澶潆拿起手上的药材嗅了嗅,木气较重,水气次之,将其放入对应的篮子中。世间万物只要留心观察,都有自身之气,包括灵气。灵气治疗效果绝佳,因此澶潆配置药方时常使其组合之气接近灵气,便会有奇效。
花了一天的时间在太医署配置方子,共二十余方。只是符合澶潆要求的寥寥无几。有些药材确实是有贵价的道理,寻常草药大多气息微弱不可闻,需量大才能勉强起到效果。也不是没有办法,只是要不断地试,看药材之间混合会不会有新的反应。澶潆撑着桌子,脸上露出了些许忧愁。
“怎么?药方之事不顺吗?”霍洵提着灯来到她身边。
“倒是研究了出来,只是效果要逊色些。”
霍洵将灯放在桌上,手搭在澶潆的肩膀上,沉吟了一会,说道:“你是南方人,应当听说过医仙的仙草。”
澶潆仰起头看着他,“自然是知道的,可那不是传说之物吗?”
“并非传说,宫中确实还有一株,我从前因为热症吃下一棵,但并没有效果,我也不知它是浪得虚名还是这仙草有假。”
“你能带我看看吗?”澶潆瞬间精神了起来,她对这仙草实在是好奇。
“自然。”
这仙草竟然在天机殿中。
随从皆被阻隔在外,二人提着灯进入了天机殿。她们从前也来过,只不过是在外面的行廊中,并未到里面来。共九层,仙草在在第六层。
推开门,只见殿中巨大的穹顶宛若天幕倒扣,上刻有二十八星宿。八根红色立柱支撑天宇,红底黑字,上头是数不清的符文。殿中角落处立着十六尊人像,或怒目,或低眉。殿中有股奇异的味道,并不使人舒服。
仙草放置于一乌黑的盒子中,当盒子打开、露出这仙草的模样时,澶潆有些傻眼了,这不是她小时候在山中常见的云芽草吗?
澶潆又仔细端详了一会,确实是云芽草。三百年前灵气尚存时,灵草众多,云芽只是排不上号的野草而已,怎么摇身一变成为了后世所说的仙草?最令她震惊的是它与她的灵气实在过于相似,她隐隐觉得三百年前一定发生过更多事,且都与她有关。
“这仙草有什么问题吗?”
澶潆一副刚回神的样子,斟酌着回答道:“我只是觉得这仙草看着有些普通,像许多我见过的野草。”
霍洵颇为赞同地点了点头,“确实有些像野草,相传这仙草问世之后,因为相貌过于普通,不清楚仙草真面目的民众大肆挖掘,使不少与之相像的野草绝了迹。”
假设它真的是云芽草,那它又是怎么有了灵气,难道仙草真可以后天培植?若是如此,她岂不是也可以试试。
“阿洵,这草可不可以借我研究一番。”澶潆看着他,眼中有些紧张。
霍洵一副忍俊不禁的样子,“你何必与我客气,这草放在这也无用,不如让你拿去,看能否发挥什么作用。”
澶潆把盒子关上,二人便起身准备离开。
只是耳边忽然传来一阵乐声,像钟罄声,中间夹杂着低语声。澶潆疑惑地转头,问道:“阿洵,你听见什么声音了吗?”
“声音?没有啊。”
澶潆摇了摇头,努力将这声音从耳旁甩出去。只是刚出门,便看见那只金丝猴正在楼梯的拐角处。
它应该是在珍禽园,怎么会在这?澶潆本想将它带走,只是它一见澶潆过来,便往楼梯上跑,它的速度出奇地快,澶潆一面追,一面跟着它来到了第九层。
澶潆刚上九层,便看见它从窗户中跳了进去。她本想推门进去,只是站在门前,总有些说不出的怪异之感,刚刚消失的乐声又重新在耳旁奏响。
澶潆一脚将门踹开,她倒要看看是谁在这装神弄鬼。
踏进房门,迎面一阵陈腐气味的灰尘,房内倒是出乎意料地简朴,室内十分开阔,空荡荡的,地板如墨一般漆黑,房梁和柱子上都挂满了蜘蛛网,只是房顶悬挂着许多铃铛。
澶潆在房中搜寻了一番,最终在一桌子下面发现了那只小猴。她蹲下身子,正要去抓住它,只是平日里温顺可爱的猴子现在仿佛惊弓之鸟,在她手上划开了一个口子。澶潆收回手,只见上面已出现一道长长的口子,鲜血不住地滴落,融入乌黑的地面。
“潆潆!”
