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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第 75 章

沐浴结束后,阿古丽领我回到房中。室内昏暗,一缕幽香袅袅升起,气味浓烈沉厚,熏得人额角发胀。我实在倦极,昏沉间便睡了过去。不知过了多久,阿古丽将我唤醒,捧来一袭绢丝长裙为我更衣。她动作细致,指尖一次次抚平衣上皱褶,连袖口、裙摆的细节都理得一丝不苟。整理妥当后,她才带我离开幽闭的住所。

终于有风而来,涤尽了先前室中那股滞重之气。拾级而上,只见乐正玄知正立于一座殿阁门前。他在我周身细细打量,直至我走近了,审视的视线仍未移开。

“看你造化了。”

跟着乐正玄知,我一路穿过数重洁白殿宇,廊道幽深,守卫森严。每过一道门,便有侍卫上前查验,目光如刀,举止冷肃。直至最后一重殿门,我方被允准进入。

殿内玄黑石铺就的地面光洁如镜,映出人影朦胧。虽是严寒时节,两旁盆栽花木却依旧葳蕤生姿,显是被人精心护养,并未受风霜侵袭。空气中飘散着琥珀藤的香气,似有还无。

黑色的纱幔翻飞不定,那后面仿佛有人影在晃动。

“王主殿下,人带来了。”

卑陆国主达吾提,西域之光,杀死了自己的亲弟弟夺取了王位,自继承王位后便挟持西域诸国屡犯边境,直至飞云将军镇守白马关,这才将其死死困在关外,保证了雍州的安全。

“上前来。”

乐正玄知看了我一眼,恭敬地退了出去。

裙子有些长,我提着裙边沿着阶梯向那黑色的纱幔走去,四周寂静无声,只听得到我自己的呼吸声。

掀开纱幔,我看到金黑色的椅子上斜倚着一个穿着黑色丝衫的男人,黑色的长发披在肩上,脸色冷白,嘴唇殷红。我有些愣住了,这就是西域之光?

托着下巴没有任何反应,男人好像睡着了似的。一个几乎**、白得发亮、只身披轻纱的女子趴在达吾提腿上,像只慵懒的猫。

“本王得了什么病。”

又来了,这熟悉的探视感。我只远远望了几眼,连脉都未曾摸到,如何能断定他身患何病?更何况,师父应该早已有了诊断。

此时一言一行皆关生死,由不得马虎,我凝神片刻,垂首恭声答道,“尊敬的王主殿下,未曾望闻问切便妄言病症,实是对患者极大的不敬与不负责任。因此,我确实不知殿下所患何疾。不过昨日我有幸以殿下所赐圣水沐浴,从中略察一二。殿下近来应是多梦少眠,且对声响尤为敏感。天香石虽有安神助眠之效,适宜沐浴,却万万不可入口。因其药力迅猛,见效极快,但长期服用必将扰乱人体天然节律,致使昼夜颠倒、神思不属,久而久之……必心烦气躁、郁结难安。

“嗯,那个向本王献药、劝孤内服此石的医师,”男人缓缓睁开双眼,金色的瞳孔如同锁定猎物的雄狮,他漫不经心地比了一个割喉的手势,“已被孤切成块,赏赐给了众官员。”达吾提的声音低沉而平稳,仿佛在叙述一件寻常小事,“小火慢炙,油滋滋作响,再加些香草……倒比牛羊肉更香几分。”

我强压下喉头涌起的不适,镇定回应,“王主,食人并非鲜见。灾荒战乱之年,百姓易子而食、析骨而炊,确有其事。但人肉并不宜食用,其害甚巨。”

“哦?有何危害。”

我沉默片刻,终于抬起头直视他凛冽的视线,一字一句道,“曾有海外医书记载,若以牛肉、牛骨为饲料喂养牛只,牛必染疾。病牛痉挛不止,步履失衡,日渐消瘦,终至癫狂而死。人若食人,亦然。”

露出玩味的微笑,达吾提一脚踹开脚下的女子,站起身来缓缓走向我。

“黄一正,那位大将军可会来救你。”

我心中一震,继而镇定了下来,我抬起头看着这个走到我面前的高大男人,他周身散发出来的气息令人极不舒服,“不会,王上您应该比我了解这个曾经的西陲大将军,女人之于他不过是可有可无的慰藉之物罢了。没了这一个,立刻就会有下一个。”

“听闻你是神医的徒弟。”

“是。”

“听闻你是高相的义女。”

“是。”

男人离我极近,他俯视着我,语气没有一丝温度和波澜,“听闻你是梁帝的宠臣。”

“是。”

俯身在我耳侧,男人说道,“孤若杀了你,把你切八块送给桑鸿,高佑,赵泽荫,梁帝,会怎样?”

