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我几乎到极限了,好在天终于凉快了起来。走在路上,我有些头晕了,勉强支撑到乔娘的小摊子,草帽儿见我摇摇晃晃走不稳,连忙把我扶到树下,只依稀记得他拿冰水给我擦脸,然后便没有了意识。也不是头一回中暑了,倒不是我身体羸弱,我和明途已经不太适合过于炎热的气候了。
但我仍旧最喜欢夏天,夏天有很长的假期,我可以每天都和她在一起
醒来时只觉得有些晃动,枕着不够柔软的东西,我的手无意识地摸索着,直到被人握住手腕。
“真是大开眼界,顶着大太阳逛街。”
我换了个姿势,看到男人微微蹙起的眉头,有些茫然坐起身靠在一侧,缓了很久才有力气说话,“王爷,这么巧。”
“不巧,本王特地寻来的。”
大概是白小白看到我,报告给了赵泽荫。
见我躲开他企图摸我额头的手,赵泽荫有些愣住了,欲言又止地缓缓放下手,没再说话。
过了会儿我到家了,晃晃悠悠下了车,我勉强向赵泽荫行个礼,“多谢送我回家!”
还没进门,只见赵泽荫竟然跟了上来,他见我挡在门口,笑了一下问道,“怎么,喝口茶都不欢迎?”
出于无奈把人迎回了家,阿卡娜见到赵泽荫,第一时间飞奔过去,叽叽喳喳说着什么,也好,不需要我招待了。
徐鸮仍在睡觉,但身体已经不烫了,莺儿帮她的徐哥哥擦了身,还给他喂了绿豆粥吃,我摸摸这个丫头的头,果然是长大了。
给徐鸮喂了醒酒丸,他微微睁开眼,抬手擦去我额头上的冷汗,“你跑哪里去了一正。”
“我去花市打探了一番,我怀疑他们是来找人的,但不是找半夏,也不是赵泽荫。”
“……辛苦了一正。”
“你好好休息,我去把那个讨厌的家伙打发走。”
微弱地笑了笑,徐鸮摸着我的脸说道,“你们吵架了吗,气氛不太对。”
把昨天清晨发生的事情讲给了徐鸮,他听完后什么也没说,只是望着我,有一丝无奈。
凉亭里手舞足蹈眉飞色舞的阿卡娜,和一脸不耐烦的赵泽荫成鲜明对比,我深深感叹,果然这世上不动情的人才是赢家。我也不想去搅两人的局,回屋躺了一会,身体上的不适逐渐退散。
又过了一会儿,莺儿来报,客人已经离开了。
我洗了个温水澡,见阿卡娜三人出了门心一横也跟了出去。
一路躲躲藏藏,没跟多久,天一黑我便跟丢了。
此时我心态有些崩了,没想到跟踪是个技术含量如此高的活,此时夜已深,我只能打道回府。就在快到家的时候,我在街那头看到一个令我心跳瞬间加速的男人。
祝山枝,没想到竟然在这里遇到了。
我一动不动站着,等着那人缓步靠近。
“哟,黄大人,这么巧。你也在散步吗。”
“……”
祝山枝缓步绕着我走了一圈,目光如刃,刮过我的后背。一股寒意陡然窜起,但我随即稳住心神——这里是皇城,我何需畏惧任何人。视线垂落之际,我蓦地一怔:那柄徐鸮给我的羽纹匕首,竟正插在他的腰间。上次他挟持我时夺走了,没想到竟一直留在身边。
心念电转,我决意抢先出手,猝然探手直取匕首——却被对方反手一扣,五指如铁,死死钳住了我的手腕。
“这可是我的战利品不能还给你,除非你赢我一次。”
“你到底想干什么。”
撇撇嘴,祝山枝笑了起来,“真是奇怪,我散我的步,关你什么事。”
“回去告诉你的主子,本人行得端坐得正,想参我,白日做梦!”
猛地凑我眼前,祝山枝弯着眼睛笑道,“做个游戏吧,赢了我就把这匕首还给你。”
“什么游戏?”