门口传来霍洵的声音,听着有些焦急。澶潆站起身,想去到他身边,但双脚仿佛被定住了一般,挪不动步。脚下黑色的地板此刻裂开了无数金色的纹路,裂纹中伸出红色的锁链,将澶潆的身体层层缠绕住。
澶潆站定不动,眼睛紧紧盯着脚下的地面,此刻黑气散去,化作一片虚空,她缓缓下沉。此时看见的是第八层的场景,里面皆是兵戈,澶潆一落入阵中,便感受到强烈的杀伐之气,一道道剑影刀光接连落下。她操纵灵气护体,并不至于被这兵器所伤,只是身上的衣物变得破碎不堪。
继续往第七层沉入,这层倒是有些不同寻常,她看见的竟是澶渊之中的场景。一看到这熟悉的灰色石壁,以及尽力抬头才能望见的一丝天光,澶潆只觉得身体在止不住地发颤。恍然间,她看见师傅的身影,她目光冷峻,再不见平日里的爱护,而是持剑面无表情地朝她刺来。
虽然知道这是幻想,可看见这一幕,仍然让她身体一片冰凉,什么都做不了。直到手上的镯子发出一道青色的剑影,将眼前的幻境整个劈开,澶潆这才回过神来。心中不禁一阵后怕,她万万没想到,若是师傅想取她的性命,她竟一丝还手的意愿也无。
澶潆此刻面如冰霜,等身体沉入熟悉的第六层,澶潆不再犹豫,当即施法将第六根柱子上的几行铭文毁去,穹顶的光瞬间散去。她早便发现了,这第六层布置得像个阵法,而这穹顶的星宿变化之时,光投落在柱子上,正是第六根,照得那几行铭文发亮。
抓住了第六层的破绽,此刻阵法被打断,她得抓紧时间脱身。她拿出镯中的刀,汇入灵气,朝束缚着她的地面狠狠砍去,束缚着她的力量陡然间松开,她的身体控制不住地朝门外飞去,撞开栏杆,往下坠去。
“潆潆!!”忽然身后传来一阵惊惧的叫喊声。
澶潆也是吓了一跳,她灵活地折身,拉住旁边的栏杆,一个借力翻身上去,便看见霍洵扑身过来想要拉住她,却落了个空,身体飞出了栏杆。
看到此种情形,澶潆的心都仿佛停住了,她此刻什么都顾不上了,也跟着飞身下去,身形如剑一般,终于在即将落地之时捞住了霍洵的身体。澶潆借助风为她们挡了大部分冲击,但仍是从山坡下滚落了一段距离。
澶潆有灵气护体,身上倒没有什么伤口,可霍洵确是受了些伤。澶潆将他上下检查了一番,脸上刮出了几条长长的血痕,手上、身上也有不少撞伤。虽昏迷不醒,但是幸好无性命之虞。
她此刻也是有些惊魂未定,这一切发生得过于巧合,她不知道是否有人在背后计划,还是她无意中触发了这天机殿的阵法。这些手段没伤害得了她,却连累了霍洵,他竟敢就这么冲上来,要不是自己有灵气在身,从这么高摔下去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澶潆将霍洵背起,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庞,心中泛起许多难言的情绪,为了救她,他真的是连自己的性命都不顾了。这天机殿暗藏的阵法令她讶异,可更令她讶异的是霍洵的做法。
从树林中穿出,她叫附近守卫的士兵将她们送回了紫宸殿。
霍洵受伤是一件大事。
澶潆这次连他的边都没挨上,太医署的太医轮番上阵,一个个面色凝重、严阵以待,一边查明病情,一边记录情况,连用什么药材都得经过层层确认,在金吾卫的监视下完成。而她也被看管起来,要她说明所发生事情的全过程。
这严肃的场面倒是让她的心绪暂时中断了。
好在霍洵很快便恢复了意识,他一醒过来,便吵着要见澶潆。
澶潆刚在他身边坐下,霍洵立刻拉着她,问她有没有受伤。
澶潆见他头上脸上皆缠着绷带,还一副担心自己的样子,模样颇有些滑稽,忍不住弯了弯嘴角,可泪水也止不住地盈满眼眶。
“你傻不傻,自己伤成这样了还担心我呢。”澶潆埋怨道,可忍不住漏出些哭腔。
“我当时也是心急,谁知你功夫这般好,还拖累你来救我了。”霍洵拉住澶潆的手,眼中也出现了泪水。
“那你如今知道了,我完全是可以自保的,今后不要再为我做一些危险的事情了,若你出了什么事,我不会原谅自己的。”澶潆眼中是盈盈的水光,看得人心软。
霍洵用手指拭去她脸庞的泪水,应道:“好,我今后万万不敢再让你担心了。只是这天机殿着实古怪,从前这殿是为张天师所建,一年前他离开皇宫,游历去了。没想到却出现如此乱象,若再见他,一定要拿他问罪。”
“今日之事确实有些古怪,那猴子怎么会无故出现在那?还有我听见的乐声。”
“我会下令彻查此事,不管是有意或是巧合,有人暗害还是宫人疏漏,皆是要有人要承担后果的。”
“尽力而为就是了,现在最重要的是把伤养好,有人若真想害我,这一次不成功便还会有下一次,我就在此等着,总会露出马脚的。”澶潆摆了摆手,并不在意。
“有人要害你,你怎么还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澶潆撇了撇嘴,说道:“这些手段过于低端,根本伤害不到我,该焦头烂额是他们吧,说不定在为怎么实施下一步计划、怎么收尾善后在那绞尽脑汁呢。”
“你啊,真是会气人。”霍洵随即叹了口气,拉起她的手,说道:“潆潆…经历此事,我只意识到你对我十分重要,知道可能有人想害你,我便越发放心不下你,你在乾平无亲无故,若在我身边,我也可庇护你。况且,我不愿再承受与你分离之苦。”
“我也...不想和你分离。不论将来如何,此时此刻,我不想去想那些未知的事情,我只知道,我放不下你,也割舍不了你。”澶潆轻轻亲了他的脸颊,说道:“阿洵,我不走了。”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