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眠。
窗外的霓虹仿佛永不疲倦,将房间染上一层又一层变幻的色彩。林夏蜷缩在床角,耳朵捕捉着黑夜里的每一丝声响。风吹过窗棂的呜咽,远处悬浮引擎的低频嗡鸣,甚至楼下垃圾桶被野猫碰倒的轻微响动,都能让她惊悸不已。
那个屋顶的黑影像一根刺,扎在神经末梢。
ARK - SECTOR 07 - ECHO。
这几个字符在她脑中反复盘旋,是唯一的线索,也是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她不敢再启动离线终端。靳沉的警告如同实质的冰棱,悬挂在心间。那个监控截图证明,她的任何探索都可能在他眼中无所遁形。
天快亮时,她才在极度的疲惫中昏昏沉沉地睡去。睡眠很浅,充斥着光怪陆离的梦境——冰冷的代码追逐着她,陈星笑着递过来一块燃烧的蛋糕,顾承在迷雾中向她伸出手,而靳沉,始终站在最高的地方,用那双毫无温度的眼睛俯视着她。
……
穹顶科技。
踏进大楼的瞬间,那股无形的压力便再次攫住了她,Level 3 的警报像低沉的背景音,永不消失。
她坐到工位前,几乎是机械地登录系统,调出数据流。
新的来自那个加密ID的指令已经悄然更新,【零级异常】特征库增加了几个更晦涩难辨的片段。狩猎范围扩大了。
她像一个被设定好程序的工具,开始了一天的工作。
目光扫过屏幕,手指敲击键盘,每一个被标记为【零级异常】的数据碎片,都被她精准地捕捉、提取,发送向那个代表着靳沉的终点。
她感到自己的一部分在抽离,冷眼旁观着这个麻木高效的自己。
午休时,她依旧坐在角落,食不知味。
“林工。”
顾承又出现了。他今天似乎清闲了些,端着餐盘,自然而然地在她对面坐下。
“脸色比昨天还差。”他打量着她,眉头微蹙,语气里的关切听起来无比真诚,“是不是工作压力太大了?我看你上午的效率高得惊人,但这样透支自己可不行。”
林夏握着勺子的手指收紧,他果然一直在关注她的工作状态。这种“关怀”令人窒息。
“还好。”她低声回答,舀起一勺合成肉糜,却送不进嘴里。
“研讨会下周三举行。”顾承切着自己盘子里看起来更精致的餐食,状似无意地提起,“我这边还有一个名额。很多顶尖架构师和安全专家都会到场,是个难得的学习机会,或许能帮你打开新的思路,不必一直困在数据筛检这种基础工作上。”
他再次抛出诱惑,为她描绘一个脱离苦海、步入核心的蓝图。
林夏抬起眼,看着他那双含笑的眼睛。
新的思路?他是指摆脱目前这种被靳沉控制的困境吗?他到底知道多少?
“我……”她张了张嘴,靳沉冰冷的脸庞和警告在脑中闪过。
“没关系。”顾承体贴地打断她,笑容温和,“还有几天时间考虑,我只是不希望你这样的才能被埋没。”他顿了顿,声音压低了些,带着一种分享秘密般的亲昵,“毕竟,公司的未来不能只依靠冰冷的规则和过滤器,更需要能‘理解’数据的人。”
理解数据,这个词让林夏的心猛地一颤。
他是不是在暗示什么?
她低下头,避开他那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目光:“谢谢顾总监,我会认真考虑的。”
“等着你的好消息。”顾承优雅地用餐巾擦了擦嘴角,起身离开。
他走后,林夏再也无法忍受餐厅里压抑的空气。她大步离开,想去消防通道的楼梯间喘口气。
她推开沉重的防火门,楼梯间里空旷、安静,只有应急灯散发着惨白的光。
她靠在冰冷的墙壁上,闭上眼睛,试图平复混乱的心跳和思绪。
寂静中,她的神经却依然因连日的紧张而高度敏感。忽然,她感到一丝近乎不可感知的非自然振动,像是某种高功率加密数据传输时产生的能量涟漪,穿透了层层建材,从上方隐约传来。
这种感受玄而又玄,是她在长期处理极端细微的数据异常后,身体产生的一种近乎本能的“敏锐”。
这振动的质感非常特殊,带着一种她最近极度熟悉的频率特征——与来自靳沉那个加密ID的指令信息,以及他本人出现时带来的无形压迫感,在某种潜意识层面惊人的相似。一种冰冷的直觉瞬间击中了她:楼上的人,极有可能就是靳沉。
他显然刚刚结束某段机密通讯,正在离开。那振动感随着平稳而规律的脚步声开始向下移动。
就在那微弱的振动感经过她正上方的楼梯平台,并逐渐减弱消失的刹那——
或许是因为接收设备强大的功率瞬间切换模式,或许是因为楼梯井金属结构的特殊共振,又或许纯粹是百万分之一的巧合——一段极其短暂、残缺且充满杂讯的数据碎片,如同幽灵般,被林夏那异于常人的感知力捕捉到了。
那甚至不是声音,而是一段直接冲击她神经的破碎意象:
【…第七区…入口…确认…】
【…Echo…协议…无响应…重复…无…】
【…清道夫…部署…】
【…鱼饵…已就位…观察…咬钩…】
这些碎片化的词句如同烧红的烙铁,瞬间烫在她的意识里。它们支离破碎,缺乏上下文,但每一个词都充满了令人窒息的不祥意味。
靳沉刚才就在楼上,通过某种极度保密的方式接收了这些信息。而她,因为那无法控制的“敏锐”,像接收无线电杂波一样,意外截获了这泄露出来的亿万分之一。
巨大的震惊和恐惧瞬间攫住了她。她死死捂住自己的嘴,防止自己因惊骇而叫出声,身体紧紧贴着冰冷的墙壁,抖得如同风中的落叶。
他根本没有说话,他只是在接收信息。而她,却窥见了这绝对机密的一角!
脚步声从上而下,沉稳,规律,一步步敲击在楼梯上。靳沉要下来了!
林夏的心脏狂跳起来,几乎要撞破胸腔。她死死捂住自己的嘴,不敢发出丝毫声音。
她无处可躲。防火门离她有几步远,现在推开必然发出巨大声响。
脚步声越来越近,已经到了上一层的平台。
绝望攫住了她。
突然——
楼下几层,传来另一道防火门被推开又关上的碰撞声!还伴随着一阵哼唱流行歌曲的声音。
脚步声停住了。
楼下的哼唱声和脚步声逐渐远去。
上方平台上的靳沉,沉默了几秒。
然后,那沉稳的脚步声再次响起,却是转向,向上走去,逐渐消失。
林夏像虚脱一样,顺着墙壁滑坐到冰冷的地面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冷汗已经浸透了后背。
刚才是有人无意中路过,救了她?
还是……
鱼饵?
那个哼歌的声音……有点耳熟?
她不敢细想。
脑海里反复回荡着那些致命的词汇碎片:第七区,Echo协议,清道夫,鱼饵,咬钩。
她不是故意偷听,却已然窥见了深渊的一鳞半爪。
而无形的网,似乎正以此为契机,开始悄然收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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