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不说话？”
男人打了个哈欠，他有些疲惫，但还是勉强支起眼皮，关注着面前一直沉默的人。
“不知道该说什么，”漪华露出了一个古怪的笑容，“哈哈，嗯，您爱吃藕吗？”
“咦？我不爱吃。”
“那，您身边的人爱吃藕吗？您会突然想啃一口精藕吗？您会把精藕作为礼品送给别人吃吗？或者您举办宴会时需要用精藕摆盘吗……”
漪华深吸了一口气。
“总之，您不会以任何形式要求我切割自己的任何肢体供给给您吗？”
男人歪了歪脑袋，动作幅度有些大，以至于脖颈处传来轻微的“咔咔”声响。他好像在惊讶面前的人为何能一次性问出这么多问题。
“不，他们有自己的食堂。我不吃东西……也，没有人敢接受，我送给他们的东西，这里不摆宴，”他的脖子有点儿奇怪，没有和常人一样回到原处，而是正在一点一点地往肩膀上掉，“我，我们，不会吃你。”
晚昼的眉毛已经拧到可以夹死一只蚊子。终于，她走到男人身后，用手肘，对，没错，是手肘，一下子把男人的脑袋怼回了原处。
“啊，晚昼，谢谢你，我又忘记了。”男人的语调和语速又重新变得正常了起来。
“大人，东西还没到之前，请不要随意乱动您的脑袋，”晚昼在他背后背好手站定，“我已经提醒过您很多次了。”
漪华看得有些呆。
“一点小小的颈椎病而已，让你见笑了，”男人羞涩（？)地挠了挠脸，“我叫無，他们都叫我無大人，你以后也这么喊就好了。”
晚昼善意地提醒道，“大人，他还没说要同意。”
“唔？他会同意的，对吧，漪华？”
他还有什么好问的呢，他并非不能接受这份工作。保镖出生入死又如何，他不想被吃，这是他唯一无法接受的。
这位無大人既然能向他抛出这条橄榄枝，没道理保不住他。
“我接受，请问您什么时候能把合同给我看？”
漪华果断地答应了。
而这也将成为他此生做过的最不后悔的决定之一。
“嗯哼哼，晚昼，我就知道他会答应的~”無轻快地拍了拍手，显出开心的模样来。
晚昼依旧面无表情，心中却道不答应就死，傻子才会不应。况且他们这儿条件超棒的好吧，她死都不要走。
呸呸呸，乱七八糟的，自己果然是被大人干扰到思维了。
“那么——漪华~你以后要当我的贴身保镖哦，跟我寸步不离哦，”無眨巴眨巴眼睛，“嘛，工资，工资先给你开十万好啦，干得好给你涨。”
“年十万吗？”好像还可以哦。
漪华对保镖的工资还没有什么概念。
“呵，你把我们这儿当什么地方了，月十万。”晚昼好心地给他解惑。
漪华:！！！
“可以用‘须臾’？”
“当然可以，不如说必须要用吧？不然以漪华的小身板，可能挡子弹都够呛吧。”無认真道。
漪华:……一定要这么直白吗。
“不过在这之前，漪华要先和我去见一个，人——”
無的身体忽然毫无防备地向前倒去，晚昼及时地上前一步，把他扶回椅背上靠着。
得，这保镖确实是少不了。漪华真明白了。
“大人困了，你在这儿先等一会儿，我送他回房，”晚昼用指纹解锁了轮椅，又想了想道，“算了，我叫山威来一趟，让他送你去吃个饭吧。”
呃，好吧，困了。漪华也是接受了这个说辞。别院实在是很大，他们不放心自己乱走可以理解，他也不想误入某个重要场所。
***
这是间中式客卧。
暖杏色的墙壁散发出一种柔和的感觉，地板上十分干净，显然是有人常来打扫。靠墙的一面放着张实木床，上面铺着素色的棉麻被褥，还有只看着就很蓬松的靠枕。
漪华下意识地走到窗前把窗子锁上，又把帘子拉严实。等到做完这一切，他坐在床上，才恍然好像没这个必要。
这个别院层次很高，他担心的事情也不会发生。但他还是没有要重新把窗帘拉开的意思，他知道自己的焦虑症不允许。
“啪。”陶瓷台灯被打开，照亮了床头的一方小天地。
想起那只高壮的老虎咔地一下把自己夹在胳肢窝里的场景，他就忍不住笑出声来。
所以，以后真的要开始当保镖了吗……果然，华语言文学系的学生果然做不了和专业相关的事情呢。这算什么，秒变体育生？
他晃晃悠悠地走向浴室。
……
猪腿的断面平滑而狰狞，猩红的肌束纤维根根贲张，断口处血水不断渗出、汇聚，滴落在托盘上，晕开一小滩令人心悸的颜色。就算隔着玻璃罩，他好像仍能闻到那股生肉特有的原始气息。
动物的肢体离开了身体，会变回原形。
那是王叔，是王叔本体的一部分，被活生生切下来的！原来，原来是这样……六十天，六十天刚好够催生剂长出新的肢体！
