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烁自然不会继续搪塞秦衍，他早就做好了被拆穿后和盘托出的准备，毕竟他和周嘉礼的关系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只是恋爱时间不长，分手也闹得尴尬，说出来不太光彩而已。
秦衍气势凌人的目光直勾勾地落在易烁身上，好似易烁的解释令他不满意，他就要用眼神把易烁的肉一刀一刀地割下来。
易烁走到沙发边坐下，左手搭在周嘉礼叠好的被子上，拇指和食指细细地摩挲着。他深吸一口气，声若蚊蝇道：“周医生是我......前男友！”
即使他说得那么小，秦衍还是听清楚了，没表现出半点惊讶的样子，甚至是很平静地接受了他和周嘉礼谈过恋爱的事实。
当他看到周嘉礼出现在易烁家里时，就已经猜测到了七八分。而且叠好的被子还摆在沙发上，说明周嘉礼在易烁家里过夜了的。
什么样的人会留宿在喜欢同性的男人家呢呢？
那肯定是有过感情纠纷的恋人！
秦衍又不傻，当然不会再相信易烁之前所说的话。
“前男友是有多前？”秦衍问道：“是一年前，还是两年前？”
“七年前。”
“！！！”秦衍炸了，“我靠，七年前的事情我他妈现在才知道？”
易烁短促地皱了皱眉，扭头朝厨房忙碌的身影看过去。周嘉礼的动作停了下来，脑袋微微垂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片刻后收回视线，他说：“你声音小点。”
这话让周嘉礼听见，又该怎么想呢？
秦衍气笑了：“瞒着我这么久，还要让我声音小点？”话虽是这样说的，但秦衍确实把音量压低下来了，朝着周嘉礼的背影抬抬下巴，问道：“你当时出国跟他有关系吗？”
这件事情在秦衍心里始终是谜团，无论他逼问易烁多少次，易烁从来都闭口不提。但今天既然说到了相关的话题，他怎么着都得问清楚。
“嗯，有关。”易烁并不想把整个故事都说完整，只挑了重点地说：“当时我们吵了架，我觉得他不喜欢我，就出国了。”
“......”秦衍语塞，“你这算什么，年少轻狂？还是少不更事？”
易烁自嘲地勾起唇角：“算自作自受吧！”
秦衍很难不认同这句话，有什么事是两个人不能坐下来好好聊聊的呢？
“所以是你抛弃了人家？”
易烁点点头，没有说话。
“畜生！”
易烁接受了秦衍的谩骂。
秦衍骂完有点后悔，看到易烁这样子，想来分手这件事对他的打击也挺大的，不然怎么会一声不吭远走他乡？
秦衍叹了口气，拍拍易烁的肩，安慰道：“当时年纪小，做事情不计后果，我能理解。不过既然重新遇到了，那说明还是有缘的！”
纵使他再气易烁瞒着自己，可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追究起来确实也没什么意义。他又说：“咱们这么多年兄弟，也没见你亲口说过喜欢谁，这还是头一个。周医生人挺不错了，你好好把握！”
秦衍就像个操心的老妈子，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但易烁没有接话。
别人不知道他和周嘉礼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是他作为故事的主人公知道的太清楚了，他和周嘉礼之间远远没有到能因为几句话就解开心结的地步。
客厅里忽然安静下来，静得有些诡异。
周嘉礼回过神，把挑完虾线的罗氏虾放到了盘子里，慢慢地走到了易烁的面前。
易烁感觉到自己面前的光线被阴影挡住了，抬起头和周嘉礼平淡的视线相碰撞。
周嘉礼只停留了几秒钟，又朝着秦衍看去，礼貌地问道：“秦先生晚上留下来用饭吗？”
周嘉礼这副把自己当成主人家的模样竟然没有得到易烁的阻拦，连秦衍都挺意外的。
这是已经和好了？
秦衍把视线落在周嘉礼温和的脸上，说：“周医生你太客气了，你叫我名字就行了。饭我就不吃了，我晚上还有点事，就先走了。”他边说，边站起来往外走：“对了易烁，我妈给你煲的鸡汤，你记得喝。”
“好。”易烁没有留他，叮嘱道：“开车小心！”
秦衍站在玄关处应了声，把门打开就火速溜走了。
屋子里现在只剩下易烁和周嘉礼，那股不自然的气氛从房间的各个角落里升起。易烁看了看周嘉礼，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周嘉礼很快就恢复了泰然自若的神态，温声问道：“晚上喝粥吧，你吃不了太辣或者太硬的食物。”
易烁说：“嗯，好。”
