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烦您了王叔。”任鲸生礼貌地应道，“我哥的项链可能落在礼堂附近了，下午两点以及五点左右的监控，麻烦您都给调出来看看。”
“行嘞，包在叔身上！”王叔动作迅速地调出礼堂区域的监控画面，一边操作一边唠着嗑，顺口问道，“说起来，你上次来查操场的监控，最后有......”
任鲸生反应极快，立刻向前一步，修长的手指精准指向主屏幕，“王叔，麻烦重点看看侧门这边。”
他的声音平稳，盖过了王叔的后半句话。
“侧门是吧，成。”王叔的注意力被引开，没有再继续刚才的对话，熟练地切换起了画面。
剩下的两个人正全神贯注地盯着屏幕，看上去根本没留意到这点插曲。
“停，就是这里！”任北琼急切地指着屏幕，两点左右的监控画面里，轮椅上的任北琼正低着头，颈间空无一物。
“没有......”，他喃喃着，“哪儿都没有，那么小，找不到了......”
任北琼的目光有些失焦地投向窗外沉沉的暮色，“那天也是傍晚。”
他吐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异常艰难。
天空的亮光在厚重的乌云挤压下迅速消失，雨点由疏转密，噼里啪啦砸在车窗上，织成一张模糊不清的雨幕。刺眼的车灯从对面车道蛮横地劈开一切，晃得人眼睛生疼。母亲尖利的争吵声穿透引擎的噪声，紧接着，是一声巨响......
好疼......
任北琼的身体猛地向前弓起，像是被一把重锤狠狠砸在胸口，呼吸陡然变得急促，胸口剧烈起伏，额角瞬间渗出细密的冷汗，手指痉挛般死死抓住轮椅扶手。
“学长！”一旁的南风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坏了，赶紧蹲在地上宽慰他道，“你别急，我们肯定能找到的！”
“那是妈妈最后留给我的东西......”任北琼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巨大的悲伤和无力感攫住了他，后面的话被哽咽堵在喉咙里，再也说不出来。
南风猛地抬起头，下意识地望向任鲸生，后者紧抿着唇，脸上清晰地掠过一丝不忍。
“去礼堂前，你们还去哪里了？”任鲸生的声音很冷静，试图将失控的局面拉回正轨。
“金融系办公楼，篮球场，对，篮球场！”南风像是被这句话猛地点醒，一下子从地上弹了起来，语速快得像机关枪，“学长挡开篮球那一下动作特别大，肯定是那时候掉的！”
他一个箭步冲到王叔身边，手指急切地指向还在播放礼堂监控的主屏幕，“一点半左右，东门旁边那个篮球场！王叔，麻烦您快调一下！”
王叔依言熟练地调出了监控画面，将画面放大再放大，最终清晰地定格在任北琼抬起手臂奋力挡开飞来的篮球的瞬间——一道细微却清晰的银色弧线，在画面中一闪而逝，悄无声息地没入篮球场边缘那片灌木丛深处。
天色彻底沉了下来，校园里一盏盏路灯次第亮起，在有些湿润的地面上投下一个个暖黄色的光晕。篮球场旁，那片灌木丛的枝叶荆棘缠绕在一起，在夜晚显得愈发幽暗。
三人拿着从王叔那里借来的手电筒，一人负责一块地找着。南风整个人几乎跪在地上，伸长了手臂，没有管那些坚硬的灌木是否会弄伤他，只是用力地拨开一层又一层的枝叶，急切地朝里面探寻着。
“找到了！”
最先开口的是南风，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变调。
