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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第 85 章

一阵强烈的无力感骤然袭来,我颓然靠向椅背,只觉得浑身如碎裂般疼痛。寒风卷着雪沫不断灌入堂内,刺骨冰凉,可好像除了我大家都不太冷。

“堂下罪人,你可还有话说。”

我深吸口气,压下喉间的滞涩,说道,“我不认识什么莫字非,我就是黄勇的独女,黄一正。”

“铁证如山,岂容你一再狡辩!”季寒山厉声喝道,“皇上在此,你若此刻认罪伏法,尚可乞求一个全尸!”

赵泽荫身体一颤,他倏然抬眼,目光如淬冷的刀锋直射季寒山,“纵使她身份有疑,十年来侍奉内宫、尽心竭力,其忠心天地可鉴!皇上,十年前她才十岁,即便冒名入宫,或许亦有难言之隐。念在她此次平定西域诸国有功,不如……留她一命,流放越州,永不得回京,以示惩戒。”

明途却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转而望向我,问道,“你究竟是谁。”

我声音不复高亢,“我是黄一正。”

“哦?可有证据。”

我看着这个眼含笑意的少年,轻声道,“家父黄勇——就是证据。”

就在此时,一名衙役连滚带爬地冲入大堂,扑跪在地,话都说不利索,“大大大、大人!不不不、不好了!”

史枞脸色一变,急斥道,“放肆!御前失仪,成何体统!好好回话!”

“回、回各位大人……堂外、堂外有个自称是公义、公义侯的老爷要硬闯!小的们拦不住!”

赵泽荫猛地站起身,目光终于落在我身上。或许是我冻得发青的脸庞、僵硬泛白的手指,以及散乱发丝间凝结的寒霜,击碎了他最后的冷静。他眼底布满血丝,眼圈微微泛红,再也维持不住先前那般疏离的姿态。

楚楚可怜的女人,如此狼狈地出现在他面前,如果再带着伤,也许更惹人怜惜吧。

“皇上,请看在黄一正衷心侍奉的份上,饶她一命!”

明途却只是抬了抬手,止住了他的话。赵泽荫拳头紧攥,牙关咬得死紧,终是未再言语。

另一侧的莫字非却像是陷入某种癫狂,高声叫道,“我舅舅来了?!哈哈哈……真相终于要大白了!”

史枞连忙喊道,“还不把侯爷请上堂来!”

我的脖子已经咔咔作响了,用力回过头去,正不顾一切地推开阻拦的衙役,踏着风雪疾步奔上堂来。而下一刻,他的举动让满堂皆惊。

他甚至未先向御座行跪拜大礼,而是径直冲向我,一把将我紧紧搂入怀中。他的手臂在微微发抖,声音哽咽得几乎语无伦次:

“一正……一正!这究竟是怎么了?!他们为何要这样对待我的女儿?!”

季寒山狐疑地审视着来人,厉声质问,“你是何人?竟敢擅闯公堂!”

黄勇这才抹去脸上泪痕,慌忙向明途叩首行礼:“微臣曲州公义侯黄勇,叩见皇上。惊扰圣驾,臣罪该万死!”

“公义侯,数年未见。侯夫人身子可还安好?”明途语气平和,将手中暖炉递给身旁的郑修。

“叩谢皇上挂念,拙荆一切尚可。”黄勇恭敬回话。

“既来了,诸位大人问什么,你据实答便是。”

“臣遵旨!”黄勇起身,向三司长官拱手致意,“前些时日,小女的管家徐鸮回曲州办事,顺道来探望微臣。他行色匆匆,提及小女远赴西域,臣心下难安,便北上前来探望。岂料今日方才抵达,便闻悉小女竟被羁押候审!臣思女心切、心急如焚,若有冲撞之处,万望诸位大人海涵!”

