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家早餐店距离金融城很近,就在另外条街道的入口处。周嘉礼是听许倩说这家店的酱肉包好吃。自己买过之后觉得味道确实不错,就经常来这家店买早饭,久而久之和老板熟络起来。
老板是个热心肠的中年男人,头发虽然还在,但有点小肚腩,说话也是说的方言。
老板笑着点点头,偏头朝周嘉礼问:“周医生,这是你朋友?”
周嘉礼:“对。”
老板:“长得还多乖①!难怪我幺女经常说‘长得乖的人都喜欢跟长得乖的人耍’。”
易烁被人夸得有点不自在,索性将脑袋垂低了。
周嘉礼看着易烁的动作,微笑起来,朝老板打趣道:“他脸皮薄,您可别夸了,等会儿要钻桌子底下去了。”
易烁:“......”
老板爽朗的笑声回荡在早餐店里,引得不少客人看了过来:“哎哟,现在的细娃儿②都腼腆得很。要得不说了,你们稍等一哈,包子马上就来。”
周嘉礼:“好!”
豆浆很快就端上来了,白色的热气漂浮在空气当中,还带着几丝甜腻的味道。
易烁好不容易将尴尬消化掉,抬起头问老板:“多加糖的是哪碗?”
老板指了指右手边那碗,叮嘱句“小心烫哈”就离开了。
易烁轻轻地把自己面前多加糖的豆浆推到周嘉礼面前,说:“也不知道你口味变没有。”
周嘉礼摇摇头:“没变,还跟从前一样。”
这句话轻飘飘的,但易烁就是听出了深层意思。他干笑了两声,没有接话。
酱肉小笼包的味道确实不错,易烁几乎一口一个。他囫囵地咽下,捧着白碗喝着豆浆。
豆浆的甜度适中,比较符合大众,他想起周嘉礼和老板熟络的样子,问道:“老板不知道你喝豆浆喜欢多加糖吗?”
周嘉礼慢条斯理地咬了口小笼包,等到吞咽下去才答:“我每次都是打包带走,没有跟老板提过。”
“哦。”易烁没有继续说话,默默地吃着早饭。
周嘉礼不是一个喜欢把自己喜好张扬出去的人,易烁发现他喝豆浆要加很多糖时,还是他和周嘉礼还没在一起的时候。
当时他们是在锦电大学对面那条商业街吃的早饭,周嘉礼点完餐的同时又要了白砂糖。易烁当时不明白,还以为周嘉礼要用小笼包蘸白砂糖吃,嘴里还咕哝着:“我们不是都蘸辣椒油吗?”
当他看到周嘉礼把白砂糖放到碗里,才知道周嘉礼喝豆浆喜欢多加糖。
易烁记下了周嘉礼的这个习惯,他原以为很多人都应该会知道,就比如这家早餐店的老板。但事实上周嘉礼从未提起过,知道这个喜好的人也只有易烁以及周嘉礼的妈妈!
这种感觉挺奇妙的,似乎自动地把易烁归为到“亲近的人”这一边!
*
锦城的冬天总是阴沉沉的,尤其是在下过雨之后,就像是被蒙了一层洗刷不掉的灰色纱布。这种黯淡的色彩笼罩在锦城的上空,很容易给人造成时空错乱的违和感——明明现在才早上八点多,但就跟下午四五点似的。
易烁和周嘉礼从早餐店走了出来,易烁抬头望着看不到阳光的天空,不由得皱起眉头。
他真的很讨厌冬天!
周嘉礼站在他侧后方,将羽绒外套裹紧了些,温声说:“我送你回家吧!”
易烁回头,盯着周嘉礼身上这件棕色的短款羽绒服没说话。这件羽绒服外套是昨天晚上周嘉礼送易烁去医院时,从易烁的衣柜里顺手拿的,一直穿在身上没脱下来过。
片刻后,易烁说:“不用,我自己打车回去就好了。”
“你需要有人照顾。”周嘉礼向前半步,与他平行,用难以让人拒绝的语气说:“感染后第二天容易反反复复。而我是医生,我可以照顾你,也知道你应该在什么时候去医院。”
易烁抿了抿唇:“我......”
“易烁,需要别人的帮助可以直说,这没什么丢脸的。”周嘉礼太了解易烁了,如果易烁不需要他留下来照顾,完全没有必要欲言又止,直接拒绝就可以了。
但易烁这个人从来都不喜欢直说,总是弯弯绕绕的试探。
“不会麻烦你吗?”
周嘉礼耸耸肩,不在意道:“不会。而且你已经麻烦我一整晚了,我允许你继续麻烦下去。”
易烁又想了想:“冰箱里什么都没有,要吃饭的话就只能点外卖。”
周嘉礼笑了笑:“这个并不重要。”
“那......谢谢。”
回家的路上仍然是易烁开车,周嘉礼靠在副驾驶的椅背上浅浅地眯了一会儿。
回到文德公馆已经九点过了,窗外还是灰扑扑的,没有任何的生气。
周嘉礼打开冰箱仅一秒就关了,果真如易烁所说,里面空空如也。
他轻轻地叹了口气,用电热水壶烧了热水,让易烁把医生新开的药吃下。
这期间易烁提出要去洗澡,昨天晚上发烧时身上出了汗,黏糊糊的很不舒服。
但被周嘉礼制止了。
易烁没办法,只能乖乖地回到卧室睡觉。
走至卧室门口时,周嘉礼突然问道:“阿姨什么时候来?”
“嗯?”易烁没有反应过来,“什么阿姨?”
周嘉礼嘴角挂着挪揄的笑:“你说今天有阿姨过来照顾你,什么时候来?”
“......”