“王主不会杀我,一个死人远没有一个活着的医师有价值。”

突然背手大笑起来,达吾提坐了回去,“是个如传闻中一样聪明的妙人儿,留下来吧,直到治好孤为止。”

我跪在地上,伏低身子,“王上,我有一事恳求。”

“说。”

“我想住一间有窗户的房间,我希望有一侍奉我的婢女,我需要一个能保护我的侍卫。”

“怎么,孤的都城不够安全?”

“不,是我的仇敌有些多。”

“嗯,允了,孤喜欢心直口快之人,你恰好是,下去。”

我缓步出了殿门,直至身后沉重的门扉合拢,方才感到脚下阵阵虚软,抬手一看,掌心早已浸满冷汗。

不妙……十分不妙。这位在众人传言中暴戾恣睢、杀人如麻的王主,竟表现得如此“好说话”。他分明早已将我的来历摸得一清二楚,甚至连我该如何回答,也早已在他设想之中。方才殿内每一句对答,恐怕稍有差池,我便已身首异处?我不敢细想,情况有些琢磨难定。

思索间,那个像猫一样的女子已经将命令传达给了一直等候的乐正玄知。后者十分恭敬地向猫女行礼,目送扭着纤细腰肢的女人重新回到殿中。

乐正玄知转回视线望向我,眼中难掩惊诧与疑惑。他大约从未想过,我不仅能从那座殿中活着走出,还为自己争取到了不错的待遇。

“黄大人,失敬失敬。”

“安排祝山枝来伺候我。”

“…………敢问缘由?他只是个身份卑微的奴隶,纵使靠几分本事谋了份差事,也终究改变不了他曾是卑陆奴隶的事实。”

我笑着回道,“连你这不忠不孝、叛国背主之人都能混成将军,又有什么脸面瞧不起奴隶?不为什么,我就是觉得他生得俊俏,格外合我眼缘。看见他,我心情就好。”

乐正玄知面上依旧挂着那抹若有似无的微笑,拱手应道:“……我知道了。”

阿古丽引我去了新的居所,穿过重重宫阙时寒风刺骨,我几乎冻得迈不开步。最终她带我停在一处偏僻院落,指了指其中一间屋子——竟有扇窗,窗外还有一洼小小的水池。

屋内并不比外面暖和多少。我衣衫单薄,冻得浑身发颤,一进门便吩咐那丫头替我找厚衣来。她却摇头不肯,自己明明也冻得嘴唇发紫,却只说王主不准她们多穿,只能寻来一件薄披风仅此而已。我又问她,不穿裙装改穿长裤可行?她仍是摇头,低声道王上有令,所有女子必须穿裙装。

有些无语,等她走后我把呼呼吹着冷风的窗户关上,缩在被子里,只觉得双脚早已冻得麻木没有知觉。等了一会儿,门口有人敲门,那个挂着不羁笑容的男人蹦蹦跳跳进来,见我窝在床上挑眉戏谑道,“哈哈哈,活该,知道这地方有多恐怖了吧。”

我把脚伸出被窝,嘟囔道,“给我上药。”

怔了一下,祝山枝咬牙切齿地坐到床边,从怀里摸出药膏,握住了我冰凉的脚。

“我看到你给阿狸的信了。”

“你也太坏了,偷看就算了还大言不惭说出来?”

“为什么不逃,时机不合适?”

低垂着眼睛,祝山枝微凉的手指在我脚趾间滑动,“人没凑齐。”

“逃跑还打算拖家带口,给你机会你不中用,废物。”

祝山枝猛地抬起头,恶狠狠地瞪我,“不准骂我废物,你才是废物!”

我捏住祝山枝的下巴,低声道,“听着,既然你我现在都走不了,不如把该办的事办一办。”

“你疯了,你能活着已经是奇迹了。”

我轻轻笑起来,顺势将另一只脚探入他双腿之间,冰凉的脚尖立刻触到一片温软。祝山枝身子一僵,顿时要起身挣脱,却被我一把攥住前襟。他别过脸去,耳根却已红得厉害。

“反正你武功再厉害也摆脱不了奴隶的身份,横竖都是为奴不如给我当,起码我打你的时候——不会太用力。”

“黄一正,你别太得意。”

我贴近祝山枝耳畔,冰凉的手顺势滑进他衣襟之内,触到他紧实而微颤的腹肌。指尖下的肌肤粗糙与细腻交错,布满了旧伤的痕迹。

“你喜欢我,是吧,总是不受控制地来找我,看到我很开心?”

