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允显呼吸猛地一窒,眼前翻涌的蛇影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从寅那张近在咫尺的英俊脸庞。
从寅一双滚烫的手正捧着他的脸颊,指尖蕴着温润的灵力,似乎在驱散着幻象。那双深褐色的眸子定定地注视着他,一向镇定此刻竟染上了几分紧张。
“白藏......”
秦允显脸色苍白如纸,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微颤。那双总是沉静如玉的眼眸里,罕见地氤氲了一层薄薄的水光。
从寅的心像是被这双含泪的眸子狠狠攥了一下。
他从未见过秦允显露出这般神情,脆弱得让人心尖发疼,突然想要将人揽在怀里的冲动。然而余光瞥见不远处倒在地上的身影,他回神,像是被烫到般,倏地松开了捧着秦允显脸颊的手。
从寅别开视线,刻意用惯常的冷硬口吻说:“真是没用,竟能被这等宵小之辈的伎俩困住。”
若是往常,秦允显定会立刻反唇相讥。可此刻,那深入骨髓的恐惧余悸仍在体内流窜,指尖抑制不住地颤抖,连呼吸都带着紊乱。
他只是怔怔地站在原地。
从寅眸底瞬间掠过一丝复杂难辨的涟漪。他几乎是下意识地伸出手,一把攥住了秦允显那只在轻颤的手。
那令人安心的暖意顺着掌心蔓延,抚平了秦允显的惊悸恐惧。他抬眸,再次望向从寅充满情愫的眼睛。
不知为何,在这一刻里,他心底某处,像是被投入石子的深潭,骤然漾开了一圈陌生的波纹。一种从未有过的,微妙的悸动悄然滋生。
是感激,是依赖,还是别的什么?
秦允显自己也说不清。
“呸!”一声冷笑骤然响起,打断了这无声流转的微妙氛围。
洪蛇敛嫉恨地看向秦允显:“秦允显,你当真是好命啊,无论何时何地总有人替你挡灾消难。”
秦允显蓦地回神,循声望去。只见洪蛇敛狼狈地倒在不远处的地上,嘴角淌着一道刺目的血液,显然是被从寅一击所伤。他望向秦允显和从寅交握的手,那双狐狸眼里燃烧着怒火,挣扎着想要撑起身。
秦允显意识到什么,迅速抽离了手。
他目光如冰刃刺向洪蛇敛,脚尖一勾,挑起地上那根铁链,直指洪蛇敛咽喉:“你是如何知道我怕蛇。说,谁告诉你这些的?”
洪蛇敛非但不惧,反而咧开嘴,喉咙里滚出一阵癫狂的笑声:“谁?呵呵呵......自然是——他!”
说着,他的目光突然投向阴影中的另一人。
秦允显顺着洪蛇敛的视线看去。
只见秦雷跪在一旁的尘土里,断臂处的空袖管无力地垂落,仅剩的一只手死死捂着胸膛,脸色灰败如土,正大口喘着粗气,显得狼狈不堪极了。
秦允显一怔。
没想到当日秦诸梁大败后,他被洪蛇敛救走,如今竟已成了元霁野的爪牙。可秦雷是出了名的庸碌无能之辈,元霁野是个道行不俗的魔头,为何偏要让洪蛇敛救下这等废物,还留在手下做事?
从寅上前一步,眸子扫过秦雷,语气平淡:“此人半夜引我至城西荒冢,意图伏击。被我擒住后,又‘招供’你在此地遇险。我审不出幕后主使,便将他带来交由你处置。毕竟他也是你的‘亲兄弟’,想来你比旁人更‘了解’他。”
这话乍听是陈述,可那“亲兄弟”和“了解”二字,暗处却透着一股子讥讽。方才心头因从寅援手而泛起的那点微妙情愫,瞬间被这些话击得荡然无存。
秦允显皮笑肉不笑说:“太子殿下竟连我有几个不成器的兄弟,都打听得如此清楚明白,看来平日也非繁忙,是清闲得很啊。”
从寅见秦允显恢复了往日的神采,鼻腔里挤出一声轻哼,唇边却难得勾出弧度。
秦允显走向蜷缩在地的秦雷,垂眸俯视,眉宇间满是杂色:“你身上流着的,是天兆皇室的血。如今却自甘堕落,与洪蛇敛这等人为伍。瞧瞧你这副模样,人不人,鬼不鬼,可还有半分皇族体面?”
