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我不该让你走的,害你差点出车祸。”易烁还保持着原来的动作,“我只是不知道怎么面对你。”
“嗯,我知道。”周嘉礼说。
这句话像是遥控器,按下开关键那个借着自己生病了开始吐露心声的易烁又安静了下来,然后靠在椅背上不安稳地睡了过去。
易烁再次醒来时,是感觉到自己的臂弯里传来尖锐地疼。
他猛地睁开眼,却发现自己正以一种怪异的姿势被周嘉礼抱在怀里——他躺在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转运床里,周嘉礼弯下腰趴在他的颈窝处,双手死死地按住了他的两只臂膀。
他还没反应过来,周嘉礼就直起了腰身,眼神扫过他茫然的神情,解释道:“刚刚护士要抽血,我怕你乱动,所以才......”
“......”
难怪像摁过年的猪那样摁住他!
易烁看着转运床,问:“这是哪儿来的?”
他的嗓子很干,说话也比在家时更嘶哑,听得周嘉礼有些心疼。
“到医院的时候叫不醒你,本来想让护士弄来轮椅的,又怕你睡着不舒服,想了想还是让你躺在转运床上。”
刚说完,其中有个护士把抽好的血拿去化验,另外个护士把纸袋中的药递给周嘉礼,然后询问易烁:“能下床走了吗?”
易烁点点了头。
“先把药吃了,半个小时后去拿验血报告。”护士嘱咐完就离开了。
“好。”
易烁生的不是什么大病,就是智齿感染引起的发热。和周嘉礼猜测的一样,因为淋了雨又喝了酒的缘故导致的。
医生说打吊针好得快,易烁虽然不想自己的手再被扎个洞,却还是同意了。
折腾了大半宿,易烁在输液区又昏昏沉沉地睡过去了,倒是周嘉礼只能靠咖啡提起精神。
五点多的时候易烁又醒了一次,他偏头看见周嘉礼在全神贯注地看手机,便问道:“在看什么?”
他的声音还是很哑,周嘉礼不答反问:“要喝水吗?”
易烁摇了摇头,又问了一遍。
周嘉礼把手机给他看:“关于口腔医学的文章。”
“你一晚上没睡?”易烁瞧见周嘉礼的眼角有红血丝,还有扶手上的那杯没喝完的咖啡。
周嘉礼捏了捏眼角:“你睡得不安稳,我怕会出事。”
“这里是医院,还有那么多护士在呢。”
周嘉礼说:“亲自看着比较放心。”
易烁抿着唇,忽然就不知道说什么了,很少有人能在他生病时彻夜照顾。那种久违的、被人关心的感觉犹如春风过境,让那片荒芜贫瘠的土地长出了枝丫。
半晌后,易烁动了动嘴皮子:“我去躺洗手间,你睡会儿吧。”
“我陪你!”
周嘉礼的话让易烁被口水呛到了,他弯着腰咳得撕心裂肺,边咳还边说:“不……不用了。”
周嘉礼以为他的病情加重了,急急忙忙地去接了杯水:“你先喝点水,我去叫医生。”
易烁瞥了眼放在把手上的纸杯,抬手拉住了周嘉礼的外套衣角,侧仰着头去看周嘉礼的脸:“我没事,就是被呛到了。”
周嘉礼并不放心:“真没事?”
“没事,”易烁松开周嘉礼的衣角,端起纸杯喝了口,“真是被呛到了。”
周嘉礼浅浅地松了口气,紧皱的眉眼舒展开来。也不知道是不是没休息的缘故,还是真的担心很易烁,在听到易烁咳得那么大声时,他的心脏跟着揪了起来。
“走吧,我陪你去洗手间。”周嘉礼又捏捏眼角。
“我自己去!”易烁说得很坚决,站起来就去取挂在架子上的输液瓶。
周嘉礼抱着手臂,满脸好笑地看着他的动作,问道:“那你怎么解扣子?用扎针的那只手?”
“......”易烁垂下眼睛去看扎了针的手,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抬起头来时和周嘉礼的视线碰撞上了,但谁都没移开。
易烁确实不想用自己被针扎的手来解扣子,要是运动裤也就算了,往下拉拉就好了,偏偏在出门时周嘉礼给他套了条深蓝色的牛仔裤。
唉!
周嘉礼看着他自我抗争的模样,眼里闪过一抹笑意,随后接过易烁手里的输液瓶,低声道:“有什么好害羞的,又不是没见过?!”
易烁的皮肤是小麦色,不是很容易看得出来脸红。但此刻他清清楚楚地感知到自己的脸颊滚烫,似乎比他来医院前高烧39.2度时还烫的。
所幸周嘉礼没有再说什么暧昧的话,更没有什么奇怪的举动,走到厕所里大大方方地帮易烁把牛仔裤扣子解开了,而后偏过头继续去看还没看完的那篇文章。
易烁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尴尬的局面,恨不得一头栽进马桶里,让水流把他冲进大西洋里。
帮人解扣子不算什么很难为情的事情,尤其是在特殊情况下帮个忙也很正常,但偏偏帮忙的这个人是周嘉礼,这就显得很诡异!