“舅舅!舅舅您看清楚!她不是我表姐!她是冒名的啊!表姐十年前就落水身亡了!”莫字非扑上前急声道。

黄勇猛地转头看向莫字非,骤然暴怒,一把揪住他的衣领,“你这畜生!念你母亲早逝,我待你视如己出,你竟勾结外人构陷你自己的表姐?!我黄家何处对不起你,你要给我们扣上这欺君罔上的灭门之罪?!你是非要看我黄家家破人亡才甘心吗?!”

“舅舅,舅舅,你胡说什么,表姐十年前就落水死了呀!”

闭嘴!”黄勇猛地推开面色惨白的莫字非,转身向堂上众人郑重拱手,声音斩钉截铁,“列位大人,眼前此人,千真万确就是微臣的独女——黄一正!”

“那十年前淹死的究竟是谁?黄一正坟茔之中所埋的,又是何人?!”季寒山不甘地厉声追问。

黄勇身形一顿,倏然老泪纵横,“没错……十年前七月初七那日,一正确实失足落水,头部遭受重创。虽侥幸救回一命,却因此失去记忆,神智也……异于常人。她时常胡言乱语,连父母至亲都已不识。夫人她……承受不住这般打击,精神渐至崩溃,始终不肯承认眼前之人就是我们的女儿,直至今日,她仍坚信一正早已不在人世。眼见医药无效,臣只得求助落灯寺住持、亦是臣之挚友慧园大师。大师言道,一正落水时神魂暂离肉身,许是被邪祟纠缠,方致疯癫呓语,需以至阳之气镇之。恰逢当年宫中遴选宫女,臣救女心切,不得已……于九月送她入宫,只盼她能沐浴皇上的真龙之气,渐趋好转。”

“不!不可能!为什么你没跟我说过,大家都认为她死了!”

黄勇抽泣着,继续说道,“只因夫人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也自责夏日困倦没有看紧在水边玩耍的一正,精神失常,每每提起一正便会发病需要静养。我为了她,这才瞒下一正进宫的事情,又立了假坟茔,算是给夫人留个念想。皇上,微臣此生仅此一女,若说有罪,亦是臣隐瞒其伤病、欺瞒圣听之罪!恳请皇上责罚!”

周千厚闻言立即接口,“原来如此。这般说来,黄大人因幼时头部重伤而失忆,饮食习性改变也在情理之中,不认得莫字非更是情有可原。”

柳如志随即附和,“马荣这等偷奸耍劣之徒,其所供之词本就不足取信!来人,将他拖下去!”

早已瘫软如泥的马荣在哭嚎喊冤声中被衙役拖离大堂,凄厉之声渐行渐远。

金娘连连磕头,哭道,“回皇上、各位大人,我家大人确实向来不喜酸辣,可她口味时常变化……今日爱的,明日或许就厌了,府中上下人尽皆知。大人她每日早出晚归、公务繁忙,即便口味多变,也从不苛责我们下人,总说‘做什么,便吃什么’。求皇上明鉴,求各位大人明鉴啊!”

“那为何她十年都未曾归家?!为何此前即便去了丰州、离曲州仅一步之遥,她也一次不回?!”莫字非几近癫狂,嘶声大喊。

此时的季寒山面如死灰、双目空洞,仿佛早已预见自己的结局。

“照此说来,一正,”明途轻声开口,语气中辨不出情绪,“你自十岁起便入宫随侍在朕身边,朕未能体恤你思亲之苦、允你归省,倒是朕的疏忽了。”

莫字非一听皇上此言,顿时瘫软在地,面无人色。黄勇再度泣不成声,伏地说道,“小女能侍奉圣驾,是黄家天大的福分!唯竭尽忠心、恪尽职守,方能报效皇上隆恩!”

