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当空照,当瑾禾拉开床帘时,宋安瑶依旧舒舒服服地躺在被子里,半点没有要起床的意思。
“该起了,您今天还要去钓鱼。”瑾禾一边扯宋安瑶的被子,一边笑着打趣,“别人卯时上朝,您倒好,天天睡到日上三竿,还赖着不动。”
“我还能睡到正午呢。”宋安瑶闭着眼,躺床上伸了个懒腰,满足地喟叹道,“这样的快乐日子我过了一年多,实在是太舒服了,我感觉我以后都受不了轮值了。”
“想当初战事紧急的时候,梦里听见梆子声,我都能噌地一下从床上蹦起来。而现在,我估计只会一脚把被子踹下床。”宋安瑶一个翻身,把被子严严实实的卷起来,把自己卷成了一个蚕蛹。
瑾禾没接她的话,她一边吩咐侍女拿来今天宋安瑶要穿的衣物,一边放弃和宋安瑶拉扯被子,直接伸手去拉闭着眼睛的宋安瑶。
“哎——”宋安瑶没办法了,半推半就地顺着瑾禾穿衣洗漱,等坐到梳妆镜前还有几分没睡醒的迷糊。
瑾禾一边替她梳理着长发,一边低声询问:“那座石桥,您打算怎么办?”
“嗯,我记得夜琉璃那边不是对六皇子调查的差不多了吗?可以催她收网了。”宋安瑶懒懒地睁开眼,她优雅地抬起手摸摸了耳朵上的耳夹,水滴状的羊脂玉,下方悬着一颗晶莹的小珍珠,衬得宋安瑶温柔雅致。
夜琉璃是西域的女王陛下,表面上是为了今后大雍和西域能友好通商,互利共赢,和宋淮结盟。实则,她暗中一直替宋安瑶做事。
怎么说,优秀的人一直是多方势力拉拢的对象,而至于怎么用才能利益最大化,这就要看执棋者的本事了。
瑾禾轻轻应了一声,但转头又想起了什么,不放心地叮嘱:“您今天务必三思而后行。毕竟您今天的对手——”
正是当今圣上。
自从宋安瑶回到京城,这一年半,上面的那位便对她始终密切关注。
“永宁郡主宋安瑶是幽州的陆尧将军”这个身份,宋安瑶从始至终都没有在皇帝面前隐瞒过,毕竟这一不小心就容易被御史大夫打成“欺君之罪”。
宋安瑶可不想出师未捷身先死。
至于密切关注,那也是应该的。
毕竟“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燕王手握三十万大军,这于掌权者来说,本就是一大隐患啊!
比起瑾禾的谨慎,宋安瑶反倒显得从容自在,有些事越是紧张,才更容易自乱阵脚。
梳妆完毕后,宋安瑶退后满意的欣赏着镜子中的自己。
她穿着一袭月白色的竖领对襟袄搭配马面裙,一双深褐色的桃花眼,目光柔和,眼波澄澈,看起来就像是京城土生土长的大家闺秀,温婉而又娴静。
很好,瑾禾都把她打扮的不认识自己了,上头那位如果还有话说,那也不能怪她了。
宋安瑶没有带瑾禾去,一方面,外面需要瑾禾代为主持大局;另外一方面,别看瑾禾话说的好听,让她处处谨慎,但实际上瑾禾非常护犊子,有时候性格比宋安瑶还不冷静。
宋安瑶另外带了几名侍女,前往约定的皇家御苑,到了后才发现,守卫已经里三层外三层地把御苑围了起来。
宋安瑶……
这至于吗?
这处皇家御苑不还是在皇宫里吗?
弄得像在宫外那么麻烦。
宋安瑶忍不住腹诽。
引路的公公脚步轻快,带着宋安瑶一行人穿过一座座拱门,没多久,就来到了波光粼粼的池塘。
池塘边树荫下,摆放着两张木椅。
其中一张木椅上坐着的人正是当今圣上。他已经四十五岁了,看起来瘦削挺拔,一身银灰色常服,周身萦绕着帝王威仪。
皇帝的目光漫不经心地落在湖面,神色平和,倒少了几分朝堂上的肃杀。
他看到宋安瑶过来后,目光也只是稍作停留,接着便随和地摆了摆手:“来了就坐下吧,前几日特意打了窝,这次绝对能满载而归。”
皇帝话虽然那么说,但礼不可废,宋安瑶依然屈膝行了礼后,才在另一侧的木椅上坐下。
身旁的侍女把挂了饵料的鱼竿递过来,宋安瑶熟练的一甩鱼竿,将钓线抛入水中,浮标在水面轻轻点动。
宋安瑶虽然不好此道,但是没办法,上位者喜欢用钓鱼这种事情来试探人心,所以钓鱼这玩意也在她的必学课程内。
于是,宋安瑶一边钓鱼,一边陪着皇帝闲聊,场面倒是挺和谐的。
即使皇帝的问题千奇百怪、随心所欲,宋安瑶始终保持着恰到好处的分寸,直到皇帝话锋一转:“郡主在京城住得可还舒服?”