“那我现在去煮上，你要是饿了就先喝点鸡汤垫垫肚子。”
易烁没什么胃口，也觉得不好意思：“麻烦你了！”
周嘉礼把虾头倒进了锅中，转过身来看着易烁，说：“我们之间不需要说这些客套话。”
易烁抿了下唇，把视线挪开了：“我觉得客气点比较好。”
“客气的人今天晚上没饭吃，”周嘉礼挑了下眉，“你想饿肚子吗？”
“......不想。”
周嘉礼确确实实能拿捏易烁，倒不是他有什么过人的本事，而是他足够了解易烁。
易烁的心思很容易猜中，即使过了这么多年，易烁在周嘉礼面前仍然有很多习惯没有改变。只要周嘉礼说的话戳中了易烁的心窝，易烁就会变得特别乖——就比如现在，易烁吃完饭主动地把吧台收拾干净，把碗筷放进了洗碗机中。
金融城的高楼大厦逐渐亮起了灯火，在夜幕中跳跃闪动，像是山中冲破封印的精灵。
易烁绕过吧台站在落地窗前，将整个金融城的景象尽收眼底。
柏油路面没有雨滴的痕迹，昨天晚上出发去医院的时候也没有下雨，易烁知道是周嘉礼撒了谎，但他没有拆穿这个谎言。
周嘉礼确实比他勇敢，这点他从七年前就知道了。
玻璃上忽然映出两个身影，一前一后。
易烁没回头，盯着玻璃上不太真切的周嘉礼看。跟他梦中时一样，周嘉礼永远都只有模糊的脸和身形的轮廓，就像是黑乎乎的影子，无论他怎样用力都看不清楚。
他微微侧头，难得地愿意提出关于周嘉礼的问题：“你之前不是在锦电大学旁边的口腔医院当医生嘛，怎么换到了这里？”
周嘉礼往前走了两步，站在易烁右侧。易烁比他高个五六厘米，不去特意量身高的话，其实不太能看得出来。
他说：“这家口腔医院是我和我同专业的师弟共同投资开的。”
“选址怎么选到了金融城？”易烁装作若无其事地说：“这里的租金可不便宜。”
周嘉礼低声笑起来，看着他稍稍扬眉：“这算是你在打听你出国之后我糟糕的生活吗？”
易烁皱眉：“糟糕？”
“嗯，糟糕。”周嘉礼并不想瞒着易烁，有些事情说出来，总好过埋在心里去指责对方，“你出国后那段时间我过得很不好，总是精神恍惚，身体也莫名其妙的感到疲惫，但好在没在工作上酿成什么大祸。”
“我觉得自己的心态不对，没办法继续胜任这份工作，于是递交了辞呈……”
周嘉礼辞职后先是回家待了一周，后来又出去旅游散心。他去了好几个城市，见到了高耸入云的大山、波澜壮阔的大海以及浩瀚无垠的沙漠……
他记得曾经易烁问过他，为什么有人会因为两三个月的感情而死去活来？
他当时也不太懂，没办法回答易烁这个问题。后来当他看过无数美丽的风景后，他忽然对这个问题有了答案
——爱，并不该用时间来衡量深浅！
周嘉礼休息了大概有三四个月，觉得自己的心态开始好转了，就又回到了锦城准备重新投简历。也是在这个时候周嘉礼的师弟告诉他想开一家私人口腔医院，问他愿不愿意入股。
周嘉礼读大学时每学期都有奖学金，读研时又跟着导师做研究有项目经费，而且实习结束后进的私人口腔医院工资待遇还不错。
他手里面有点资金，于是就答应了。但他股份占比不高，并且不会搞管理那套，索性就继续在医院里当牙医。
周嘉礼想起来那段时间的经历，可以用“折磨”两个字来形容。这是他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觉得日子过得那么煎熬。
他忽然笑了笑，说：“你知道吗，这些年我都很少想起你来了。”
他说已经很少想起来易烁是真的，只是偶尔做梦的时候会梦见。
有人说忘记一个人只需要七年，但他们在第七年又重新遇见了！
周嘉礼说不清这是好事还是坏事，但他知道，他还想拥有梦里那个光鲜亮丽，浑身充满了活力和冲动劲儿的易烁。
所以当折磨人的罪魁祸首站在他面前时，他觉得什么都不重要了。
易烁没说话，黑色的瞳仁里映出玻璃上周嘉礼模糊的影子。他太能理解周嘉礼的感受了，因为他同样觉得这段时间折磨人。
并且他和周嘉礼一样，都快把对方从自己的记忆中抹去了。
整整七年，两千五百多个日夜，他很难再勾勒出周嘉礼的形状！
“对不起！”易烁说得很小声。
周嘉礼摇摇头，看着金融城的高楼大厦，想起当时自己跟师弟提的唯一要求就是地址选在这里。
师弟对于这个提议没有任何质疑——金融城流动人员很多，也带动了附近的商业圈的经济。所以选在这里是没什么问题的，但是还有个深层的原因周嘉礼从来没提起过。
他偏过头，看向易烁的侧脸，问道：“你觉得我是因为什么才选择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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