早有眼色的冷哥上前为我解开拘锁。我揉了揉僵硬的手腕,却因四肢冻得麻木,刚一起身便踉跄跌倒。金娘急忙搀扶住我。我轻轻拭去她满脸的泪痕,缓缓跪正,向着御座深深一拜。

“皇上,臣自任内政司司正以来,物议如沸、争议不断,早已身心俱疲。加之幼年脑伤未愈,时而神思恍惚、胡言呓语,徒惹人生厌、招致猜疑……臣恳请辞去官职。求皇上念在臣多年侍奉、未有二心的份上,赐臣一份恩典,允臣归去。”

明途抿紧嘴唇,目光沉沉地落在我身上,眼中隐约压着怒意。我也没有好脸色,叫他这么晚才来接我,害我在牢房里一身臭气那么多天。

堂上气氛骤然凝滞。黄勇显然没料到我竟会突然请辞,一时连眼泪都忘了擦,只暗中急扯我的衣袖,暗示我闭嘴。

“罢了,”明途忽地起身,语气听不出喜怒,“准你三日休沐。史枞,余下的事,交由你处置。”

说罢,他竟径自转身离去,仿佛生怕多留一刻,我便真要坚持辞官。赵泽荫自我身侧经过时脚步微顿,却终是一言未发,默然随行。

乌泱泱的人跪送明途离开,我率先站起身拍拍衣服,黄勇此时演完戏也不装了,回头踹了一脚莫字非,连骂几声畜牲。

我看了看这三位脸色煞白的大官,说道,“若无事,下官先行告辞。”行经季寒山身侧时,我驻足侧目,恶狠狠瞪向他,压低声音道,“下作东西!我压根不曾看上过你——呸呸呸!”

不再多看他们一眼,我挺直脊背大步迈出都察院衙门。风雪未歇,徐鸮早已候在门外,一见我便急步上前,用厚实的披风将我紧紧裹住,一把揽入怀中。

靠在他温热的胸前,听着那沉稳的心跳声,我紧绷的眉头终于渐渐舒展,一颗高悬多日的心,也终于落回了原处。

黄勇见状惊呼,“哎,回家再抱,回家再抱。”

我回家第一时间就是泡在热水里好好驱一下寒气,莺儿见金娘回来又惊又喜哇哇大哭,府中众人皆泪目哽咽,仿佛都经历了劫后余生,悲喜交加。

见我沉在水里,徐鸮一把将我捞起来,“在干嘛,学鱼儿吐泡泡?”

我擦擦脸,咳嗽两声,“给我多加点花露,牢房里又脏又臭我都腌渍入味了,还好冬天跳蚤比我先一步冻死了。”

“没臭,依旧香喷喷。”徐鸮帮着我洗头,他眼下有乌青,想来这几天肯定没有休息好,“黄老爷我安排好住你屋,你睡我的屋。”

“叫厨房做点好的,今天所有人都大吃大喝一天,本月月俸双倍。”

“知道。”

徐鸮的手停留在我肩上,轻轻摩挲,我按住他修长的手指回头问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赵泽荫要算计我。”

“你露馅了,一正。”徐鸮叹口气说道,“是密匣的密钥,你的生辰,皇上和我都知道你的生辰是一月十一,而不是七月初七。”

我撇撇嘴,说道,“你又要为他辩护,你到底站哪头。”

徐鸮取来柔软的毯子将我裹好,一边给我把头发擦干,一边把面脂递给我,“早就警告过你不要戏弄他,他会当真。再说,他没怀疑错不是么。不过我没想到会来的这么快。”

“……就算我不是黄一正,他也不能和那些歹人联合起来欺负我。哪怕他置身事外我都不会恨他。”

见我迟迟不动眼泪又快冒出来,徐鸮将香脂一点点涂在我脸,脖子以及身上,他的手摸到我的身体却没有一丝亵溺,“说到底他只是想知道你究竟是谁,为什么接近他,你的目的性太强了一正,放谁身上都会怀疑你别有用心。有玉烟的前车之鉴,他不得不谨慎。”

