有事。”
秦言犹豫了一下：“她这个时候不会刚开完会吗？很急吗？”
“言言！”
婶婶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
秦言还是没动，转头看到程熙示意他去接电话。
但他还是有些犹豫：“可是……”
“现在才晚上六点。”秦于洋言简意赅地打断他，声音有些不耐烦。
他的言下之意，就是这个点太阳都还没落下去，程熙一个人回学校也不会有什么危险。
秦言只好先接过手机。
他捂住听筒，轻声道：“哥，那你能帮忙送一送吗，到公交车站就行了，很近的。”
秦于洋停顿了两秒，不经意地抬头扫了一眼程熙：“好。”
夏天的天都暗下来的晚，现在正好处在黄昏未尽之时，柔和的黄光为她的发丝渡上金光。
秦于洋穿了一件黑衬衫，扣子开到锁骨以下，袖子挽起，露出小臂，手松松插在卡其色休闲裤的裤兜里。
“你喝酒了？”程熙偏头问道。
他身上有股淡淡的酒香，气味并不浓烈，大概是葡萄酒。
“嗯，就一杯半，身上有味道？”秦于洋属于那种喝了酒，反而话更加少的类型。
他垂下眼，眼眸中是少见的迷离。
程熙也是喜欢平时小酌的人：“很香，红酒？”
“朋友送的轩尼诗。”秦于洋点头，见她没有露出不悦的神色，“平时不太喝的。”
程熙慢吞吞地“哦”了一声，神色有些关切地察看了他一眼，那双杏眼灵动透亮：“那今天是因为心情不好？”
如果没有程熙这句话，秦于洋大概是不会觉得委屈的。
顶多是埋怨自己动作慢、心里不太舒服，毕竟喜欢了一年多，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了。
这和突然塌房的心情没什么两样。
他想开口说“没有心情不好”，结果喉头一哽，眼泪先毫无征兆地掉下来了。
程熙被怔住了，嘴唇开合了一下，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出口。
因为秦于洋的情绪突然上来了，所以只好眼睁睁地看着42路停下来，又开走了。
“不好意思，不用管我的。”
他看着远去的一班车，有些愧疚地说。
秦于洋低下头，回避程熙的视线，脑海有些空白，胸口很闷，心脏砰砰地跳。
他用手指刮掉那两滴眼泪。
心想，自己的酒量不会差到一杯半就醉成这样了吧。
程熙还是有些担心：“怎么了吗？有什么能帮到你的吗？”
秦于洋闭了闭眼，自暴自弃地低声道：“失恋。”
“……啊，这样。”
程熙抬眼看他。
他的脸颊上还留着两道浅痕，眼睛没精打采地垂着，眼形和她男朋友有些神似。
喝的小酒有些上脸了，颧骨周围都是淡淡的酡红，看着有点可怜。
事实上，他的脑袋里确实粘糊一片。
感官都变得极为迟钝，他自己还没反应过来，眼泪怎么就掉下来了？
程熙心一软：“学生会下周末有两天的爬山露营活动，出来散散心吧？”
她是学生会副会长，这个活动，一听就像是她刚刚安排的。
秦于洋轻笑一声：“……上海有什么山要分两天爬？海拔72.4米的佘山？”
程熙：“……”
你这情商，前女友和你呆在一起挺累的吧。
“杭州天目山，周日下午还有时间去一趟灵隐寺。”
她无视了上一句话，很平静地补充道：“你不愿意来，也可以陪着你弟。”
“我愿意来。”
秦于洋飞快地答应，生怕她反悔。
“前女友是学生会的吗？你可以提前告诉我一声，免得叫错人了尴尬。”
她的目光很柔和安静，有一种安抚人的感觉，呆在她身边，情绪很容易稳定下来。
“她平时不参加学生会活动，不会来的。”
秦于洋生怕掉马，于是就冒领下这个莫须有的“前女友”。
程熙点点头：“那就好。”
秦于洋一边陪她等公交，一边酸。
难怪秦言也喜欢程熙，她真的很会照顾人的情绪，但又不是那种无底线的照顾。像春风一样，永远是包容的。
所以在她身边心里没什么压力，相处得很自然、很舒服。
秦于洋还想问她和秦言怎么认识的，他实在是又心痒又好奇。
但是42路来的很快。
他看着程熙轻快地走上车，刷了卡以后坐到窗边的位置，朝着他挥了挥手。
秦于洋也挥手，声音很淡地说了一声“再见”。他心想，反正还有下次见的机会。
走回去的路上，心底还冒着一丝丝的甜意，就像炎炎夏日的第一口气泡水，又清凉又清甜。
与此同时，家里的气氛就不是那么和谐了。
“妈妈在国外出差，很长一段时间回不来的，你要自己会照顾自己，缺什么先跟你妈说，尽量别打扰你哥。”
电话那边传来女人的说话声：“言言，你听到了吗？”
秦言少见的有些焦虑和不耐烦，微微皱着眉头：“妈，这些你不是都说过了吗？”
“……现在高三很紧张，妈妈怕你有别的不该有的情绪。”
电话那边沉默了一下：“你只剩最后半年了，妈妈还是希望你不要谈恋爱。”
秦言的心脏像是漏掉一拍。
哪有这么巧的事情？
今天程熙难得来一次家里，他妈就正好打电话找他说这个？
他妈很少叮嘱他什么。
“什么是不该有的情绪？我不高兴，你就回来开家长会了吗？”秦言沉下气，压着不舒服的情绪。
“难道你就有时间陪我了吗？”
“你昨晚才通知我要出差的事情，今早就把我丢给我哥了，还正好赶上我转校。”
秦言一字一顿地问道：“我敢有什么情绪？”
“……做生意都是这样的。国外有个客户，妈妈也没办法，这次真的很重要。”
他妈的情绪很稳定，语气平静中又透着一点漠视：“这次是澳大利亚，回头我帮你去挑点喜欢的礼物，他们国家盛产粉钻，顺便给你未来的女朋友也提前准备好礼物。”
这句“女朋友”诡异的让秦言安分了些下来。
余雯太明白怎么让她儿子冷静下来了，之所以能平静地说这段话——
一是因为秦言从小算是她抚养大的，提供了很多物质方面的照顾，所以她非常清楚事业的重要性，也并不觉得让儿子暂住别人家是一件委屈的事情。
二是因为冷漠。她前夫和她结婚数年就分手了，导致她对家人的感情没那么深厚，加之工作繁忙，更加不太愿意花时间关注儿子。
秦言果然收敛了自己的情绪，很平静地在挂电话前说了句：“那边快十点了，妈妈晚安。”
转眼，他哥和程熙都在外面呆了一个多小时了。
或许，现在程熙早就上公交了，他哥正在往回走而已。
但他的脑子还是忍不住多想，这通电话为什么来的这么巧，为什么余雯好像知道他的事情？
于是，秦言的手指鬼使神差地点开了“通话记录”。
上面赫然显示的是——
这通电话是秦于洋先拨给婶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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