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这玩意咬了我一口！”
医护人员面面相觑。
“真的！”
护士干脆不理克莉丝汀的胡言乱语。把药水给她涂上，包扎好——这就算完事。克莉丝汀委屈巴巴。她左手还指着那绿环。塞西娅默默上去把那手拉下来。
伤口在右拇指——像是在水里泡了几天的，发白流脓。医生猜这是灼烧伤，问克莉丝汀为什么不早点来。后者无从辩驳。她语无伦次地重复是她在磨那绿环的时候弄出来的，她绝对是一出事就过来了！
塞西娅捅一下她后背，示意她闭嘴。
“嘶——”克莉丝汀可怜回头，眼角挂着泪珠，“这边有旧伤，轻点哇——”
“抱歉……”塞西娅注意到医生盯着她。她声音已经很小了，却还是觉得打扰到人家。她闭上嘴。
“什么情况？”黛莲娜走进来。
克莉丝汀像是抓住了救星，她跳起来，冲到黛莲娜面前。
“真的是这玩意儿咬了我一口！”
“我看看。”她并不嫌弃克莉丝汀的粗鲁——或许在她眼中，这更像是一种撒娇。她修长的指节托起克莉丝汀的手掌，微微歪斜，温柔查看那指环和伤口。
“他们都不相信我！”
黛莲娜微微摇头。
“是巫术损伤——没关系，他们只是普通人，看不出来也正常，交给我吧。”
“那交给你了，黛莲娜。”那医生如释重负，催促着把克莉丝汀赶到后面去。塞西娅局促站着，她慌慌张张，不知所措——黛莲娜示意她跟上来。
医务室在高楼层，亮堂、干净——这间小屋子也是如此。黛莲娜示意克莉丝汀坐下，后者就随便坐到诊查床上。塞西娅犹豫了一会儿，坐在门旁的凳子上等。黛莲娜小心翼翼解开绷带，去端详伤口。她眉眼低垂，长睫毛打着颤。握住克莉丝汀的手微冷光滑，像一条鱼。
塞西娅欲言又止。她有些担忧，可又不敢打头发出声音。她半站起来，又坐下，手攥着。克莉丝汀似乎把注意力从伤口上转移了——大概因为那疼痛已然消减。她盯着黛莲娜的睫毛，无意识地靠近了对方些。黛莲娜注意到，她哑然失笑。
“克莉丝汀同学！”她故作责备。
“黛莲娜老师。”又是那语气，又是那表情——平淡、温和，像杯半温的花茶。
黛莲娜又一笑。她指尖抽出绿色丝缕，轻柔包裹住克莉丝汀的拇指，克莉丝汀感到一阵刺痛。那丝绸又消失。黛莲娜将伤口用纱布包好。
“就可以了？”
“嗯。你以为？”
“我以为，巫术能直接让伤口愈合。”
“哈哈哈……”黛莲娜克制不住地笑出来，她脸有些发红，手背下意识遮住嘴，“巫术也不是万能的啊，克里斯汀。伤口的话，还是让它自己愈合的好。”
“也就是说，可以用巫术让伤口恢复喽？”克莉丝汀反应很快。
“那样很伤身体的，只会在极端情况用于急救。而且只能恢复表面，用来止血。里面的伤口之后会恢复得很慢，很久之后也会疼的——会因此留下后遗症的。”
她拍拍克莉丝汀的肩膀，示意她从床上下来。后者也就蹦跳下来——她就像没受伤似的，用手去撑床板，以此滑下来。
塞西娅本安静地在边上看着——克莉丝汀这动作把她吓个半死。克莉丝汀笑她大惊小怪。
“不疼了，塞西娅。”她晃动那裹着纱布的可怜手指，笑盈盈地。
黛莲娜转头坐上办公椅——面对着桌子。棕色木桌边角整齐摆放着些玻璃器材，其中一些塞紧着，装着液体。她顺手观察了一下其中一瓶，似乎想起了什么，开口问:“克莉丝汀，你和塞纶老师报备过了吗？”
“没有——我忘了，要去说吗？”
撒谎。
