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秋的第一场冷雨,淅淅沥沥下了整整三日。陶洛柠坐在窗前,手里攥着刚写好的信,信里还没来得及提佃户说的“蛮族欲降”的喜讯,院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叩门声,打破了老宅多日的平静。
她心头一跳,以为是北境传来了捷报,快步跑去开门,却见两个浑身沾着泥污的亲兵站在门口,甲胄上还带着未干的血迹,脸色惨白得吓人。
“陶……陶小姐。”为首的亲兵声音发颤,双手紧紧攥着,像是有千斤重的话要说,“我们是裴将军麾下的士兵,从北境来……有要事禀报。”
陶洛柠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指尖的信纸悄然滑落。她看着亲兵身上的血迹,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连呼吸都变得困难:“是不是……北境出什么事了?阿玄他……”
“将军他……”亲兵的声音哽咽了,头深深低下去,“三日前,将军率部追击溃败的蛮族残部,没想到中了对方的埋伏。混战中,将军为了掩护弟兄们撤退,被蛮族首领偷袭,失足坠下了断魂崖……至今下落不明。”
“你说什么?”陶洛柠猛地抓住亲兵的手臂,指甲几乎嵌进对方的肉里,声音尖锐得不像她自己,“坠崖?怎么会坠崖?断魂崖是什么地方?你们找了吗?你们有没有仔细找?”
“我们找了!”另一个亲兵急忙说道,眼眶通红,“断魂崖下是万丈深渊,满是荆棘和乱石,还有湍急的河流。我们派了十几队人下去搜,搜了整整三天,连将军的衣角都没找到……副将说,将军他……恐怕已经……”
“不可能!”陶洛柠厉声打断他,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阿玄不会有事的!他答应过我,会平安回来的!他还没娶我,还没兑现他的承诺,怎么会有事?你们肯定是找错地方了,肯定是!”
她疯了一样摇头,后退着跌坐在门槛上,目光涣散地看着院中的老槐树。脑海里不断闪过裴玄出征前的模样——他穿着银甲,握着她的手说“等我”,说要以八抬大轿迎她过门。那些画面那么清晰,怎么会突然变成“下落不明”?
亲兵看着她悲痛欲绝的模样,也红了眼眶,从怀里掏出一枚虎头湛金枪的枪头,递到她面前:“陶小姐,这是我们在崖边找到的,是将军的兵器……副将让我们把这个交给您,还说……还说让您保重身体。”
陶洛柠颤抖着接过枪头,冰冷的金属触感传来,上面还残留着淡淡的血迹。这是裴玄从小用到大的枪,是裴家的信物,如今却只剩一个枪头,印证着那场凶险的偷袭。她把枪头紧紧抱在怀里,像是抱着裴玄的温度,终于忍不住失声痛哭。
亲兵们还想说些什么,却被陶洛柠挥手赶走了。她抱着枪头,坐在门槛上,从午后哭到黄昏,雨水打湿了她的衣裙,她却浑然不觉。直到天色彻底暗下来,仆妇张妈打着灯笼出来,才发现她浑身湿透地坐在那里,连忙把她扶进屋里。
接下来的日子,陶洛柠像是变了个人。她不再去给奶奶上香,不再坐在老槐树下写信,甚至不再打理老宅。每天只是抱着那枚枪头,坐在裴玄的房间里,对着他的画像发呆,眼泪从早到晚都没停过。
张妈看在眼里,急在心里,炖了鸡汤端到她面前:“小姐,您多少吃点东西吧?您这样不吃不喝,身子会垮的。裴将军要是知道了,肯定会心疼的。”
陶洛柠却只是摇了摇头,目光空洞地看着画像:“他不会知道了……他答应过我的,会回来的,怎么会骗我呢……”
邻里街坊也听说了消息,纷纷上门安慰。王大娘握着她的手,心疼地说:“柠丫头,你别太钻牛角尖。或许裴将军只是失踪了,说不定哪天就回来了呢?你得好好活着,等他回来啊。”
“是啊,陶小姐。”张婶也附和道,“你要是垮了,裴将军回来找不到你,该多难过啊。”
可无论大家怎么劝,陶洛柠都听不进去。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愿见人,也不愿说话。夜里,她常常抱着枪头坐在床边,一遍遍摸着枪头上的纹路,仿佛能摸到裴玄的手。她会对着画像小声说话,说她有多想念他,说她有多害怕,说她还在等他兑现承诺。
有天夜里,她做了个梦,梦见裴玄浑身是伤地站在她面前,笑着说:“洛柠,我回来了。”她激动地跑过去,想抱住他,可手却穿过了他的身体,醒来时,枕头上全是泪水。
她知道,所有人都在担心她,可她就是无法相信裴玄不在了。那个在月下对她承诺的少年,那个在北境奋勇杀敌的将军,怎么会就这样消失在断魂崖下?她抱着枪头,在心里一遍遍地说:“阿玄,我不信你会有事,我会等你,一直等你,直到你回来的那一天。”
雨还在下,老宅里依旧冷清,可陶洛柠的心里,却还抱着一丝微弱的希望。她相信,裴玄一定还活着,一定在某个地方,等着回到她身边,兑现那句迟到了许久的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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