他兴奋地冲还在旁边翻找的两人挥了挥手，脸上蹭了好几道灰黑的泥印子，看上去有些狼狈，可是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
南风献宝似地摊开那双沾满泥污的手掌，掌心里是那条银链，链子末端挂着光泽温润的平安扣。
任北琼的目光落在南风那张沾着灰泥却笑容灿烂的脸上，又看向了他手中那枚失而复得的珍宝，时间在路灯光晕中仿佛停滞了一瞬。
他伸出手，使劲攥紧了项链，平安扣硌着他的掌心，疼痛带来一种真实感，任北琼这才觉得自己那颗心终于落回了肚子里。
“多谢。”他的语气极其郑重。
“小事儿，学长别客气。”南风如释重负地笑了笑，随意地摆了摆手，似乎想打破有些过于正经的氛围，动作间不知道牵扯到了什么，细微的刺痛让他下意识地“嘶”了一声。
还没等南风收回自己的手，任鲸生突然拽住了他的手腕。
南风猝不及防被拽得一个趔趄，他有些愕然地抬头，撞进了任鲸生复杂的眼神里。
任鲸生一言不发，只是强硬地将南风的手拉到自己眼前，就着手电筒的光仔细审视着。
泥土碎屑遮盖不住手掌上深深浅浅的伤痕，一些较深的伤口边缘微微外翻，渗出鲜红的血珠，在白皙的皮肤上显得格外刺眼。他的小臂上也布满了被灌木尖刺刮出的长长红痕，有些地方已经红肿了起来。
南风这才后知后觉地感受到密密麻麻的疼痛从掌心蔓延开来，在任北琼这个外人面前，他下意识地想抽回手，手腕却被任鲸生攥得更紧了。
“受伤了？去医院处理一下吧，就坐我的车过去。”任北琼率先道。
“没事的，就一点小擦伤，回去冲一下就好了。”南风有些窘迫地解释道，声音不自觉地放低了。
“我会处理的，哥，这么晚了，你先回去吧。”任鲸生依旧抓着南风的手腕，但没有看他，而是转向任北琼说道。
“好，那你们赶紧去吧。小卫等会儿就来接我了。”
“嗯。”
任北琼坐在轮椅上，目光沉沉地追随着两个人逐渐消失在夜色里的背影，手中摩挲着那枚平安扣，脸上那副温和的笑意也慢慢消失了。
过了一会儿，一辆黑色轿车停在任北琼面前，助理已经恭敬地打开了后车门，站在了轮椅旁。
“少爷，现在回家吗？”
任北琼没有立刻回应，他最后看了一眼任鲸生和南风离开的方向，夜幕已经将他们的身影彻底淹没。
他缓缓地收回目光，轻轻点了点头。
卫北立刻俯身，小心地将任北琼从轮椅转移到车内舒适的后座上，又将轮椅熟练地折叠收起，放进后备箱，整个过程安静而高效。
他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后座上正沉默望着窗外的任北琼，斟酌着开口，“少爷，您实在没必要亲自过来一趟，医生说您的身体还需要静养一段时间。”
任北琼依旧望着车窗外倒退的昏黄路灯和婆娑树影，半晌，才冷笑了一声，算是回应。
因为在校园里，所以卫北开得很慢，正巧碰到了前方朝着校外方向走过去的两人。任鲸生依旧紧紧攥着南风的手腕，步幅很大，南风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两个人在路灯下拉出长长的交叠的影子。
“不来我就真成废人了。”
“更何况，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怎么能知道我这个弟弟对那孩子到底是玩玩还是认真的。”
任北琼再一次摩挲起了那枚平安扣，看向后视镜里牵着手的两人。
“平安扣是找到了。”
他收回自己的目光，喃喃自语，“但有些东西......”
