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江让噎了一下,冷静地接上前半句:“吃完饭不擦嘴吗?”
谢玄惊讶地抬手摸上嘴角,果然摸到了一点油渍,他毫无被揭穿的羞愧,解除了禁言咒开口道:“我怕我擅自解了咒你不高兴。”
江让面无表情道:“你施给自己的咒,解不解与我有什么关系?”
说话间他已经走到桌前,只好顺势坐了下来,面对一桌菜肴,弄得他好像接受了谢玄的讨好,又非得嘴硬跟人闹别扭一样。
谢玄看他坐了下来,赶紧递上竹筷:“那以后你来,要是你不高兴了,烦了,嫌我吵了,禁言咒随便下。”
他伸出四指:“我保证不解。”
江让看着他殷切的表情,鬼使神差地把竹筷接了过来,回过神时已经不好再还回去了,只好烦躁地端起了碗。
他碗端了半天,越想越觉得气闷,偏又找不出谢玄的错处,憋了半天硬邦邦道出一句:“明日叫掌柜不用准备,我不吃早饭。”
“好。”谢玄浑然不觉,认真点头记下。
江让越看他越不顺眼,皱眉道:“你怎么还不走?”
“厨子回家了,我上来时看见小二也趴在柜台上睡着了,”谢玄指指桌上的碗碟,“等你吃完了,我送回去。”
“……”江让干巴巴地“哦”了一声,终于无刺可挑,把眼神移向了桌子上的饭菜。
他很想赶人走,但谢玄的理由非常正当且有道理,不然让他端着碗碟送下去?他连厨房都不知道在哪。
都怪谢玄多此一举!江让愤愤地想。
.
禁言咒一解,谢玄的表情终于正常了许多。
他看看仅受了点儿皮外伤的饭菜,又看看坐着不动了的江让,喉头滚了滚:“就不吃了?”
江让面无表情地戳穿他的心思:“你吞口水的声音可以再大一点。”
谢玄:“我其实不饿。”
江让:“……呵。”
那谁眼珠子都要掉碗里了?
“主要是不能浪费粮食,”谢玄一脸正经,看着饭菜感慨道,“粒粒皆辛苦。”
他郑重地伸出筷子。
那镇长也不知怎么想的,准备的十几道菜道道不重样,给江让留的这几道他就都没吃过。
端来的路上,他就觉得味道一定比自己那几道好,现下一尝,果然!
过分,摇头。
好吃,点头。
“谢剑尊,”江让忽然开口,谢玄抬头,看见他的脸色一言难尽,“……那是我的碗筷。”
“喔,”谢玄筷子一挥,毫不在意道,“不要紧。”
他向来不拘小节,没那么多讲究,更何况对方还是江让。
说起来,江让身上总带有清淡的梨花香气,谢玄原以为是衣服上的熏香,如今闻见他用的碗筷上也沾染了一丝,估计是江让身上的体香。
该说不说,很下饭。
“我的意思是,”江让冷声道,“我跟剑尊还没到可以共用碗筷如此亲密的关系。”
闻言谢玄扒饭的动作一停,表情凝重,若有所思。
江让见他这副神色心中冷哼,看来谢玄还不是无药可救,只是饿死鬼投胎着急吃饭,一时忘了礼数,堂堂剑尊不至于这般没有分——
“我不介意,”谢玄灿烂一笑,“反正我们迟早会结为道侣的!”
等到那个时候,他们住在一起本来就会共用同一套餐具,江让提前适应一下也好。
不过谢玄也能理解,江让毕竟是正经宗门教出来的,不像他无门无派无约束,闲散惯了,如今他们还没到那一步,江让自然要比他守规矩一些。
江让听见这话,脸色立即阴沉得要滴出水来,可谢玄那厮干饭干得更欢乐了,浑然不知自己说了何等狂言。
冷静。
这是玉安唯一的客栈,炸了今晚他就要带着这家伙一起露宿街头、小树林或者别的什么地方,这里好歹还有堵墙,到了外边无遮无挡,他可不想睁开眼看见的就是谢玄那张脸。
冷静,冷静……个屁。
江让劈手夺过谢玄手中的碗,“砰”地把他的饭盖在了桌子上,瓷碗混着米粒被震得四分五裂。
“咕咚。”
谢玄缓缓咽下口中的饭,仰脸看着对他怒目而视的江让不明所以:“怎么了江道友?”
江让刚要发火动手,被谢玄这一下问住了。
说他介意?
可现在是谢玄拿他用过的碗筷在吃饭,人家都没说什么,他说介意岂不是显得他小心眼?
还是说他绝对不会同对方结为道侣?