“你有臆想症吧?”

我伸手揽住祝山枝的脖颈,将他拉近至耳畔,声音压得极低,“仔细听好,祝山枝。既然一时半会儿走不了,我会想办法在这里替你杀了田闻论。作为交换,这段时日你要听我的话,替我办事。”

“……我看你是真的疯了。”祝山枝先是一怔,随即低笑出声。他忽然一把将我推倒在榻上,双手撑在我耳侧,目光落在我的嘴唇上,“你连刀都握不稳,拿什么杀他?”

“你既是阿呼团杀手,又借乐正玄知的路子混入卑陆谋差——田闻论,早就将你安插进来了,不是么?一个商人,再如何手腕通天,又岂能垄断王主所需的全部药材与医师?他究竟是谁的人——告诉我。”

“……”眼睛瞪得像铜铃一般,祝山枝皱着眉头打量着我,一动不动。

“田闻论掌财,乐正玄知握兵。他们背后,皆听命于相国多塔塔。我说得可对?”

“黄一正,你有些让人害怕了。”

我坐起身,头被冷风吹得有些痛,一阵阵眩晕,“叫他们尝尝引狼入室同室操戈的滋味。”

祝山枝惊得蓦然张口,一下子从床边跳开,不可置信地瞪着我,“你这人实在太奇怪了!被囚于此,不想着逃命,明明一直心急如焚要找师父,此刻却也不急着汇合,反倒盘算起掀别人老巢?你甚至连骗我替你往外传消息的功夫都省了——你脑子里究竟装的是什么?”

我没好气地瞥了祝山枝一眼,将被子裹得更紧了些,嘟囔道,“你们这些做杀手的,怎么一个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出去吧出去吧,我头疼得厉害,定是染了风寒,得睡一觉。”

迷迷糊糊蜷在冰冷的被褥中睡着,不知过了多久,露在空气中的鼻子忽然触到一阵温暖干燥的气息。我睁开眼,才发现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只暖炉,茶壶里的水正微微滚沸,滋滋地冒着白汽。

我大吃一惊,猛地从床上弹起,鞋也顾不上穿就跳下地,一把推开了紧闭的窗户。阿古丽被我吓了一跳,茫然地望着我,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哎呀,你这丫头是想害死我不成?”我指着暖炉,连说带比划地解释,“烧这东西必须开窗通风,不然我们会中毒没命的!”

阿古丽的中原话并不熟练,见我神情严肃、手势急切,总算明白了大意,顿时脸色发白,慌忙跪下连连磕头,颤声求我不要杀她。

我倒不至于因此责罚她,看得出她是真不懂这些常识。只觉得一阵头晕,自己判断应是轻微风寒,所幸没有发烧咳嗽,便喝下一杯热腾腾的奶茶,又吃了些点心和果干,终于恢复了一些精神。

看出来阿古丽竭尽所能了,她忙活了半天,终于找来一件雪白的双面白狐绒斗篷,怯生生地告诉我,这是一位已故侧妃的遗物。依照西域习俗,亡者衣物视为不祥,再贵重也须焚烧处理,她找遍各处,也只寻得这件本要焚毁的斗篷。

我有些吃惊,脱下来仔细看看,斗篷仅是沾了些许尘埃,做工极为精美,狐绒质地柔软丰厚,竟是上等货色——这回可真是捡到宝贝了。我才不在乎什么死者生前之物,不生病才是最紧要的。不过,能获赐这般贵重衣物的侧妃,当年应当也曾颇受宠爱吧。

对于我的追问,阿古丽显得讳莫如深,只低声透露栎素王妃年初便被赐死了。

栎素……中原人?我在记忆中反复搜寻,却始终未曾听闻过这个名字。不过这也并不奇怪。尽管卑陆一直对中原虎视眈眈,但相较于其他西域诸国,它却是最积极效仿中原王朝的一个——从官制、经济、教育,到律法与军事建制,无一不在借鉴中原经验,更广纳中原贤才,予以重用。只可惜,西域这片土地比起富庶繁华的中原,终究只能算是苦寒不毛之地。卑陆纵然有心,却先天不足,只要中原强盛一日,它便只能偏守一隅。

