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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 3 章

天花板上结满了蛛网,蜘蛛用它来捕食昆虫是夏天的事情了;现在是冬天,寒风把蛛网吹破了,留下残缺的一角。

十四行诗双眼无神地望着天花板,眼里的光暗淡,随着蛛丝的波动缓慢亮起,又熄灭。

她在病床上昏躺了两天,直到今天,终于醒了。

她很想问问,维尔汀怎么样,她受伤了吗?

她大喊趴下的时候,还有别的人在她身边吗?

没人来回答她的问题——她也无法提出她的问题,因为长时间没有进食和喝水,喉咙已经沙哑得不成样子,说话更是痛得要命。

在她醒来后,她尝试过向医护人员表达自己的诉求,但他们只是淡淡地点头,望向十四行诗的眼里,带着深深的猜忌,留下一句“我明白了,我们会向上级汇报的。”接着就离开了。

只留她一人苦等。

偶尔会有食物和水送过来,但她只是略微喝一点水,又原封不动地把食物还回去。久而久之,他们送来的食物和水都逐渐减少,她明白,这是他们对她这个“杀人犯”最后的宽恕。

大多时候,她就枯躺在病床上,听周围的伤者闷哼喊痛,也听到有医生在说“这个人熬不过今晚了……”“他的床位还可以留下来给其他人……”,匆忙的脚步声,医用器械操作的声音,药水在玻璃瓶里的碰撞声——以及一个沉稳有力的脚步声。

是谁呢?会是维尔汀小姐吗?隐隐带着期待。

来人在她面前站定,用她那一贯平淡的声音回应了她的期待:“下午好,很抱歉来晚了。罗西小姐?……”

“下午好,维尔汀小姐。”沙哑的声音让维尔汀愣住了,她看向躺在病床上这个人,瘦削的脸庞,头部被医用绷带一圈一圈包扎好,脸上也被涂满了药水,左右脸肿着,但不大对称——这样的人,会是那个男人口中的“神枪手”吗?

尽管带着满腹疑惑,她还是将十四行诗慢慢扶起,靠在床头,再递过来一杯温水,“罗西小姐,需要我将目前情况给您说明一遍吗?”

十四行诗抿了口温水,感受到水滋润了嘴唇,覆过舌,漫过喉,最后灌溉了干涸的自己全身。这位如同雨水一般的女士,我是否能相信她呢?相信她吧。心里有一股声音悄声说。

她点点头,示意维尔汀继续说下去。

“好的,罗西小姐。三天前,您和一位男士潜入我们这里,由于你们同时带了一位受伤的小女孩进入红十字会,当时的检查人员有些疏忽大意,他们急着对小女孩进行身体检测,也就没有对你们的包裹进行详细检查;以至于您或者您的亲属,使用了狙击枪……在这个难民营中……据您的亲属所说,是您亲自开的枪,为了阻止你继续杀戮,他才对你实施了暴行……”

十四行诗眼里的光暗淡下去,她该怎么解释这一切呢?她是被骗来的,她以为这里是训练场所……那个小女孩是他们在路上捡到的,她们素不相识……但她确实是是狙击手,来这里训练枪法是她的目标没错……然而动手的人现在倒打一耙,将事实黑白颠倒,把一切的罪名扣在她头上。

好沉重,十四行诗没来由地感受到,仿佛千万斤重担压在她身上,她喘不过气,说不出话,手不自觉抚上腕上的菱格发带,她突然想起那个小女孩:“维尔汀小姐,请问那个小女孩……”“她被杀死了,在你,或他的枪口下。”她怔怔地望向维尔汀的双眸,灰色的,冷漠的,不带一丝感情,仿佛是见惯了生死的冥间使者。

我该怎么解释这一切呢?我明明是想保护她,保护这一切的……为什么,为什么她会死呢?她才那么小——母亲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孩子,从蹒跚学步到会牵上信任的人走远,从降临到世界上一开口便是哭泣,到现在能对着喜欢的人和事物微笑……可她还是太小了,小到16岁的十四行诗来不及抓住她的手……来不及长大……来不及接受这个世界的善意,就被这个黑暗的世界吞噬了。为什么会这样呢?……不自觉的,两行清泪从脸颊上流下,“嘀嗒”,浸润棉被、打湿被褥。她伸手想要捂住双眼,泪水却从指缝中溢出——她哭得更加猛烈了。她尽力遏制住自己的哭声,而肩膀依旧在抖动着,无声地诉说着眼前人心中的痛苦。