谢玄本就是个听不懂人话的,之前他骂了那么多遍都无用,反倒让谢玄愈发热情高涨,就算再骂,保不齐还会被当作欲拒还迎的情趣!
江让一口气哽在喉咙不上不下。
他忽然有种打谢玄一巴掌,还要防备被他舔一口手心的无力感。
.
江让这厢天人交战,谢玄看了眼手里的筷子,又悄悄夹了颗丸子塞进嘴里。
他边嚼边想,江让这暴脾气,结成道侣后不得天天同他打架,提升修为绝对快。
这样正好,外面一群脑子缺根筋的还在等他,快点提升快点出去,虽说现在江让待他态度比之前好了许多,但还远远不够。
他得想办法让江让更喜欢自己。
谢玄环顾四周,目光锁定在几步远外的床榻之上。
他猛地站起身大声道:“江道友,我来帮你铺床吧!”
江让:“?”
他冷漠道:“岂敢劳烦剑尊,你——”
谢玄大踏步走过去,从床边的木柜中取出一套衾被。
江让:“我说——”
“哗啦”!
谢玄长臂一展,将床单摊开一点点抹平,然后铺上被褥,还贴心地替人掀开一个角,最后在床头中心放上一只方枕。
江让干脆不说话了,皱眉看他忙上忙下,铺好床后又返回桌前,开始动手收拾一片狼藉的桌子。
江让在归云峰上的起居有柳拾眠安排的洒扫弟子负责,不是没见过童子做这些,只是照顾他的人换成了跟自己势如水火的死对头,江让心中悄然升起一种莫名的情绪,说不清是什么感觉。
他忽然想起几日前,他在谢玄身上留下的梨花,上面附着的“寻声咒”传回了谢玄和他那好友天机道尊的对话,谢玄信誓旦旦说“非他不可”。
在他面前演演戏也就罢了,有必要人后也作出一副钟情于他的戏码吗?
江让沉默半晌:“谢玄。”
“嗯?”
“你为何非要同我结为道侣?”
这句话刚问出,江让就后悔了。
荒谬,难道他还真信了谢玄的胡言乱语?
谢玄闻言转过头,眸子里映着一旁跳动的烛火,他直直地看着江让,仿佛无比真心:“自然是因为喜欢你呀。”
江让一愣,随即冷笑一声:“你觉得我会信?”
谢玄停下手里的活儿,在他面前坐下来:“不然我为什么日日都去归云峰?”
江让:“因为你闲。”
谢玄:……他确实很闲,但这回真不是。
“我若闲得发慌,大可以去人间玩乐,遍游九州山川,何苦跑去被你拿来炸山?”谢玄认真地反问,“是归云峰比凡间热闹,还是——”
他本想说“还是你比九州山川好看?”,忽地想起今日才因夸江让好看自罚了小半日禁言咒,再提这茬恐怕要被赶出去。
再说江让的确更好看,谢玄想了想,就把后半句咽回去了。
江让神色淡淡地看着他,目光中说不清是审视还是探究,总归没有相信。
不过起码不像之前那样对他又打又骂了。
谢玄赶紧继续添柴,表白心意:“我的心天地可证日月可鉴,有朝一日江道友一定会感受到的!但是我希望道友能感受得快一些。”
“呵,装什么?”江让唇齿间发出一声哼笑,“你若真喜欢我,怎么还如此生分地称呼我为‘道友’?”
谢玄恍然:“道友这是在怪我与你不够亲近?那我叫你什么好?”
江让脸上表情一僵——他似乎给自己挖了个巨大的坑。
谢玄没注意到他的脸色,自顾自道:“‘江让’?不不不,太正式……‘让让’?嘶你我二人年龄相仿,这样叫好像我在占便宜,也不好。”
“那……承曦?”
“承曦”是江让的表字。
谢玄曾听闻江让被虚往仙尊收养时,身上所带玉佩上就刻着这两个字。
江让是个孤儿,虚往仙尊把他领回净云宗时江让才五岁,却早已孑然一身,那枚玉佩是他与这世间唯一的联系,于是虚往仙尊便取这二字做了他的表字。
不过谢玄不知道,待到虚往仙逝之后,便再无人叫过江让的字了,人人都只会对这位脾气暴躁又强大的仙长恭敬地称呼一声“霁珩清尊”。
谢玄说这两个字的时候语气认真又随意,仿佛真是他某位亲近的故人随口叫了他一声,江让思绪恍惚一瞬,竟也没有出声反驳。
谢玄仔细地看着江让的脸色,也摸不清他是同意还是不同意。
他犹豫了一下:“那我还是暂且叫你本名?等我们……”
话没说完,江让的脸色突然变了。
谢玄以为他又要发火,只见江让迅速拿出一张传送符,烛光一动,人瞬间消失了。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