我又问阿古丽,为什么宫里的女人只能穿这么轻薄的裙子。她有些麻木地摇摇头,说王主讨厌温暖的味道,也不准她们吃饱,因为穿多吃饱,身体便是温暖的。

真是个病态的国主,想起这个苍白消瘦,眼睛金黄的男人,我就觉得浑身发毛。

傍晚时分,有人来通传,国主召见。

心中有些忐忑不安,毕竟我这个“医师”身份是假的,真要诊病,必定会露馅。跟随引路的侍女穿过错综的回廊与宫室,最终来到一座高处的塔楼下,我脱下斗篷递给婢女,独自走进门去。

一进门,氤氲的草药蒸气便扑面而来。我留意到墙壁上布有无数细密小孔,热气正从中袅袅渗入。凭借传入卑陆的药材名录与我曾识得的气味,我已大致辨出几种熏蒸所用的草药。原来如此,是以这种方式进行药浴熏蒸的么。沿盘旋的石阶走上二楼,昏暗的烛光下,那个苍白几近**的男人正斜倚在一张宽大的墨玉长凳上。一袭黑纱随意搭覆腰际,成了他身上唯一的遮蔽。

弥漫的水汽不再灼热,像雾气般甚至有些冰凉,然而由于持续的熏蒸整个室内并不冷,我甚至有些出汗了。

没有任何侍卫和婢女在,这令我有种错觉,若我此刻手握利器,想割断他的喉咙易如反掌。

“上前来。”

我缓步走近,只见达吾提双目轻阖,一手支额,另一只手则掌心向上静置榻边,再无多言。

我抬袖拭去额角凝结的水珠,环顾四周,竟没有可坐之物。我黄一正自然不可能跪着为他诊脉,略一思忖,便索性拂衣席地而坐,盘起双腿。

定下心神,我将指尖轻轻搭上他腕间。指下传来的脉象平稳而有力,与眼前这个看似虚弱、饱受疼痛折磨的男人所表现出的症状截然矛盾。

他熏蒸如此大剂量的安神止痛类草药,身上却不见丝毫创伤痕迹,脉象更是壮年男子应有的雄健搏动——根本不像是一个抱病之人。

“如何。”

缓缓睁开眼睛,金色的瞳孔俯视着我,面无表情,呼吸轻微到几乎听不到。

“回王主,您的脉象平稳,不像得病了。”

“庸医。”

“能否容我近距离看诊。”

没有点头也没有准允,我定定神站起身凑近了这个男人。

手指在触摸到达吾提的脸颊时,他仍旧没有太多表情,只是直视着我。瞳色正常,因睡眠不佳有些红血丝,唇齿舌皆无异常,甚至很健康,指甲、关节亦是。

唯独有些异常的,仅仅是此人胸口有些红色的血点。试探着触摸达吾提的额头,耳根,脖颈,胸口,下腹,膝盖,脚趾,皆无异常反馈。

我此刻实在困惑,原以为这个暴君有吃人的爱好必定是得了狂症,现在看来却并不是。可如果不是狂症,他的疼痛从何而来。

“如何。”

“王主,您畏光么。”

一把拉住我的手腕,达吾提眼中的杀意已经溢出来了。

“割了你的舌头,想必就问不出这等该死的问题。”

原来如此。他畏光——怪不得宫中处处垂挂黑纱,殿内昏暗如同永夜。可讽刺的是,他被称为“西域之光”,偏偏最不能见光。

“我师父想必已经给出了您同样的诊断结果。您并非身患狂症,这一点我能够确认。但如果您畏光怕热,那便是另一种病症。虽疼痛躁郁之状相似,病因却未必相同。”

“不是有恶魂侵扰孤的缘故?”

我彻底怔住。恶魂?虽知场合不对,我却一时没能忍住,唇角扬起又迅速压下,忙咬住嘴唇抑制笑意。达吾提眯起双眼,手指猛然扣紧我的下颌。

“王主,您只是病了。此病之名,尚需与我师父共同研讨,因其极为罕见。但有一点可以断定:您必须避光。不知是否西域巫医认为恶魂需以光照祛除,但依我之见,若要缓解疼痛、不再加重,您务须避光。”

“继续说。”

“除此以外,要多食蔬菜水果,并且不能再乱吃,嗯乱吃……”

“人肉?”

我下意识别过头去,咽了咽口水。

“到底是谁在谣传孤吃人?你们中原人这么喜欢编故事?”