维尔汀看到这一切,心中了然。她明白,没有上过战场,没有亲眼见证死亡降临的人,是不会哭的。但她也知道,即使是在战争中活下来的人,也是不会哭的。因为那些拿起枪对准其他人,漠视生命流逝的人,对死亡早已麻木——他们甚至对杀人感到兴奋!人类的人性被兽性彻底覆盖,那样的人不能称之为“人”,只能算是为了杀戮而杀戮的动物。

维尔汀见过,那些在战场上幸存的士兵。他们的双眼是空洞无神的,拿枪杀人如同他们的日常工作一般,只要他们拿起枪,就会下意识扣动板机,连他人生命都不尊重的人,也不会尊重自己的生命;当他们在战场上断了一只胳膊或者断了一条腿,而又无法进行医救时,往往会自行了断或者恳求周围的人杀了他。“求您了,给我一颗子弹结束这一切吧……我真的无法忍受这一切了……请让我去死吧……”她曾听到有人这样苦苦哀求。

这样珍惜生命的一个人,一个少女,连周围人逝去都会流泪的姑娘,怎么会是真正的凶手呢?

维尔汀听着十四行诗逐渐遏制不住的哭声,下了这样一个判断——那个叫洛伦佐·罗马诺男人才是幕后主使,是那个真正扣动板机的人。

而这个名为“十四”的少女,才是阻止他暴行的人,只是过程并不顺利。

她被打时,哭过吗?或许没有,为了她人生命而拼命与施暴者搏斗的人,那时的内心,恐怕只剩下愤怒。

而她现在哭得这样惨烈,是为了谁呢?为了那个小女孩吗?

或许是吧。

情感是能传递的,痛苦的情感犹盛。

太痛了——那样强烈的情感,连一向以冷静理智自持的维尔汀也忍不住动容。她的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又松开。她不愿回忆那一天的场景,但是她又不得不为十四行诗解释这一切:“我也有错。”十四行诗怔住了,“您有什么错呢?开枪杀人的又不是您……您是这里救死扶伤的医生,或者能保护这里的人,您怎么会有错呢?”

我有错……我该怎么向你解释这一切呢?

“那天的枪口是对准我的,你大概知道吧。”维尔汀注视着十四行诗的双眸,看着那枯草一般的眼睛。如果她想要这片枯草恢复生机,先要看到迫使自己去回忆那一天的细节,给她一点生命的火种,再阐述自己的罪恶,“不管怎么说,我们后来调查了弹道,子弹确实是朝着我射过来的没错……但是我避开了,我听到子弹脱出枪口的声音,下意识的,向右侧躲避,还顺势把女孩拉到我的怀里……可就是因为我拉了她,子弹打到了她身上,而身为射杀目标的我,却安然无恙……”

良久的沉默……

十四行诗怔怔地望着维尔汀那双灰色眸子,看到了她藏起来的不安与内疚:“要是我那时候没有拉那个女孩就好了……”她是这样想的吧……

她又止不住流泪了,她拼命地摇头,话音里带着哭腔,“不,不止是这样的。板机扣动的一瞬间,我撞向了莱昂纳多,所以对准你的弹道才会偏离……不止是这样的……你有错的话,那我何尝也不是罪人呢?!”

泪水涟涟,她的双眼几乎快要哭肿。

维尔汀试图将她的罪证排除,把责任归根于自己,可仔细想来,她们俩谁都没有做错,只是阴差阳错。

请不要再哭泣了,这样的悲伤,连我的内心也被沾染,忍不住流泪。她决定抱一抱眼前这个女孩,是什么促使她女扮男装上了战场,又为什么这样的阴差阳错的结果让她哭得这样的惨烈,这样的撕心裂肺。

不用再去想了。原因已不用细究,也无需自责。我们背负着阴差阳错的罪恶,我们同为罪人。

维尔汀离十四行诗更近了些,她试图拥抱,试图安慰这个少女,也想为自己谋一个藏匿处,躲起来,不被那些本不属于她们的罪恶找到。

眼前投下一片阴影,维尔汀生出手,紧紧地抱住了她,用另一只手轻轻拍打着她的背部,像是哄孩子睡觉般,轻柔地开口:“哭吧,哭吧,如果你有罪,那我也同为罪人。我相信你一定有什么难言之隐。这一切可以先别急着告诉我,你可以先哭泣,先发泄自己的情绪……”

她的泪流得更多了,为什么我也没说些什么,她还能如此地信任我呢?为什么呢?泪水止不住了,像滔滔不绝的江水;心痛啊,懊恼啊,内疚啊,此刻她只想永远蜷缩在面前这个人的怀抱里,在她的温柔乡里一眠不起;她终于哭出声来,如同呱呱坠地的婴儿,对即将到来的未来充满恐惧和无知——病房里回荡着她的哭声,久久不能停歇。

