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明盛抓着秋凛那单薄寒酸的围巾要把她从座位上扯出来，秋凛起来的时候脚被桌边的垒起来的书本绊了一下，整个人跌倒在地上，她的围巾被扯撕裂了。
秋明盛就抓着她的肩膀把她拎起来。
“终于被我找到你在哪了，你妈现在在哪里？在哪里！你们两个贱人倒是越跑越远，老子要被催债的逼死了，你们也别想躲掉，我还没同意和你妈离婚，她得给我钱！她人呢？”
秋凛被衣领勒得喘不上气，眼泪不受控制地越流越多，她知道几十双眼睛正在盯着她，有恐惧的，也有看戏的。
因为泪水，秋凛眼前已经看不清任何，脑海中一幕幕浮现出来的只有年幼时候父亲拿着菜刀砍向母亲的场景，自己像小兽一般蜷曲在餐桌下，看着他们扭打在一起，除了流泪她别无他法。
现在也是，过去了这么多年，她能做的也只有流泪。还有就是，绝对不能告诉秋明盛妈妈在哪里工作，哪怕今天被他打死，也不能说。
一个巴掌一个巴掌像雨点一样落在秋凛的左右脸，秋凛已经分不清到底是自尊碎一地来得痛苦还是面部被扇到红肿来得痛苦。
此时此刻她第一次恨不得真的变成“蚯蚓”，什么都不重要了，只要能让她可以像蚯蚓一样钻到阴暗的地下逃离这噩梦般的一切就好了。
“你放开她。”此刻一具黑团飞过，秋凛感到自己领口松了下来，随后耳边传来秋明盛的惨叫。
“啊——”
她小心翼翼地睁开眼睛，只见秋明盛捂着额头瘫坐在地上，鲜血从他的指缝间缓缓流下，他身旁是他一开始丢下的榔头。
秋凛感觉到有人扶起自己，颤颤巍巍地回头看，是颜侑今。颜侑今一手搭在她的肩膀上，秋凛还沉浸在恐惧里，忍不住往后向颜侑今的怀里又靠了靠。
纤细的手指摩挲着秋凛的肩膀，似在安慰她，没事的，别怕。
秋明盛还坐在地上咬着牙痛苦地呻吟着，这时班里有人反应过来了，座位靠近门的同学飞跑出去找老师。不一会儿班主任安桦和保安冲进班里，见班里是如此狼藉，倒吸一口冷气。三个保安一同把秋明盛架了出去。
安桦看见颜侑今身旁的红肿着脸的秋凛和她被扯烂的围巾皱紧了眉头。这时下课铃声响起，教室里的气氛依旧沉默，谁都不敢轻举妄动。
安桦让秋凛和颜侑今去她办公室，其他同学赶紧回家，不忘叮嘱今天大雪预警，路上务必注意安全。
到了办公室，安桦心疼地扶秋凛坐下，冲了一杯热茶给她。颜侑今在一旁站着，平时漂亮的刘海此刻有些凌乱，刘海下的大眼睛里还隐隐有愤怒和心疼，没注意到她的围巾也乱了。
“侑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安桦抬头问颜侑今。
“秋凛的爸爸冲进教室打人，我阻止了而已。”
“所以那个男的额头是你伤的？”安桦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的清瘦的女孩，她还以为是班上的男生阻止了这场闹剧。
“嗯。”颜侑今面不改色地点头。
“保安刚刚告诉我了，那个男人称自己是学生的父亲，来给学生送东西，还报出了秋凛的名字。保安认识秋凛，知道学校里有这号学生，便未多疑虑放他进来了。不知道他竟然还在衣服里藏了榔头。
他们已经报警了，他已经在去警察局的路上了。现在没事了，秋凛。”
安桦边说边轻拍着秋凛的背，安抚着她。这孩子的家庭状况她知晓一二，可不知她的父亲竟是这样一号危险人物。她太心疼她这位乖巧的学生了。
“明天，你要不就在家里休息一天吧……”安桦见秋凛白嫩的脸上大大红肿起来的掌印，不忍地提议道。
秋凛摇摇头，“我会继续来学校的，毕竟高三了。”
“好吧。无论如何，这件事情学校会继续处理的，你爸爸那边的情况我也会负责跟进，你有什么事情都和老师说就好，老师一定会保护你的。时间不早了，你们先回家吧。”