祝山枝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拔出匕首割断了我的发带,头发立刻散了下来,然而我再一看,匕首仍好好插在鞘里。
在手中把玩着我的发带,祝山枝竟然走了,“骗你的,傻不愣登的黄大人。”
我真的快气炸了,一天天的,为什么这些乱七八糟的家伙总是围着我阴魂不散。
不断说服自己淡定,越是毫无头绪时越不能慌,唯心不移,万事皆破,任谁来我都应战。
回家再次看了徐鸮的情况,他仍旧睡着,我也撑不住了,迷迷糊糊想了很多,眼中浮现着那仅有一面之缘的系着红色发带的女子。
心中的不安更强烈了。
次日徐鸮终于恢复了精力,他送我进宫时我们聊了些各自掌握的情报,他和阿苏胡图交过手自然见过那有狼头标志的弯刀,他告诉我那是出自西域的图腾,我当然知道,因为阿苏在西域的意思就是狼。
“我昨天碰到祝山枝了,他拿走了你送我的匕首。”
“傻瓜,不要为了身外之物和敌人硬碰硬,这世上除了命,任何物品都能舍弃。”
“还能再送我一把吗?”
徐鸮摸着下巴想了想,摇头道,“世上只有一把,是很有名的锻刀师傅做的,但他已经作古。”
“那迟早有一天我会抢回来。”
拍拍我的肩膀,徐鸮笑了,“去忙吧,我去探探消息,放心,有我在。”
头痛欲裂,方才批阅完堆积如山的文书,本想强打精神去探望抱恙的舒贵人,才行至丹枫道,竟撞见燕贵人正在责罚一个宫女。她手下的太监下手极重,巴掌抡得风声厉厉,噼啪作响,直打得那小宫女双颊红肿、鼻血飞溅,惨不忍睹。
“你这个贱婢,竟然敢和鹿璃宫串通消息私自来往!给本宫打往死里打!”
“住手。”我上前喝退了那个打人的太监,语气并未太过谦卑,“娘娘,这么热的天您注意身体才是,中了暑气可怎么伺候皇上。下人犯错打死事小,气坏身体可不值得。”
这个昔日唯唯诺诺的小燕子如今盛宠如意,对我引荐她的那点感恩也已经没了。
“这丫头极不安分,竟然与其他宫人来往甚密,本宫这才出手教训。”燕贵人冷笑一声冲那小宫女说道,“罢了,罚你在这儿跪四个时辰。”
燕贵人远去,我无奈地看着地上的血,有些让人眩晕。四个时辰,这个日头是会要人命的。
“到底怎么回事。”
小宫女哭着说,她和鹿璃宫纯嫔的一个宫女是好朋友,只是正常见见面罢了,却因燕贵人和纯嫔不睦而被牵连。
我举着伞,无奈地叹息,“你既无能力自保,还是长点眼色走点心,要么不越界,要么就把事儿做隐秘。”
小宫女只是跪着哭,我终究还是不忍心,把她拉起来,“算了算了,让你跪在这里四个时辰,你的小命就没了。去浣衣局吧,起码还能活着。”
“谢谢,谢谢大人!”
看着小宫女的背影,我感觉自己又快热晕了。
“黄大人还真是仁厚。”
回头看着来者,我连忙行礼,“下官见过王爷。”
徐徐走近我,赵泽荫的表情平静淡然,“这么生疏,你还在生气?”
一路走到御花园的阴凉处,我收了伞,气氛有些尴尬,说实话我并不打算跳过赵泽荫那天早上对我刀剑相向这事儿,可眼下他的态度又缓和了,令我无所适从。
撩了下我的头发,赵泽荫问,“我送你的发带呢。”
“……弄丢了。”
“故意的?”
我别过头去说道,“不过是条发带,犯不着我故意,王爷想多了。”
赵泽荫一把捏住我的下巴,指节发力,语气却远比他的神色更加阴沉,“别妄想掌控局面。我的耐心有限,你最好安分守己,做个识相的臣服者。”他逼近一步,声音压低,“黄一正,看清你自己的身份。”
我猛地挥开他的手,竟笑出声来,“拿训猫驯狗那套来规训我?高兴时逗两下,不悦时就一脚踢开——你以为你是谁?”我直视着他,不退半分,“这样的靠山,我不稀罕。我黄一正千辛万苦爬到今天这个位置,不是为了任人拔刀相向、随意羞辱的。”
说罢,我转身一挥衣袖,“告辞了,王爷。下官——还有要事在身,没空陪你玩游戏。”
“站住黄一正,我说过由我来决定你我的关系何时结束,同样的话别再让我一次次重复。”
我回头上下扫一眼男人,冷笑一声,“吓唬谁呢,要出家就出你的家去,想离开锦州随你的便好了,告辞!”
