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冯新依旧被吊着,几乎是奄奄一息,被周怀珠刺瞎的眼睛现在被结块的血痂封闭,已经完全睁不开了。
黑影闪过,缓步至他面前,他却已经看不清来人。
“小伙子,还没死?”
“谁?”他低垂的头微微抬起,气若游丝,
“我来送送你,听说你已经把所有该说的都说了,那留着你的命还有什么用?”
“朝廷律法未判,你便要来取我的命,何必如此心急?”
“我怎能不急,听说卫寂要把你从诏狱中带走,移到刑部监牢,那里我可不好进,就只能委屈你在这里留下命来。”
“你是父亲派来的人,是父亲要灭口吗?”他的声音中带着讽刺。
“你希望我是你父亲派来的人吗?”
“呵,有什么分别。”黑袍之下的人注意到了他血肉模糊的左眼,
“你这左眼倒是别致,墨冰司的手段还不止于此吧。”
冯新将头抬得更高些,“墨冰司没有的刑罚,耐不住掌司使的妹妹冲动。你到底杀不杀我,来这里到底是做什么?”
“原来是靖明乡君么,你毁了忠贞将军的佩剑,她便要了你一只眼睛,没想到她倒是有几分烈性。不过只是一只眼睛怎么够呢。你要下去好好地同眠云赔罪。”
手起刀落,冯新没等到移送刑部,就断了气。那黑影重新潜回暗处,逃之夭夭。
翌日,冯泊屿就在大殿之上与卫寂争执起来。
“陛下,这案子还未审结,人犯却暴毙于狱中,实是墨冰司与大理寺之过,请陛下明察。”
“冯相的消息倒是灵通,难道二公子的死是我做的?”
“虽不知侯爷究竟为何,但是这诏狱之中若无你的命令,一般人如何能够进入,而后又不着痕迹的离开。”
“可笑,冯新的口供已经呈至御前,墨冰司的职责已经完成,只待近日移送刑部,我为何要自寻烦恼。”
“自然是为了你那个妹妹,听闻人犯在中州时曾指示手下将靖明乡君绑于佛塔,侯爷当时不是连火药都用上了吗,此番杀人,定也是为了泄私愤。”
火药一出,阶下立刻沸腾起来,竟不知墨冰司已经做大到可以无诏私用火药了么。
“下官正欲上报此事,在中州时,灵均命悬一线,若是不用火药炸桥,待到冯新的爪牙寻路围攻,恐怕后果不堪设想,皆是就不是死一个乡君这么简单了,千佛塔倒,中州必然再次陷于困顿。”
文祯帝在上首点头,昨夜便接到秘报,卫寂要试探这火药究竟与火药有没有干系。
冯泊屿抓住这一个理亏之处,自然不能轻易放过,
“为了一个人,就枉顾规程,可以轻易使用火药了么?”
“冯相不必如此激动,若你今日要报请陛下彻查,卫某自当配合,绝无怨言。只是冯相丧子竟看不出半分哀恸,倒是揪着墨冰司一点便宜行事不放,这冯氏一族的荣光面前,或许区区一个庶子也算不了这么。”
“你…”卫寂言下之意自然是他为了家族利益杀死亲子,要陷他于不义。
“新儿纵然是我亲子,可国法大于天,他也是朝廷重犯,臣身为一国宰相,岂能为私情所缚,枉顾法度。”
“我信,那大人还要查墨冰司吗?”卫寂对他这一通冠冕堂皇的话已经没什么耐心,不过或许他真的没杀冯新,或者说没来得及灭口,被人抢了先。
陛下继续主持,让冯相放松警惕,
“那好,既然卫大人愿意接受调查,那边依章程,由吏部与刑部协理,朕也想好好看看朕的墨冰司,还是不是当初那个只忠君王的铁血机构。”
卫寂言明,近日宜放松警戒,给暗处的人多些活动的机会。
当晚,卫寂便乖乖的收拾东西住进了刑部监牢,只不过无人敢审罢了。
周怀珠得知卫寂竟把自己折腾进了牢里,自然心中焦急,好在怀夕及时传信来,
“一切尽在大人掌握之中,请乡君不必忧心,大人已请了郡主明日过府陪伴乡君,请乡君早些休息。”
紫菀带了披肩出来,回来之后,京中天气已经渐凉,晚上更甚,她这般衣衫单薄的如何能行。
紫菀这几个月在府中等待,终于将她盼了回来,见她形容消瘦,下马车时甚至需要身边的那个哑女扶着,怎么能不心疼。
琳琅得了消息,知道周怀珠已经恢复了元气,高高兴兴的来请,说是今日马场人少,带她去骑骑马,晒晒太阳。
周怀珠起初以为是高头大马,想到卫寂那一日策马而去的场景,烈马呼啸而过,四蹄健硕,如同贴地而过的箭矢,那样的力度与速度,她深知自己根本,没有本事掌控,生出怯意来。知道来到马场,才见到了端阳侯府养的几匹小马驹,可爱得紧。两人也只是由人牵着,在马背上跟着马儿绕场缓步。
秋季的草场,入目皆是金黄,两人并排晒着太阳,闲聊这几个月的趣闻。
不多时,东侧另一个更大的场子来了两队人,像是要打马球,甚是精彩。