虽然很不服气,但我得承认徐鸮说的在理。换好衣服在暖炉前把头发烤干,我望着窗外已经停歇的雪捧着热茶坐会儿,身体不累,可精神上有点吃不消了。

今天午饭吃得晚,众人围坐两桌共食汤锅,热气氤氲,正好驱散一身寒意。推杯换盏间,我这位名义上的父亲终将事情原委娓娓道来。

原来,早在赵泽荫初次踏入黄家之时,他便已心生疑虑。赵泽荫虽口称受我所托前来探望,实则言辞间东探西问、四下察看,丝毫不似与我相熟之人。而后,黄勇察觉夫人赠予黄一正的那对耳环不翼而飞,虽觉蹊跷,却仍未深想。

真正露了破绽的,却是另一个人——何峰。他奉赵泽荫之命,在我们启程西域之际再度潜入曲州暗查。正是此番探查,让他几乎断定我并非真正的黄一正。然而他回京途中,为了见雪客,顺道拐去了丰州,也因此被宋鹤知晓。宋鹤随之也登门黄家,至此,黄勇再也坐不住了——他心知,大事不妙。

想来实在可笑。当我在西域为赵泽荫生死未卜而忧心如焚之时,他却早已在暗中筹谋,要揭穿我的底细。我饮着杯中温热的果酒,心下怅然:罢了,终究是我输了。这个男人记得所有蛛丝马迹,在他心中,一切不合理都必须有一个确切的答案。

不知关于黄一正的这段故事,他是否满意?

金娘因被长期监闭身心受创,不能很完整叙述她遭遇了什么,好在她身上没有伤,还能认得我们,我叫莺儿好好照顾她,慢慢会恢复正常的。

这天夜里,我失眠了。我抱着手炉在院子里走走,积雪不厚,树枝上盖着薄薄一层,在亭子里坐会儿,任冷风吹拂,心中烦乱,又想到师父死前在火中时的模样,心如刀绞。身后有人走近我,悄无声息,怀抱却是温暖的。

徐鸮还没有睡。

“睡不着么。”

“在牢里没事干光睡觉了。”

“这几天也许除了你,很多人都心惊胆战没睡好。”

徐鸮坐在我身边,拉我靠在他身上,细细抚摸我的指尖。

“对了,阿呼团如何了?”

“大部分溜了个干净,这帮杀手逃命的本事还挺厉害,不过这次重创了他们,短时间内不会掀起什么大风浪了。”

“也不知道祝山枝跑成功没有。”

徐鸮笑道,“他被你吸引却不自知,抵死不承认,嘴够硬的。”

我愣了下,问道,“你揍他是因为他不承认?”

“对啊。”

“……你这是什么癖好。”

笑得愈发大声,徐鸮摸摸我的脸说道,“赶紧睡觉,明天你不带侯爷出去逛逛么。”

我起身拍拍冻麻木的屁股,拉住徐鸮,“陪我一起睡吧,暖和。”

没拒绝,一切自然而然,徐鸮睡觉很板正,也很警觉,但这不并意味着他睡眠质量不高,相反他总能在有限的时间里让自己充分休息好。

原本打算留黄勇在锦州多住些时日,他却放心不下夫人独自在曲州。想来也是,他此生唯此一位青梅竹马的妻子,相伴至今,情深如初。我们在外逛了一整日,采买之物足足装了两车。黄勇虽无实职,却仍袭着爵位,家道虽不及往日鼎盛,却也还算殷实。明途即位后,特赐了侯夫人封号荣衔。只是黄家已无子嗣继承门楣,又出了莫字非这般叛亲忘祖之徒,也许家族的未来也就到此了。

在珍馐楼里摆了一桌,我叫何言秋上酒,今天我理应陪这个名义上的父亲好好喝一场。

冬天的酒叫如慕冬,最适合温了雪夜喝,酒液中透着些许薄荷清香,入口如冬雪沁喉,凉意丝丝,余味却温。

沉默着,和周围觥筹交错的热闹显得格格不入,我们三人默默喝着酒,皆不言语。

几杯热酒下肚,黄勇眼角有些湿润了,他悄悄抹着眼泪,勉强笑道,“这次离别,真不知何时才会再见。”

我拍拍男人的肩膀,笑道,“人生何处不相逢,不必伤怀。比起这个,你和夫人抓紧再要个孩子才是要紧事。”

