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板路尽头的月光突然变得粘稠,像化不开的墨。膝丸踩上去时,鞋底传来细微的黏连感,低头一看,那些“月光”正顺着石缝渗出暗红色的液体,在他脚边聚成小小的血洼。
“阿尼甲...”他刚要开口,却听见身后传来木刀劈裂的脆响。
回头的瞬间,膝丸的瞳孔骤然收缩。梅林里悬着的花瓣不知何时变成了无数半透明的假身,每个假身都握着断裂的木刀,脸上是他们年少时的模样——只是那些脸正在融化,露出底下交错的刀痕,像被反复劈砍过的木桩。
“为什么要修好它?”最前面的假身开口了,声音是孩童的语调,却带着铁锈般的涩,“明明说过再也不要见了。”
髭切的金瞳沉了沉。他袖中的手悄然握紧刀柄,指尖触到玉镡上突然浮现的刻痕——那是当年被扔进火堆时,木刀柄上烧出的焦痕,此刻正烫得惊人。
“不是你们。”他的声音很轻,却让周围的假身们发出刺耳的尖啸。那些假身的身体开始扭曲,断裂的木刀化作锁链,锁链上缠着的不再是咒文,而是细碎的骨片,每一片都刻着相同的名字。
膝丸突然想起父亲书房里那本被锁着的账簿。那年他偷摸打开时,只看见几行被墨点盖住的字迹:“双子...不祥...当斩...”后面的字被利器划得粉碎,纸屑里混着干枯的血迹。
“他们要斩的从来不是咒术。”膝丸的刀穗突然绷直,“是我们。”
话音刚落,所有假身同时转向鸟居的方向。月光照亮了他们背后的影子,那些影子正在拉长、重叠,最后聚成个巨大的轮廓——穿着源氏铠甲,手里握着两柄断裂的木刀,铠甲的缝隙里渗出黑色的雾气。
“共生?”那轮廓发出重叠的笑声,像有无数人在同时说话,“不过是共用一副枷锁罢了。”
髭切突然拽了把膝丸的刀穗。两人的影子在地面上剧烈晃动,那些假身的锁链顺着影子缠上来,勒得他们手腕生疼。膝丸低头,看见自己手背上浮现出和假身一样的刀痕,正顺着血管向上蔓延。
“还记得库房里的那把断刀吗?”髭切的声音贴着他耳边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冷静,“被当作祭品埋在樱花树下的那把。”
膝丸的呼吸猛地一滞。他想起小时候偷跑到后山,看见父亲和几个僧人挖坑,坑里埋着的刀鞘和他的刀一模一样,只是鞘上的金纹被涂黑了,像在举行什么诅咒仪式。
“他们以为毁掉一个,剩下的就能乖乖听话。”髭切的刀再次出鞘,这次刀身泛着冷白的光,“可惜啊,共生的刀,从来是同生同灭。”
两柄刀再次合流时,膝丸听见锁链崩裂的声音里,混着无数细碎的哭喊。那些假身正在碎裂,每一片碎片里都映着不同的画面:被扔进火堆的木刀、被锁在暗室的夜晚、还有每次争吵后,藏在兄长眼底的红痕。
“原来...”膝丸的刀刃上沾了片黑色的雾气,很快被刀光烧成灰烬。
“现在才懂?”髭切的指尖擦过他手腕上的刀痕,那里的皮肤正在发烫,“哭哭丸,这次可别再松手了。”
刀风再次掀起时,巨大的影子发出不甘的嘶吼。但当两柄刀同时刺穿它心口时,那影子突然像镜面般碎裂,露出后面真正的鸟居——鸟居的柱子上刻满了褪色的咒文,最底下藏着一行极浅的字,是他们两人的名字,被同一个刻痕连在一起。
“走吧。”髭切收回刀时,顺手拂掉膝丸肩头的血雾,“再让光忠等下去,别说鲷鱼,怕是连海带汤都剩不下了。”
膝丸没说话,只是迈步时,故意让缠在一起的刀穗晃了晃。石板路上的暗红色正在褪去,露出底下干净的纹路,像被雪洗过一样。月光重新变得清澈,落在两人交叠的影子上,这一次,再没有锁链,只有两道紧紧相依的刀影。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