琳琅当即命牵马人牵着她们走近些,也好堪堪赛况。
前半场着实精彩,只是一直在马背上,周怀珠只觉得有些累,便先下马来,准备绕出场去坐着看。只是危险来的过于突然,隔壁
场子里骑马的人追着球一路横冲直撞,竟翻过围栏,冲了过来。
牵马人惊慌失措,周怀珠已下了马倒无甚大碍,奈何琳琅仍在马上,马儿又受了惊,愣在原地不好走,见那隔壁的大马即将踏下铁蹄,周怀珠急中生智,拔下簪子,直直刺向马臀,
“郡主,抓紧缰绳!”她回头嘱咐,只要马跑起来,就不至于是死局,也给那人控制住烈马,自己则是向马狂奔的垂直方向跑起来。
难姐难妹,上一秒还在夕阳余晖趣闻,下一秒就成了惊慌逃窜救命。
不远处有人听到这里的动静二话不说,迅速赶来,周怀珠来不及辨认,其中一人似乎是大理寺的江少卿,另一个黑金覆面,完全看不出来,她这边一分神便朝前绊了一跤,另一边的薛琳琅在马上更是惊叫出声,小马绕场半周,她只想松手,一时间竟被马一颠,整个人从马上飞了出去,张牙舞爪的不知道要落在哪里。
那两人随即出手,琳琅被江文元接住,惯性过大,摔在地上,索性江文元垫着,薛琳琅这才没有受伤。
“郡主,没事吧?”江文元看着整个扑倒在自己身上,没有反应的琳琅,怯生生的开口。薛琳琅听着少年剧烈的心跳,慢慢缓过神来,双手撑在他胸前,这才看清了身下之人,
“哦,哦,我没事。”
“没事的话,就请郡主从我身上下来吧。”两人的脸映着晚霞,竟是一样的绯红。
再看周怀珠这里,摔了一跤虽无大碍,还是略显狼狈,那与江少卿同行的人赶紧上前扶她,人未至,剑已到。长剑扎入马颈,顿时鲜血四溅,不多时,那马上的人便连带着马一同侧翻下去。
“没事吧?”
“兄长?”一听声音就知道是卫寂,可他不是在刑部牢里吗,怎么又出现在这京郊马场,还这副模样。
“嘘。”男人示意,却没有放开环抱着她的手,
周怀珠没好气地给了他一拳,“既然能出来,昨夜又为何不回府来住,害我白…”
“害你怎的?灵均不会是担心了一夜吧?”卫寂压低声音逗她。
“走开。”被戳穿了心思,她更加羞愤,推开他,径直往琳琅那边走。
“姑娘莫走,我这马怎么赔?”那失了马的年轻人不知道卫寂的身份,只好想着周怀珠喊道。
“我没钱,等我把哥哥卖了,就来赔你的马,你届时到镇远侯府来拿就是了。”周怀珠头也没回的答道。
她气鼓鼓的拉过琳琅就往回走,不管身上沾的杂草。
“怎么了这是,还生气起来了?”薛琳琅顺着她方才过来的方向,却没有见到什么人。
“阿姊,我们走,不要理骗子,还有骗子的朋友。”她咬牙切齿的,顺带着怪上了一旁扶着腰的江文元。
莫名挨了一顿骂,他站在原地也有些无措,
“走,今日紫菀做了棋子酥,咱们去吃饭。”不由分说,也不等琳琅与江文元道别,独留她一人在风中凌乱。
卫寂躲了片刻才重新回到江诏身边,面巾纸下,仍带着笑意。
“你做了什么,惹得灵均妹妹这般动怒。”江诏白白背了锅,此时此刻特别想知道。
“行了,明天的事都交代清楚了,我回牢里去了,明日太后宫中与那冯氏、卫氏见分晓。”
“这么早就回去啊?”
“当然,赶着回去吃牢饭。”他今日心情格外好,这样的地狱笑话都说的出口。
——
周怀珠的平安脉自回京之后就没有一天断过,算着日子,明日便是卫太后的赏菊宴,今日卫寂能出牢中商议,想来这扳倒冯党是势在必行,收网在即。
明日的赏菊宴自己到底去与不去,她还在纠结。去了难免又成了他们负隅顽抗的把柄,不去的话,谁又知道自己还能活几天,这府上的医师怎么就探查不出一点中毒的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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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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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第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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