“没个正经,我们都四十了,这么多年没有,那就是命里没有了。”

“说老实话我还真佩服侯爷你,你这么多年了都没有纳妾。”

黄勇噗嗤笑了起来,给徐鸮和我斟满酒,“哎,功名利禄不过虚影,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此生得一心人,足以。能好好守着她终老,于我便是圆满。”

我一杯接一杯地饮着,心中五味杂陈。想当年明途在长长的入宫名册中独独选中“黄一正”这个名字,仿佛冥冥中自有天意。若那个孩子活到今日,她的人生又该是何等光景?思及此处,我也不禁黯然神伤。或许是酒意上了头,我与黄勇竟相拥嚎啕大哭起来——这么一看,我们倒真有了几分父女相。

这一晚说了很多心里话,黄勇听着,又似乎没记住什么,唯独清醒的徐鸮成了这一切唯一的见证者。不过无妨,他本也只是想听听我的故事罢了。

第二天睡到自然醒我送黄勇出城,徐鸮要送他去渔关码头坐船回曲州,风雪中,看着马车渐渐消失在苍茫中我心中慨然,这一别此生也许再也不会见面了。我在雪中站了很久,直到脚趾冻得麻木才离开。

禹禹独行在锦州繁华的街巷中,便是冬天,依旧热闹非凡,顺路去乔娘的小摊看看她,我许久没来,她见到我很惊喜,直说我消瘦了。正午时分食客很多,她忙得不可开交,我带着糖葫芦在树下堆雪人,正忙着找石子当眼睛,却看到不远处白小白一袭白衣站着,正在看我。

见我起身,白小白有些踟蹰着走上前来,问我侯爷是不是已经走了,王爷准备了一些礼物想送给侯夫人。

我摇摇头回绝他,王爷好意我不想心领,只求以后不要再有任何瓜葛。

白小白看上去有些委屈,他是个感情丰沛的人,闻言他不动声色擦了一下眼角,我这才看到他手上裹着纱布。

下了逐客令,白小白只得离开。

徐鸮不在我也没有闲逛的心情。回到家,见莺儿正在帮金娘梳头,我想起之前送给她的发钗,又找出来给她戴上。日子似乎恢复了平淡,只有在夜深人静心绪如麻时,才能体味到一丝紧迫感,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次日天还黑着,轿子准时到达上阳门,望着雄伟庄严阔远的皇宫我有些恍惚,故事从这里开始,也要在这里结束才完整吗。

玉珍见到我时面露讶色,大约是没料到我竟未多休整几日便回宫中。流言尚未传开,她对我这几日的遭遇一无所知。我埋首处理完积压的文书,又依例往各宫拜见太妃与嫔妃,随后往各处所巡查一圈,仔细核验了御膳房近期的膳单及人员变动,并吩咐玉珍督率宫人清扫道上积雪,以免地滑绊倒圣驾——那可是要掉脑袋的差池。

一直忙至日暮,我才终于从迎蓁宫里脱身。她仍是那般天真快乐的小丫头,终日有宫女太监陪着嬉戏,仿佛世间从无烦忧之事。乐正景的小侍卫依旧在兴庆宫值守,我叫玉珍先走,上前去将他叫到一旁。

他见了我依旧有些紧张,眼神游移,始终不敢直视于我。本想问些什么,可转念想起玉珍所言——我不在的这些时日里,她一直紧盯着乐正景,见他行事规矩,并无异动,况且迎蓁也颇喜欢他。

终究还是作罢。我摆了摆手示意他退下,他面露茫然,却似乎早已习惯了这般被人审视的滋味。

毕竟,他姓乐正。

天已全然黑透,昏黄的灯影在皑皑积雪上摇曳不定,朱红的宫墙向着目光不及的深处绵延而去,仿佛没有尽头。

准备回家时李泉小跑着追出来,气喘吁吁说皇上宣我。

犹豫着我还是跟着去了,却并不在昭阳殿,而是在西北侧的暖意阁,这里有汤池,想来明途应该刚忙完吧。

有些热,我脱掉斗篷走进冒着热气的殿内。袅袅热气令人看不清前方,正在奇怪时,身后有人抱住了我,力气之大让人本能想挣脱。

“玥儿。”