其实周嘉礼不用戳破这个谎言,真相自然是会浮出水面的,但周嘉礼就是忍不住想要逗逗易烁。就像在医院时说“又不是没见过”一样,逗他,他就会脸红。
周嘉礼此刻的心情很好,走过去揉了揉易烁有点乱的头发,柔声道:“去睡觉吧,小骗子!”
易烁火速地钻进了房间,把自己裹得像个蚕蛹。
易烁这觉睡得不算安稳,做了好几个梦都是关于从前的。有美好的、也有破碎的,但更多的还是自己出国前和周嘉礼吵架。
他不止一次的后悔过,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总想拨打周嘉礼的号码,跟周嘉礼道歉。
可是做了就是做了,当他决定一坑不吭出国,就注定了会给周嘉礼带来伤害。
所以他又自责。
易烁再次睁开眼已经是下午三点钟了,是手机铃声把他给吵醒了——易烁睡觉有关静音的习惯,睡觉前被周嘉礼逗了一下,脑子短路就没把静音打开。
他烦躁地啧了声,伸手在床头柜上摸到了手机,也没看来电人是谁,顺手就接通了。
“什么时候到家?”
“今天不回来了,”易烁听出来了是易业民的声音,没有半点歉意地继续开口,“过两天再说吧。”
易业民瞬间就怒了:“你到底在外面干什么,说好了回家又不回,你是想气死我吗?”
“智齿发炎了,昨天晚上在医院打吊针。”易烁如实说道:“一晚上没睡呢,困。”
“你读大学的时候智齿就开始疼,我早就跟你说让你去把智齿拔了,你非不听。”易业民喝了口茶,继续数落,“做个事情拖拖拉拉的,现在发炎了就知道上医院了?”
易烁的手臂曲折放在眼皮上,深深地吸了口气,无力道:“我是高中开始智齿疼的。”
电话那头静止了好几秒,易烁听见了“砰”的声,然后又传来易业民指责的声音:“你还好意思说,高中开始疼的时候怎么不去拔?”
易烁不想说话。
“赶紧抽时间回趟家,再把你的智齿拔了,别磨磨唧唧的。”
易烁听得越来越心烦,冷漠地吐出“再说吧”就打算把电话挂了。
易业民气得吹胡子瞪眼,骂道:“你要反天啊!行,你不回来那我就去你公寓逮你......”
易烁想到了客厅里的周嘉礼,怕易业民突然袭击和周嘉礼打个照面,那时候又该怎么解释他和周嘉礼的关系呢?所以易烁立马打断他的话:“后天,后天我回家。”
“哼,这还差不多!”
易烁把电话挂了,手机扔在床头柜上,坐起来烦躁地盯着窗外死气沉沉的景象。公寓对面的高楼大厦耸入云端,偶尔能看见几只鸟雀。它们在灰色世界里盘旋,迷茫得不知道该留下,还是该往温暖的地带飞。
也不知道坐了多久,久到易烁的腿开始发麻,他才稍微动了动身子。
他撑着床沿下床,一瘸一拐地走到了客厅。
周嘉礼和秦衍分别坐在沙发的两端,两个人神色都很微妙,甚至空气中还漂浮着尴尬。
易烁没太在意这些,朝秦衍抬抬下巴,问道:“你怎么来了?”
秦衍嗤笑起来,嘲讽道:“怎么,怕我发现你‘金屋藏娇’?”
“......”易烁皱皱眉,“什么狗屁形容词。”
秦衍朝周嘉礼看过去,对方坐得很端正,脑袋微微低垂着,不知道在看些什么东西。他收回视线,挑眉说道:“我想着你牙疼就带点吃的来看看你,结果就发现周医生在你家......”
半个小时前,秦衍提着他母亲亲自煲的鸡汤,开着车风驰电掣来到了易烁的公寓,结果开门的人是周嘉礼!
秦衍和周嘉礼在门口愣了好久,怎么也没有想到对方会出现在这里。秦衍就像个客人,还跟周嘉礼解释道:“我知道易烁牙疼,好多东西都不能吃,所以送点鸡汤来。”
周嘉礼说:“易烁还在睡觉,你先进来坐会儿吧!”
秦衍点头应道,把保温盒放在吧台上,尴尬地走向了沙发边。他搓搓手掌,局促地开始自我介绍:“我叫秦衍,是易烁的朋友!”
周嘉礼说:“我叫周嘉礼,是易烁的......是一名牙医。”
在那瞬间,秦衍几乎可以肯定易烁和周嘉礼之间有什么,绝对不是医患关系那么简单。否则欲言又止做什么?
但秦衍不好意思问,这种事情他觉得还是问易烁比较好。
周嘉礼也没有解释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易烁家里,他同样觉得这种事情还是由易烁来解释比较好。
易烁听完秦衍所说的话头都大了,他想过和周嘉礼谈恋爱这件事瞒不住,但没想到这么快就被发现了。
秦衍啧了声,阴阳怪气地说:“到底是为什么呢?周医生怎么会在你家呢?好难猜啊!”
易烁:“......”
周嘉礼识趣地站了起来,温和道:“你们先聊,我去做饭。”他永远这样,不会给人难堪,还会察言观色,知道在什么时候该留下,在什么时候该离开。
就像早上碰到吴琨景,他很冷静地分析出自己没必要走,所以一动不动。这大概就是年长者有魅力的地方所在,永远会让局面保持在和平状态下。
易烁看着周嘉礼离开的背影,抿了抿唇。他知道今天不说实话,秦衍是不可能放过自己的,于是干脆问道:“你想知道什么?”
“我想知道你和周医生到底是什么关系?别拿之前那套说辞来搪塞我,我不信!”
①:好看、帅气的意思 ②:小孩儿的意思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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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周医生,这是你朋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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