******

等十四行诗哽咽着喝下第二口水时,她的情绪已经收敛了许多,只剩肩膀还在抽动,向外泄漏着她的苦楚。

“维尔汀……维尔汀小姐……”她决定将一切都和盘托出,不管未来是否会遭受背叛,她不在意了。在此处,在这个屋子里,在这张病床前,唯有维尔汀一人,能倾听和接受她的一切,她的全部身心。

该从哪里说起呢……

“罗西,不是我的姓;我的姓氏在这里并不重要,您只需要记住我的名字,十四行诗……这就够了……”

在这里的句句有回应,是维尔汀对她的回应。

“十四行诗吗……我记住了,为你取这个名字的人,一定是希望你能写下比莎士比亚还要优美的诗句吧……失礼了,我似乎有些多嘴,请您继续……”她撩起脸颊的刘海别在耳后,很快又散下来,她只得靠得离十四行诗再近些,以听清她哽咽下的细细言语。

她说,她原本出自一个上流社会的家庭,她的祖父教会她拿枪耍刀;她说,她家中只有年幼的弟妹,而政府却要求每家每户出一个成年男子参加军队,她为了保护她的家人,女扮男装加入军队;她说,她因为射击表现很出色,被这位长官挑中,来到这个村庄参加训练……

“我以为只是普通的村庄而已,换掉军装做伪装,是为了不吓到村民。可我来到这里,我发现……我发现……这里只有普通的平民、救护者、伤残的士兵……根本就不是训练场!……他欺骗了我……他欺骗了我……”

她又想要流泪了,拿过手巾,试图狠狠擦去眼角的泪水。维尔汀止住了她,那双微凉的、带着风雪味道的手抚上她的脸,小心翼翼的揩去她将落未落的眼泪,顿了一下,突然将她狠狠揉进怀里,“我知道了,十四行诗,我都知道了……你是无辜的……”

十四行诗躲在维尔汀的怀里,双手攥住维尔汀的衣襟,几乎要将她的衣服挤压出皱纹,仿佛想将自己的存在留一部分在维尔汀身上,把“十四行诗”这个身份在世间留下的痕迹,留存于维尔汀身上。

她又开始落泪了。为什么,为什么我一到维尔汀面前,就止不住流泪呢?我曾经学习过的礼仪呢?我也想得体地站在维尔汀小姐面前,做一个有风度的淑女……或许我也能和她一起读《艺术之页》,一起品读诗句,她或许能读懂我写下的诗……可为什么呢?为什么我们的见面是这样的呢?这样狼狈不堪,这样痛苦,甚至于一开始,你还对我抱有猜忌……我们不该是这样见面的……

等十四行诗彻底平复下来后,她有些后知后觉地腼腆,脸颊透出不易察觉的红来。她别过头,又轻轻开口,不自觉提到她的长官,“莱昂纳多,我的长官,他会怎么样?”

维尔汀的脸轻轻触碰她的脸颊,似乎在施行十四行诗故乡的“贴面礼”,她感受到对方的脸颊在极速升温,很快变得滚烫。或许是不好意思了。她暗自猜想,却也慢慢拉开与十四行诗的距离,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他吗?我们还没想好具体的办法,目前只是将他关押起来罢了。毕竟你也知道,我们这个会所正处于两军交战的关键地带,是唯一的安全区,如同天平,维持着两侧的稳定……”

“可是现在,”她伸出一只手,握成拳头的模样,然后猛地炸开,如同榴弹爆炸激起的烟尘,也像那天那颗子弹在女孩身体中炸开的血花,“和平被打破了。”

“意大利军队有理由向我们这里发起攻击,因为我们这里关押了他们的战役指挥者中尉——而不是战俘;联盟**队同样有理由攻占这里——为了保护红十字会的中立性和这里的平民百姓……这些都是借口,他们只是想抢得先机,谁先出手,谁就有更有可能胜利。”

这个地方不再是安全区了。

那他们该逃到哪里呢?他们都是没有归处的人。

平民百姓们中,有的是听说敌军打过来,于是背上行囊,挤上一切能载他们逃离故土的东西——马车、火车、船……但逃到哪里都是战场,他们脚下的土地早就被血肉和弹药填满,翻开泥土能看到狰狞的白骨。没有可以躲避的地方,找不到安歇之处,所幸红十字会能为他们提供一个安然入睡的地方——即使这里前后方都是战场,他们依旧可以在这里过他们普通而平淡的日子。