任北琼停顿了很久，久到卫北以为他不会再说下去的时候，他才接着道，“永远都找不回来了。”
这句话轻飘飘地落下来，却又好似重若千钧。
——
电子密码锁发出正确的电子提示音，厚重的防盗门打开又关上，彻底隔绝了外面的世界。
南风一路被拽进来，直到此刻手腕依旧被任鲸生紧紧扣着，力道甚至比起刚才更重了几分。
他被这强硬的动作弄得有些踉跄，后背抵上了冰冷的门板，任鲸生高大的身影山一样的笼罩下来。他们没有开灯，任鲸生只是借着玄关感应灯微弱的光线，再次审视起了南风那双伤痕累累的手。
“疼吗？”
他的声音听不出情绪，南风判断不出来这到底是单纯的关心还是别的什么。
“还好，只是看起来比较恐怖而已。”南风有些不自在地避开了任鲸生的目光，声音闷闷的。
任鲸生没再说话，松开了手，转身打开灯，走向客厅，随即熟稔地打开柜子，取出了一个看起来相当专业的家用医疗箱。
“过来。”
他先拿出大瓶的生理盐水冲洗液，没有多余的废话，直接对着南风那布满污泥和血迹的手掌冲了下去。
“嘶......”南风忍不住抽了口气，手臂的肌肉都绷紧了。
“忍着。”任鲸生头也没抬地道。
因为任鲸生低着头，看不见自己的表情，所以南风十分肆无忌惮地盯了起来。
看着他认真地为自己处理伤口，南风心里很自然地产生了一种巨大的满足感。
等到任鲸生最后从医疗箱里拿出一张无菌敷贴的时候，动作却突然顿住了，他抬起头，看着南风因为疼痛而显得有些湿润的眼睛，心里莫名涌上一丝难以言喻的烦躁。
“为什么？”
南风盯着他的脸正看得入迷，一时没反应过来，呆呆地问道，“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这么尽心尽力地帮他？为了帮他找项链，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
南风愣了一下，看样子完全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这个，没有任何思考便脱口而出道，“因为他是你哥哥啊。”
这句话他说得很轻，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天真，仿佛这是世界上最简单、最不需要解释的理由。
“而且学长人也很好，项链是他妈妈最后留给他的东西，我当然想帮他找到了。”南风自然地补充道。
“这么短的时间，你就知道他人很好了？
“他不好吗？”南风有些疑惑地反问道，“我看他对你也挺好的呀。”
“难不成他是装的？其实他私底下偷偷欺负你？给你使绊子？还是故意给你挖坑？”
任鲸生终于将那块无菌敷贴贴了上去，像是呼噜小狗一样揉了揉南风的脑袋，这动作其实有点过于亲密了，不过两个人都没有意识到。
“没事少看点狗血剧。”任鲸生将医疗箱收拾好放到了原处，“他是个好人。”
“谁说我看狗血剧了，我可不爱看那么俗气的东西。”南风窝在沙发上，小声地反驳道。
“视频网站的观看记录，不是你看的难不成是我？”
“......”
“好像今晚会更新一集，不过反正你也不爱看，那就......”
“好吧我投降！我爱看行了吧！”
因为任鲸生背对着南风，所以他没能发现前者突然扬起的嘴角。
南风麻溜地打开了电视，熟悉的片头曲响起，他的身体不自觉地跟着小幅度晃了起来。
他刚沉浸式地看完片头曲，便见任鲸生端着一盘洗干净的葡萄走了过来，坐在了南风旁边。
南风也不跟他客气，一口一个葡萄吃得不亦乐乎。
“我恨她，我恨她！我就像条狗一样被她抛弃了！她根本没有在意过我的死活，在我躺在病床上随时有可能死掉的时候，她跑去嫁给了我的仇人！还生下了他的孩子！”
“当年的事不是你想得这样，再怎么样你也不该这样对待她！”
“我凭什么不能这样！我就是要报复她，我要看见她生不如死，就和我当年一样！”
“因为那是你的孩子！”
......
看到这里，南风倒吸了一口凉气，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
任鲸生没怎么看这剧，观察南风的反应比这无聊的电视剧要有意思得多，他觉得南风其实很有做reaction的天赋。
原本他还有点担心南风会继续逼问任北琼在饭桌上提到的李家小儿子的事，或者是试探监控室王叔那番话，不管是哪一个问题，任鲸生都不想回答。
好在南风的注意力暂时都被电视剧吸引走了，任鲸生发现自己居然有一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一集很快就放完了，南风一边等着播放下一集，一边扭过头，语气很随意地问道，“王叔说你之前调过操场的监控。”
他直直地盯着任鲸生的眼睛，“是因为我被绊倒那事吗？”
小风：哼哼没想到吧，我还是要问[墨镜]
希望收藏涨涨涨[加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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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失而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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