我闻言立刻抬头,疑惑之下竟然不假思索说道,“那便是了!您所患绝非狂症,更不可能是恶魂附体。虽中原医术讲究辨证求本,但眼下缓解疼痛显然更为紧迫。避光静养,绝对是首要之策。”

“桑鸿,”达吾提忽然扬声道,“你这徒弟,倒是与你如出一辙。看来确是师徒连心。”

“回王主殿下,”一个洪亮而熟悉的声音蓦地自我身后响起,“她确是我的爱徒,虽学艺未精,却仍胜寻常医师数筹。”

听到这个洪亮而熟悉的声音突然从我身后传来时,我的眼泪快要夺眶而出,几乎是掐紧了手心才不至于失控哭出来,我直起身回过头看去,当一袭粗布灰袍,须发皆已斑白,背脊也不似记忆中那般挺拔,却依旧目光清亮的老头气定神闲走近时,我浑身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还挺不谦虚,罢了,孤认可。”

“那明日起我这徒儿是否有资格出入百花圃一同探究治疗王主病症的方法。”

“嗯,交由其霍桑落安排。”

“那我师徒二人先告退了。”

桑鸿拱手一揖,随即上前拉住我,一言不发地带我下楼。直至走出塔楼,他才从婢女手中接过斗篷,仔细为我披上。昏暗灯火下,我竟看见他眼中隐约有泪光闪动。

千言万语堵在胸口,可当真相见时,却一字也说不出来。我就像小时候那般,轻轻挽住他的手臂,依偎着他缓缓走入沉沉的夜色里。

“你做得很好,一正。已然懂得‘同症不同病’的道理,未曾对病患妄下诊断。”

“谁要听你说这个,你这个臭老头,你知不知道为了找你我流了多少眼泪!”

“你来找我干嘛呢?”

我吸了吸鼻子,说道,“我一直没收到你的信,还以为你出了大事,这不才一路追到这里。”

“诶真是奇怪,你师父我便是到了卑陆也没忘记给你们寄信,况且信都托其霍桑落送出去了,纵使有延迟,也不至于一封没收到吧。”

因四周不断有人经过,我不能高声说话,只得压下满腹疑问,轻声道,“说来复杂,但这不重要了,知道你还活着就好,我受的罪也值了。”

这个精神矍铄的老头捻着胡子,呵呵笑了起来,“开什么玩笑,你师父我精着呢,怎可能让自己过得不好,就算是路遇山匪,也有本事吃香喝辣,怎么可能有事嘛。”

走到岔路口,只见一个穿着纯黑色皮甲,身材颀长五官端正扎了一头小辫子的男人正在等桑鸿,并且恭敬地行个礼。

“来来来,其霍桑落,给你介绍一下,这就是我那小徒弟,她叫黄一正。”

这个名叫其霍桑落的男人点点头却并不看我,“神医,我护送您回百花圃。明日再来接黄医师与您汇合。”

“有劳你了,哦对,烦你给她也找一套我这样的衣服,方便出入药房。”

说罢,桑鸿便在霍桑落的随护下向另一侧离去。望着他渐远的背影,我仍觉此刻恍若梦中。我曾设想过无数与师父重逢的情景,甚至一次次预演生离死别的惨痛,却唯独未曾料到,竟能如此轻松如愿。

随着引路婢女在宫苑中曲折前行,我早已不辨方向,直到祝山枝迎面走来。那领路的婢女悄无声息地退至一旁,身影没入廊影之中。

他上下打量着我,难以置信地叹道,“你竟然还活着?”

今日得见师父,我心中畅快无比,对祝山枝的语言攻击甚至懒得回嘴。兴冲冲回到屋内,却蓦地愣住——房中不知何时多了一张简陋的木床。阿古丽低声解释,这院子里仅有两间房,除她所居之外,便只能安排祝山枝宿于此地。

我不可思议望着这姑娘,能做出如此安排,倒也是个人才。我咬咬牙心想算了,如今我的身份有些尴尬,说是俘虏,待遇却比一般囚徒好得多;说是宾客,却又处处受制。罢了,眼下有吃有喝、性命无虞,已是万幸。

胡乱吃了一点东西,我洗漱完毕准备上床睡觉,祝山枝倒毫不挑剔,反说这里比营房强得多,起码不臭。我好奇追问能有多臭,他一脸嫌恶地答道:比臭鸡蛋还臭。

[摸头][摸头][摸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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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第 7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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