有些人,是红十字组织成员在战争捡到的幸存者,没来得及跟上逃跑的队伍,藏在家里、地窖里等等一切能藏人的地方,看着生活过的房子,走过的街道,路旁休憩的椅子,往日平静安稳的生活被战争打破,所有事物一一被战火摧毁,大楼崩塌,天花板碎裂成几大块,而后急速向下坠去,把没来得及逃跑的人砸个粉碎,尸骨和砖墙碎屑混合在一起,分不清是人还是灰。在弹光火影中,一切的一切都化为废墟,化为碎屑,最后化为尘土,与硝烟和血肉的味道混合在一起,弥漫在空气中。

有的人被军队发现,若是敌对阵营,便“砰”的一枪结束性命——但大多都来不及确认身份,他们看到不同服装的人就会拿起武器,举起枪支,装上弹药,不管你是哪国人。

对红十字会成员来说,他们作为中立组织成员,臂章和徽章展示了他们的身份,少有军队会对他们开火。于是他们在看到幸存者的第一眼,就会带者幸存者离开战场,去往安全区;对幸存者而言,跟上他们,是逃离往日生活的故乡,到陌生的土地落脚。

但也没有比这更好的办法了。

有些是被联盟国放进来的战俘,瞎了眼的,残了腿的,断了手的,比比皆是,从战场上完好无损走下来的人,少得可怜。

维尔汀说,这个安全区存在了很久。从开战以来,因为偏僻,战火尚未波及此处,甚至有些孩子是在这里出生的,没见过战争——比如她。

可是现在呢?这个安全区该怎么办呢?平衡的稳定点已被打破,战火向天平的两端飞速蔓延。

“战争无时无刻不在发生,我们都是战争的幸存者。”维尔汀落下最后一句总结。

“我们已经向上级领导汇报了。他们也忙,和两边战场的军官争吵不休,最后决定废掉这个安全区……我们过几天就得把这里的人和物全部转移走……你……要是没有归处的话,也可以和我们一起……”最后一句是她私心加上去的。她喜欢十四行诗,在她面前,她能漏出来一点脆弱,不用伪装坚强,不用像个成年人一样,不用管理这个安全区的大小事务,不用和两方的长官谈判。但她也不想勉强十四行诗的选择,毕竟,她还有家人生活在意大利。这里是她的故土,却不是十四行诗的故乡。

十四行诗的泪已经干了,泪水只在她的脸上留下泪痕,今夜过去,痕迹就会消失不见。

她很想留在维尔汀身边,和她们一起走。但是不可以,她还有家人,她的家人还在为她祈祷,等待战争结束后她敲响房门,安然无恙地回家。她是有归处的人,而维尔汀不是,她是跟着红十字会一起漂泊在路上寻求安全的逃难者,她没有归乡。

好想,好想留下一点痕迹在维尔汀身上。她想起自己攥紧维尔汀衣襟后留下的褶皱,但褶皱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被抚平,或许是今晚,或许是明天。

我能为你做些什么吗?我能给你留下些什么吗?开不了口。我只是一个只会用枪的笨蛋。她低下头,内心带着无比的煎熬与欠疚。维尔汀明白,她回应不了她的问题,她所在的军队一定会要她回去——她们注定会分别;而此时此刻,她面前的少女又要因此而落泪了。

不想再看到她哭泣的样子了。

“要去看看那孩子吗?”维尔汀仿佛想了什么一般,状似无意地提到,“我们将她葬在了这里的墓园。”

“这里有墓园吗?”十四行诗倒是有些惊讶。

她和莱昂纳多一路走来,没碰到过墓园,只路过大大小小数不清的坟包,或高或低,有的里面放着残缺不全的尸体;有的仅仅放着一小块衣服碎片或者生前的身份信息。

战争过后的土地上没有墓园,泥土即坟土,大地是每一个人的墓穴。

“差不多吧,那边一大片一大片的土地都埋葬着去世的人。之前在我们这里去世的基本是伤残极其严重,救不过来的人了。少数老人是睡着睡着就去世了的……我带你去看看吧……噢,不,你现在能走路吗?”

“可以的,只是上半身有些痛。”

“那么,和我走吧。”

维尔汀伸出手,另一只缠着绷带的手轻轻搭了上去,又被紧紧握住。掌心相贴,手下传来阵阵暖意。十四行诗的脸又红了,不过幸在暮色渐晚,她脸上也被绷带和药物所覆盖着,看不大出来。

“我带你走吧,请注意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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