“嗯。我知道了，谢谢老师。也谢谢侑今。”秋凛看向颜侑今，眼里是真真切切地感谢。
“我应该做的。”颜侑今垂下眉眼回她。
两人乖巧地走出办公室，颜侑今帮忙关上了办公室的门。
走廊里暗暗的，只有月光把地下瓷砖映成一点灰白。廊外的雪依旧没停，似乎仍在飞舞庆祝着圣诞的即将来临，可对秋凛来说，这无非只是告诉她今夜会很冷。
她还没想好怎么和母亲说这件事情。
颜侑今哈了一口气，白雾在两人眼前散开，她脱下自己的围巾，围在了秋凛的脖子上。暖意在脖颈上蔓延，还有颜侑今的味道笼罩着自己，秋凛的思维这才被拉回现实。
颜侑今比她稍微高一点，借着月光秋凛抬眸看着颜侑今的眉眼，眼尾深邃，微微上扬一点，实在是很漂亮的眼睛。
“嗯？”
“你很冷吧。我的围巾给你。”
“谢…谢谢。那你呢”秋凛觉得不好意思，毕竟之前她们只是没那么熟的同学而已，颜侑今今晚为她做到这种程度她深觉亏欠。
“我不冷。我们走吧。”颜侑今说。
“嗯嗯。”秋凛点头。
两人沉默地撑伞走在人行道上，因为怕滑倒，两人都走得小心翼翼的。
秋凛突然想起来了什么。“侑今，你家也是往这边走的吗？之前上下学从没碰到过你呢。”她拢了拢围巾，看向颜侑今。
“我家也在这个方向，平时我打车上下学，所以没碰到过吧。”颜侑今脸上看不出是开心还是忧郁，淡淡地说道。
“那你今天这样走回家没事吗？你爸妈会担心你吧？”秋凛疑惑问道。
“没事的，他们在国外工作，一般都不在家。”颜侑今声音轻轻的。
“哦哦……”两人又陷入了沉默。这时路过一家药店，颜侑今停下了脚步。
“你家里有红花油吗？买点药水回去擦一擦脸吧？”颜侑今问。
“啊，没事的，我脸过两天自己就消下去了。”秋凛连忙回道，其实她没有带多余的钱买红花油了，她每天只有十块钱可支配用来上学路上买早饭吃。
颜侑今突然靠近秋凛，细细观察起她的脸，秋凛甚至觉得自己可以感受到颜侑今鼻息间的热气。
“怎……怎么了？”秋凛都没发现自己的脸因为霎那间的紧张更红了一些。
“脸红肿成这样可不是几天就能自己恢复的。不涂药不行的。”颜侑今观察完了后下此结论。
“你在这里等我吧，我去买。”说完后颜侑今向药店走去。秋凛有点不知所措地原地站着，不过她很快反应过来，颜侑今是顾忌她不想让自己红肿的脸再被别人看到。
她向店里看去，透过在风中摇晃的雪花，颜侑今站在柜台前，瘦长的背影和墨黑的长发微微晃动，付完钱，颜侑今提着装了药的袋子出来。
“谢谢你……侑今，我真的不知道要怎么谢谢你。”秋凛不好意思地把脸往颜侑今的围巾里缩了缩。
“没事的，小事而已。我帮你先拿着吧。”颜侑今晃了晃手里的袋子。
继续走着，颜侑今突然开口，“我不知道为什么大家要欺负你。”
“我也不知道呢，可能我看上去比较好欺负吧。”秋凛低下了头。
“反正，我不会和他们一样的。”颜侑今说。
“嗯，我知道的呢。”秋凛顿时觉得心里软软的。
不知不觉两人走到秋凛家所在的弄堂口了。
“我家到了，我自己走进去吧。麻烦你了侑今，谢谢你给我买的药。”颜侑今点点头。
秋凛转身要向漆黑无灯的弄堂里走去，右手的衣袖却被人拉住。“我可以和你一起上去吗？”颜侑今问。
“啊？”秋凛当然没想到颜侑今会这样说。
“可是我家小小的，也没有空调暖气这种。”秋凛很不好意思。本来就因为这个没好意思说叫颜侑今上去坐坐的客气话。
“没关系的，你家里没人，你这样，不需要人陪陪你吗？我可以帮你涂药。”颜侑今说道。
“嗯……那麻烦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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