听到这个名字,我紧绷的肩膀塌了下去。

“干嘛不在昭阳殿宣我,早知道我不来了。”

没听到男人回应,轻轻的抽泣声随着温热的眼泪流淌在我耳边,我赶忙回过脸去,只见赵明途正在哭,他眼圈红得吓人,委屈地瘪着嘴。

“你干嘛,我还没哭呢你哭什么,你又没有被人抓到大牢里睡又脏又臭又冰又硬的木板床。”

“你是不是不想要我了,你说你要辞官。”

我手忙脚乱给这个比我高出许多的男人擦眼泪,“我生你的气啊,谁叫你迟迟不来接我出去,我也吃了很多苦好吧。”

听到这里赵明途用力抱住我,依旧在抽泣,“那你先哭,哭完了我再哭。”

我无奈地拍着他的背,“算了算了,我们都不哭,算了。”

一下子破涕为笑,赵明途眼角还挂着泪,竟然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他捧住我的脸说道,“好,不哭了。我们一起泡会儿。”

暖意阁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不会有任何人来打搅。换了衣服,我下到只有明途能享用的汤池里,氤氲热气融化了屋顶的积雪,水珠滴滴答答沿着房檐落下,窗外便是上东林,视野辽阔旷远。

“还生气么。”

“我都想好怎么骂你了,你犯规了,又用眼泪攻势。”

明途垂着脑袋嘟囔着,“我是想马上把你接出来,可……二哥来求我,我就打消了念头。”

我划开水,缓缓走到明途身边问,“赵泽荫求你什么。”

“……自然是为你求情,还能是什么。”

我愣了愣,应该是从都察院离开后,赵泽荫进宫面圣求情了。

我狐疑地盯着赵明途,伸手捏他的脸,咬牙切齿说道,“那你还不赶紧放我出来,我那天葵水来了,肚子痛的要死不说还很丢人!”

手摸向我的小腹,明途凑到我耳边轻声问,“玥儿还痛不痛?”

“早就不痛了,也就那样不是痛到不能忍耐。别转移话题,据实交代!”

明途沉思了一会儿,突然严肃了起来,“他慌了,玥儿。”

“他是个没良心的坏蛋,他当然该慌,竟然对我作出这种事来……不过罢了我认输,我放弃了,你说得对,我根本搞不定这个男人。”

“可你明明快赢了玥儿,为何认输。”

“……”

“他求我放过你,留你一条生路,流放地都给你想好了,越州,他能更好保护你。”

“有病啊,我又没罪流放我干嘛?”

“哈哈,你别急,耐心听我说完。见此情景,我决定帮你一把,要让他记住这种心痛的滋味,懂吗?所以我压着没准,叫都察院秉公审理即可。”

“不懂,这算什么帮我。”

“玥儿,你要明白。”明途握住我的手,望着我,“一帆风顺的爱注定会蜕变成一道平淡的小菜,就算再美味也无法深深烙印在记忆里,唯独又酸又苦又涩的味道,才会令人铭诸肺腑,终身难忘。”

“……”

“所以玥儿,你要抓住机会,趁他对你的愧疚已经变成一根刺深深扎在心里适时原谅他,他这辈子都会离不开你了,懂吗。”

“你好奇怪,你不是一直让我不要去招惹他了么。”

轻轻吻了吻我的脸颊,明途眼中的情愫太复杂了,令人看不懂,“玥儿,只要是你想做的事,我都会帮你。”

“好了好了,说完了吗,你晚上把我留在这里,不会只是想和我长篇大论吧。”

笑出声,明途笑道,“好好好,我们谈点别的。玥儿——我好想你。”

[心碎][心碎][心碎][心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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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第 8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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