就算在最坦诚相见的时候,周嘉礼也仅仅只是亲手帮他脱掉了上衣!
从厕所出来时易烁的脸颊还是红的,扭扭捏捏地过了半个多小时,才把社死的画面消化掉。
周嘉礼就像个没事人似的,回到输液区依然在看文章,偶尔问问易烁要不要喝水。在输液瓶快空了的时候他喊来了护士,又跑到药房去结账拿药。
做完这些后已经是早上六点半了,他基本上一夜没睡,眼睛胀痛得厉害。
易烁已经没那么晕乎了,体温也降至在37度左右。走出急诊大门,他觉得空气都清新了不少,深深地呼吸起来。
冬日的空气带着刀子,刀刀割破体内所有的器官。易烁刚吸进去就觉得肺疼,呼吸只能由重变浅。
缓了一会儿,他偏头看向周嘉礼。纤长的下睫毛也掩盖不住周嘉礼眼底的乌青,他从心里萌生出了几分愧疚:“不好意思啊,害你忙了一晚上。”
周嘉礼活动了下脖子:“没事。”
“我帮你叫个代驾吧,你回去好好睡个觉。”易烁说着就拿出手机。
周嘉礼侧着头看他,摊开手很无辜地说:“我操劳了一整晚,难道你不应该请我吃个饭吗?”
“应该。”易烁不好意思地摸摸自己被风吹疼的耳尖:“那现在?正好这个点可以吃早饭了。”
周嘉礼也不挑,点了下头。
吃不吃饭都无所谓,周嘉礼只是想跟易烁多待一会儿,他已经很久都没有这么近距离的观察易烁的小表情了。
易烁眨了下眼睛,问道:“你想吃什么?”
六点半的商城还没开门,周嘉礼就给易烁说了一家自己经常去的早餐店。
易烁在手机地图看了看路程,说:“不远,开车半个小时就到了。”
“那走吧!”
易烁从鼻腔里发出“嗯”的音节,刚要迈动步子,就听见急诊大门旁边的停车场传来了戏谑的声音:
“易烁你怎么在医院,旁边还跟着个男人?”
易烁和周嘉礼同时侧头看过去,只见吴琨景大步走了过来,打了发胶的头发被寒风吹也纹丝不动。
“关你屁事!”易烁说。
吴琨景站在台阶下面,微微仰头:“我说你说话冲这个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
易烁挑眉:“你怎么不反思一下我为什么只对你说话冲?”
“操!”吴琨景骂道,视线偏移到周嘉礼的身上,“你喜欢这款啊?”
吴琨景点点头,笑着挑衅:“确实比球球气质好,长得也比球球好看,难怪你看不上球球呢!”
易烁好好的心情在看到吴琨景的时候都没了,听到这话整个人都炸了:“少他妈拿球球跟他比,不配!”
“这么护着?看来你很喜欢啊!”
易烁往前走了半步,不太想跟他多说什么,冷声道:“你滚不滚?”
吴琨景这个人完完全全踩在了易烁的雷点上,不仅欺负女性,说话还口无遮拦。
易烁在认识他之前,从来没有这么讨厌过一个人。
眼看着易烁就要对吴琨景动手,周嘉礼拉住了易烁的手臂,不咸不淡地说:“我们走吧,过一会儿就是上班高峰期了,路上会堵车。”
易烁深深地看向周嘉礼,片刻后点点头。
俩人越过吴琨景往停车场走去。
易烁把周嘉礼赶去了副驾驶,无论周嘉礼说什么,易烁都以“你没睡觉,不能开车”为由给拒绝了。
周嘉礼记忆中的易烁开车不算稳,他总是喜欢猛踩刹车,就跟他性格中带有的冲动劲儿是一样的。
但这次周嘉礼却意外的发现,易烁现在不会赶在红绿灯的最后几秒加快速度冲过去。易烁等红绿灯的时候也并不急躁,甚至都没有拿出手机来看。就静静地握着方向盘平视前方,右手食指搭在方向盘上轻叩,仿佛是在数红绿灯的秒数。
周嘉礼不知道易烁为什么会在某些方面变得沉稳,也没有开口问。
去早餐店的路上车流量并不多,易烁忽然开口:“今天是周末。”
周嘉礼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嗯”了声才说:“我怕你们起冲突。”
“不会,”易烁依然直视前方,停顿了几十秒重新开口,“我没有以前那么冲动了。”
“我知道。”
易烁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解释,他明明不敢再回馈周嘉礼的喜欢,也没脸站在周嘉礼的面前。但解释的话就像是在给周嘉礼希望,自己想起来都觉得奇怪。
到达早餐店时已经七点十多分了,周嘉礼点了两碗豆浆和两笼小笼包。
在他说完的同时,易烁接着说:“其中一碗豆浆多加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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