塞西娅微微皱眉——她那表情更像担忧或者害怕，于是克莉丝汀又安抚她“没事”。来医务室之前她提醒过克莉丝汀，对方却故意糊弄过去，她就又说了一遍，带着同样的蹙眉神情。对面人无奈，就干脆坦白——“我不喜欢塞纶，塞西娅。”
对塞纶老师，克莉丝汀似乎不习惯带上敬称。塞西娅知道克莉丝汀不喜欢导员，她能理解。可是在面对其他老师——不仅仅是说过“不需要叫老师”的黛莲娜，对所有的老师，在课堂之外、不用面对他们的时候，克莉丝汀都只喊他们的名字，或者某某课教师。可能是习惯——可这让塞西娅感到怪异。
克莉丝汀不喜欢这学校——不，这话不合适，确切地来说是——她不信任这学校。
“不用了。”黛莲娜把瓶子放好，转头冲二人露出微笑，“我会记录的，没问题。”
她们相□□头致意、道别，之后出去。走廊采光稀烂，和医务室内部对比鲜明。塞西娅松了口气。
“你很紧张，没事吧？”克莉丝汀挽住她。她们要往下爬楼梯，4楼，不算高。其实有电梯，由巫术控制，但只用于急救——“要是所有人都能运用巫术，这事情就简单多了”——上楼时，克莉丝汀这么吐槽。
眼下这位软棕色短发女人又捏了捏塞西娅的脸，强迫地把她皱着的眉头抹开。后者挣扎，她听到克莉丝汀的笑声。
“别老是愁眉苦脸的啊，塞西娅。”
“为什么不喜欢塞纶老师？虽然她有点凶，但是人挺好的……”
“确实挺好的……怎么说呢……”克莉丝汀眼睛又瞥向空气——她思索时会露出的表情。她凑过来，小声:“感觉她不太支持校长的统治，但她认同学校对我们的管理。”
塞西娅眨了眨眼睛。
“大概她就是对校长本人不满。”她咬耳朵。
“因为校长没有王冠？”
“应该是。”
她们往下。塞西娅有些走神，慢慢悠悠，还差点踩空。克莉丝汀一步一跳，她离塞西娅有些远时，就停步等她——带着那张灿烂的笑脸，仿佛她只是在说什么有趣的八卦。
“但是我不喜欢学校的制度——学校至少该告诉我们发生了什么，外面怎么了？为什么这个学校就是一个国家？蛋壳国王是最后一任国王，王国被淹没了——那这个学校算什么？我们究竟在哪？我们为什么会失忆？塞西娅，你不觉得奇怪吗？不觉得害怕吗？他们把有限的世界建构出来，把我们塞在里面，你就要任由他们安排？就要坐以待毙？就像过家家里的玩具娃娃？”
塞西娅顿了顿。
“塞西娅我们不该在这——我的大脑，我的血管，我的每一丝神经都在告诉我——不、不、不！我不能呆在这，我不能就这么坐着什么都不干，不行！不行！不行！塞西娅，我能感觉到这迫切的催促，你感受不到吗，塞西娅？”
她站在下层的台阶，像是一种呼唤。她伸出手，想要把塞西娅拉过来——她没想到后者就这么自然而然地回握了。
克莉丝汀愣了一下，她笑出来。
“但是……我们要怎么……”
“我会想办法——总有办法的！就算不离开，我们也好歹要出去看一眼。”
克莉丝汀用力，塞西娅几乎要摔到她的怀抱里。
“塞西娅，我们要用自己的眼睛去看真相——那之后我们做出的选择才有意义。”
克莉丝汀的眼睛闪烁着，在柔润发丝的簇拥之下。“还有露娜和艾瑞莉娅，我们可以一起。”
“等等？谁？”塞西娅撞到她脸上。后者笑嘻嘻地后躲，又抱住对方。二人站稳。
“露娜——对，露娜。她也打算出去，和艾瑞莉娅一起。塞西娅，你为什么慢半拍？”
不是每个人都有你那么强烈的探索**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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