与其自己一个人生气,不如拉别人一起。
今日玉珍不得空,我便独自前往舒贵人宫中探望。室内有些闷热,原置的一缸冰块已融了大半,氤氲着一股若有若无的湿气。她见我来,脸上顿时漾开笑意,神情明亮,不见半分病容。
舒棘,年方二十,算起来是这后宫中年岁最长的一位。她是先帝姐姐玉琮公主的侄外甥女,蜀州禄远伯之女。虽说与玉琮公主沾亲,却并非出自权臣之门,圣眷也不过如此。难得她心思澄明、安分自持,不争不扰,倒也将日子过得自在欢喜,是这宫闱之中,少有不太将帝王恩宠放在心上的娘娘。
“娘娘,听太医说您最近茶饭不思,开了药汤也不好好服用,所以下官过来看看。”
舒棘在地上转了几圈笑道,“我没病,就是太无聊了。安妹妹又怕热,天天病歪歪的,我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稍安勿躁吧!”
舒棘屏退左右,凑我跟前笑道,“唯一的乐趣就是看纯嫔和燕贵人你争我斗,太有趣了。”
“哦?怎么斗的?”
说起这个来舒棘口若悬河滔滔不绝,无非是争风吃醋的小打小闹罢了,我一边听着一边笑,好日子摆着不想过,那就斗起来。
“你不知道这个燕贵人仗着新宠四处巴结,就连太后娘娘那里,也经常去。”
听到舒棘说到这里,我放下茶盅,恍然大悟,原来是奔着这个来的。
“太后癔症久治不愈需要静养,皇上也曾有令免了各宫请安搅扰,燕贵人是新宠,又傲气凛人,姐妹们都没有站出来劝告,等着看她好戏呢。”
“还是要好好吃饭,既没有病痛就叫太医给你制点消食的蜜丸吃,我先走了。”
“别走啊一正,我快闷死了,再听我说会儿。”
舒棘哭丧着脸,让人不忍心拒绝。最终还是等她说过了瘾,我才得以离开。
路过凤翔宫,我望着那紧闭的宫门,沉思许久。
走近叫侍卫开了门,掌事姑姑连忙上来迎我。玲珑是太后的陪嫁,自小便照顾着。
宫里飘着一股幽香,与外面的吵闹不同,这里显得安静极了,无论是宫女太监都几乎不会发出声响。
“黄大人,许久没看到您了。”
“太后如何?”
“刚刚睡着。”
踟蹰着,我还是下决心进去看一眼。
寝屋里,我远远看到纱幔后安静躺着的女子,平静得不像是还有生气儿一般。岁月并没有在她脸上留下太多痕迹,算起来她已经四十多岁,却连一丝皱纹和白发都没有,因久不见阳光整个人白得发亮,肌肤依旧光滑细腻,她的时间像是暂停了。
手顺着她的脸颊缓缓向下,停留在那纤细的脖颈处,我只要稍稍用力就能夺走这个人脆弱的生命,结束她活在梦境和虚幻中的人生。
“大人,高相来了。”
有些木然地回过神来,我的手继续向下,帮熟睡的女人掖了掖被角。
微弱的脚步声从身后靠近,高佑道,“别惊扰了太后。”
“是,义父。”
欠欠身先出了屋,我的手不可抑制地颤抖着。
约莫过了两刻钟高佑才出来,他叮嘱着玲珑些什么,随后便离开凤祥宫。
此时太阳没有了踪影,一大片云遮蔽了天空,我与高佑一前一后走在丹枫道上,周围安静得不像话。
“太后需要静养,有张继和玲珑照料你就不必费神了。”
“我知道了义父。”
高佑停下脚步,背着手转身看我,“近来你与荣亲王走得很近,是有什么图谋么。”
[亲亲][亲亲][亲亲]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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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第 4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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