这聊着聊着,皇帝的称呼都变了。
宋安瑶不理解这变化的契机是什么,也拿不准这位陛下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但她依旧笑意盈盈,回答得中规中矩:“有太子殿下照拂,宫中上□□恤,儿臣住得也算开心的。”
皇帝闻言轻笑,温和慈祥,说出口的话却十分尖锐:“边关赫赫有名的陆小将军,如今成了太子妃,困在京城这一方小天地里,到底是有些屈才了。”
宋安瑶语气谦卑,说的那叫一个情真意切:“陛下说笑了。”
但皇帝丝毫没有要岔开话题的意思:“郡主从边关回来这么久,朕倒还没问过,郡主今后想做个什么样的人?”
老皇帝这一口一个“郡主”,明显就是在敲打她。
他到底想干嘛啊?闲得慌来试探她。
想做什么样的人?她宋安瑶选择做一个什么样的人吗?目前她能回答的无非就是君君臣臣,贤良淑德……
这简直就是带着答案来问问题,居心叵测。
宋安瑶努力维持着脸上的笑容,她清楚对方想听什么,但是对方想听的往往是不是现在的她能得出来的人生感悟。
大家都是人精,就算她真的睁眼说瞎话,他也不可能相信。
正当宋安瑶绞尽脑汁想找个十全十美的答案时,手边的鱼竿突然剧烈地抖动起来,鱼线被拉得笔直。
“鱼!鱼——”宋安瑶失声惊呼,看似手忙脚乱地伸手去抓鱼竿,手掌刚抓住冰凉的竿身,便被鱼竿拉着猛地一个趔趄。
看来是条难得的大鱼,宋安瑶眸光微敛。
皇帝见状也来了兴致,快步上前,从她手中接过鱼竿,沉声道:“别急,稳住。”
他双手紧握竿柄,身体微微往后倾,一边慢慢收线,一边左右调整鱼竿方向,显然是在“溜鱼”,想消耗鱼的力气。
可那鱼实在凶悍,几次猛力挣扎,把皇帝往池塘里带。
皇帝身边的宫人上前想帮忙,但那鱼突然猛地一个翻身,只听“咔嚓”一声,鱼竿竟从中间生生裂开。
那条大鱼“扑通”一声重新游回水中,溅起一大片水花,转瞬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老皇帝无奈地望着大鱼离开,遗憾地叹了口气,一扭头就发现宋安瑶幽怨地看着他:“陛下,我的鱼呢?”
她的鱼?
她的鱼随着鱼竿“咔嚓”一声响,没了!
老皇帝干咳两声,装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指着手中剩下的半截鱼竿说:“你的这根鱼竿它不行,材质也太脆了,导致到手的鱼儿没了。”
宋安瑶垂下眼帘看了看自己腰折的鱼竿,语气带着几分认真:“陛下,我这鱼竿可是毛竹制成的呢。毛竹坚韧,按理说,不应该这么容易断啊。”
宋安瑶这番话看似在辩解,言外之意是陛下您这钓鱼的技术不行才导致鱼竿坏了啊!
宋安瑶就是故意拆老皇帝的台。
毕竟这位陛下先前提的奇葩问题,着实恶心到她了。
老皇帝被噎了一下,却丝毫不慌,转头对身边的侍从吩咐道:“把朕的那根紫竹鱼竿拿过来。”
“你可以比较一下,紫竹材质的鱼竿肯定比毛竹好!今天呢,朕就把它赏赐给你了。”老皇帝表现的十分大方,主要是他刚刚的确弄折了宋安瑶的鱼竿,这的确不该是长辈所为。
点到为止,宋安瑶顺水推舟接过了那根紫竹鱼竿。
这么一折腾,老皇帝自然不好意思再提刚才的事,宋安瑶也十分有默契地不再追问,这个小插曲就这么过去了。
可接下来的半天,两人的运气实在糟糕,从正午等到太阳西斜,鱼竿就没再动过一下。
两人望着池面发愁,晒了一下午太阳的宋安瑶有点蔫蔫的,蹲下身,眼神直勾勾地盯着湖面,然后一本正经地问:“陛下,我们能用龙骨风车把这池塘里的水抽干吗?”
这下轮到皇帝震惊了。
老皇帝一脸诧异地看向宋安瑶,他突然很想知道,对方这脑袋里究竟在想什么?
结果,两双相同的深褐色眼睛对视,一双混浊平和,一双干净清澈。
最终,老皇帝先败下阵来,他摇了摇头,宽慰了宋安瑶几句,劝她下次再来碰碰运气。
随后,两人便打算各回各家。
宋安瑶本来也打算直接回东宫的,但行至半路,想起自己在池塘边呆了大半天,一条鱼也没钓着。
不行,这太阳不能白晒,她今天一定要吃到鱼。
不仅要吃鱼,还要吃全鱼宴,她还要出宫吃这顿全鱼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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