“呕——”
漪华抑制不住胃里的翻江倒海，他猛地躬起身子，剧烈地干呕着，耳边是刚才那句如同魔咒般的话：“切着切着……也就习惯了……”
“下一位，清宴。”电子音无情地响起。
两名护士已经走了出来，可是清宴不在。
身穿白大褂的医生探头，“怎么，不见了？快去找，十分钟没找到做下一个的！”他声音回荡在空荡的走廊里。
护士点了点头，朝不同的方向走去。待到他们走后，漪华才敢坐到林英强身边。
“林英强，”他抹了一把脸上的狼藉，小声道，“跑，我们得跑，这不是体检，这是，这是屠宰，他们要切我们啊！王叔他……”
他们把成人的肢体称作精肉、精植，把未成人形、亦未开智的动植物部位称作粗肉粗植。
上层人会通过各种手段来获取他们眼中的“极致美味”。
林英强抬起头，那张年轻而一贯带着桀骜表情的脸上没有任何意外，他甚至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奇怪的笑容来。
“跑？往哪跑？合同签了，命都捏在人家手里。这鬼地方，你以为外面那些个儿是吃素的？认命吧。”
“老王……那是他本体太老，榨不出多少‘好料’了，得走量。你不一样，你嫩，你值钱，‘老板’会喜欢的。”他顿了顿，话语带着一种残忍的“宽慰”，“别怕，眼睛一闭，第一次不会割多少的，忍忍就过去了。
“沃特利的不都这么熬着？”
林英强早就知道，他清清楚楚！
漪华如坠冰窟。
“漪华。”
手术室半开着的门被推了开来。
巨大的恐怖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他几乎要无法呼吸。身体的本能压倒了一切——
他要跑！
漪华猛地转身，朝着来时的走廊方向狂奔。冰冷的白瓷砖在脚下飞快倒退，空旷的走廊里回荡着他粗重的喘息和慌乱的跑步声。身后传来林英强的惊呼，“喂，你干什么！回来！回来啊！”
“拦住他，快！”那是白大褂的喊声。
走廊拐角突然出现了两个穿着制服的熊族彪形大汉，他们张开手臂，像两堵肉墙般猛扑过来。
“噗噗噗——”
伴随着一连串密集的、如同弓弦断裂的声响，数条根须猛地从他身体中迸发出来，狠狠抽向两个大汉，“咚咚”两声，二人被绊倒在地。
漪华的脑子一片空白，只剩下一个念头，就是离开这个地狱。
他猛地冲向走廊的尽头，而他们来时的门早已被锁住，他又换了一条路，可二楼安全通道那扇厚重的防火门也是关着的。
只剩下那扇窗户。
他一拳将玻璃打得粉碎，纵身一跃。
身体轻盈地像是一团棉花，有什么包裹住了他的身体，紧接着又是骤然袭来的失重感——
……
“嘶哈……”
漪华浑身一颤，猛得睁开了双眼，背后全是黏腻的冷汗。
怎么做了这个梦，真是恶心。
陶瓷灯依旧散发着暖黄色的光晕，他吐出一口浊气，翻身下床，趿拉着拖鞋走到卫生间。刚要开水，就传来“笃笃”的敲门声。
漪华犹豫了片刻，还是快速地拧开水龙头，胡乱抹了两把脸。
几秒钟过后，晚昼见到了还算有点精气神的他。
“嗯，清理好了是有点儿人样的。”不至于丢他们顷院的脸。
既然無大人决定要收留他（在她看来就是收留)，她很快地就把他划到了自己人的范围内。
漪华虽然有点不忿，但谁叫这可能是他以后的上司呢，还是老实点儿好了。
“嗯，晚昼……姐，有什么事吗？”
晚昼的唇角微不可察地勾起了一瞬，紧接着又拉了下去，“大人要带你见客，晚上你和那位一起吃饭。”
漪华立刻就想起了無昏倒前那最后一句话——咳，不是昏倒，是睡着，他睡着前的那句话。
“好的，姐，是要我准备什么吗？”
“嗯，大人让我我带你去找玲焰，她们那儿应该有备用的衣服，顺便学点儿规矩，时间紧，你没什么别的事就跟我来吧。”
“哦哦，谢谢姐。”
居然有字被平了，哎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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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序章 原告变老板了（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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