他那颗心被被愤怒燃烧时,却又渗出一丝的悲凉。到底是血脉相连的堂兄弟,竟走到如此不堪的地步。
谁知秦雷猛地抬起头,嘶声反驳,结巴的病在这段时间,也不知怎得突然好了:“自甘堕落?我只是想活!你呢?秦允显,你身上不也流着皇室的血?你又做了什么?!”
秦允显听出他话中有话:“你想说什么?”
秦雷的目光飞快地扫过一旁冷眼旁观的从寅,说:“说我不顾皇室颜面?那你与他同榻而眠,翻云覆雨,又算什么体统?”
“放肆!”秦允显面色骤然阴沉,厉声呵斥,“你胡言乱语什么!”
“胡言乱语?”秦雷瞪着眼:“我亲眼所见,就在那间房里,他抱着你,又亲又啃。那副情状,我看得真真切切。”
秦允显浑身一僵,下意识地侧头,难以置信地看向一旁的从寅。
难怪......
难怪那些昏沉梦境里,总有种挥之不去的怪异触感,甚至恍惚听到有人在唤他的字。他还以为是自己太疲惫生出梦魇的错觉。原来竟是从寅趁他睡着时,情难自禁,还被秦雷撞了个正着。
这,这简直是......
在这顷刻间,混杂着难堪和百口莫辩,烧得他耳根都隐隐发烫。
这下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而被当众揭穿的从寅,脸上却不见半分赧然慌乱。他甚至连眉梢都未动一下,仿佛秦雷口中那等孟浪之事的主角并非自己。他目光从秦允显烧红的耳廓上移开,重新锁定了地上的洪蛇敛。
“元霁野如今藏身何处?”
洪蛇敛似乎对秦雷的一番话感到震惊。那双精亮的狐狸眼骤然瞪大,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毫不掩饰的意外。
在他根深蒂固的印象里,秦允显此人虚伪自私,更是对龙阳之好避之不及。更何况天兆与大平乃是世仇。他万万没想到,秦允显竟会与敌国的储君纠缠到这般不堪的境地。
“呵,呵呵......”短暂的震惊过后,洪蛇敛喉间滚出一阵低沉的笑声,竟全然不顾从寅的逼问,目光紧紧盯住秦允显因羞愤而泛红的耳根:“有意思......真是有意思!秦允显,我竟不知你还有这等‘雅好’。在江平阔时,在我面前装得那般清高自持,背地里竟是被一个男人压在身下?啧啧啧......”
“住口!”秦允显羞愤将手腕一抖,铁链狠狠抽在洪蛇敛的身上:“看在昔日同门之谊的份上,我最后给你一次机会。说出元霁野的下落,留你一命!”
洪蛇敛身上落下一道血痕,他“嘁”了一声,眼中是浓得化不开的不信:“少假惺惺。秦允显,你是什么东西,我一清二楚。奸诈狡猾,睚眦必报!主人杀了你的父亲,我又效命于他,就算我此刻告诉你,你得了消息,转头就会毫不犹豫地拧断我的脖子。”
秦允显脸色沉了下去。
还真被洪蛇敛猜对了,他确实会这么做。
“啧啧,”洪蛇敛歪着头,语带讥诮:“秦允显,真是我高估你了,难道到现在,你都没嗅出半分不对劲么?”
此言一出,秦允显后知后觉,这才意识到了什么。
秦雷引出从寅之后,洪蛇敛又来引出自己。真是为了杀他?洪蛇敛不可能不知他的本事,绝非自己对手。在此纠缠对话,分明是故意拖延时间。
他真是被气得糊涂了,明知直接询问洪蛇敛得不到想要的消息,还要浪费时间询问。也不再犹豫,当即抽出刻有囚、诱两枚恢台,正要念出“言听计从”,一股刺鼻的的粉末骤然自他袖中弥漫开来,辛辣呛人的气息瞬间充斥四周。
“哈哈哈!”洪蛇敛爆发出疯狂而快意的大笑:“我们分头将你们引出府邸,这其中缘由难道还不明白?告诉你,府中那些蠢货,此刻怕是已经死绝了!再回去迟些,恐怕连尸体都难收。”
秦允显立刻以袖掩鼻,同时猛地挥袖,却发现洪蛇敛与秦雷趁机已经逃走了。他急忙对从寅道:“孙城主竟将我的话当作耳旁风,连一枚铜钱都未布下。府中必生巨变,不能再耽搁了,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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