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晚上八点，南城的夜色已经浓稠得像化不开的墨，只有远处商圈的霓虹还在固执地闪烁，透过星垣实验室的玻璃窗，在地面投下几缕破碎的彩光。实验室里只剩下冷白色的LED灯亮着，光线均匀地洒在一排排实验台上，把透明的样本管、银色的仪器都照得发亮，反射出冷硬的光泽。
陆池坐在靠窗的实验台前，面前的电脑屏幕上跳动着密密麻麻的数据，屏幕右下角的时间显示“20:03”。他刚整理完这周最后一组样本的抑制率曲线，曲线在屏幕上呈现出平滑的蓝色线条，最终停在94.3%的位置——比上周又高了0.1%，这意味着新调整的配方效果又好了一点。他盯着屏幕看了几秒，确认数据无误后，才轻轻舒了口气，抬手揉了揉发酸的肩膀——从下午三点到现在，他只喝了两杯黑咖啡，连晚饭都忘了吃。
桌面上摊着一本翻开的实验记录本，上面用黑色签字笔写满了批注，字迹工整却带着点疲惫的潦草，页脚处还画了个小小的笑脸——那是他给自己的鼓励，每次数据有进步就会画一个。记录本旁边放着一个白色的陶瓷杯，杯身上印着星垣实验室的灰色logo，里面还剩小半杯温水，水温已经凉透了，杯壁上凝着一层薄薄的水珠，顺着杯身缓缓滑落，在桌面上留下一小片淡湿痕。
陆池伸了个懒腰，骨节发出轻微的“咔嗒”声。他起身想去茶水间倒杯热温水，顺便看看有没有剩下的能量棒——胃里已经开始隐隐发空了。他拿起桌上的陶瓷杯，杯柄的温度有点凉，刚好能让他昏沉的脑子清醒一点。白大褂的口袋里还插着一支黑色的签字笔，笔帽上沾了点淡蓝色的试剂痕迹——那是下午调试样本时不小心蹭到的，现在已经干透了，留下一点浅浅的印记。
实验室的走廊铺着浅灰色的地砖，踩上去会发出轻微的“哒哒”声，在空旷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陆池走得很慢，脚步有点虚浮——长时间盯着屏幕，眼睛和腿都有点发麻。他刚走到茶水间门口，就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走廊另一端传来，脚步声很杂乱，没有规律，还夹杂着粗重的喘息声，不像是实验室工作人员的脚步。
陆池的脚步顿住，下意识地握紧了手里的陶瓷杯，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他转头看向走廊尽头，只见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正快步朝这边走来，男人大概三十多岁，头发梳得油亮，发胶用得太多，连发丝都硬挺挺地贴在头皮上，在灯光下能反光。他穿的西装看起来质地廉价，黑色的面料上沾了点不易察觉的灰尘，袖口处还有一道浅浅的褶皱，显然不是经常打理的样子。
男人手里拎着一个棕色的皮质公文包，包身已经有些磨损，边角处的皮料都翻了起来，他走到离陆池还有三步远的地方停下，脸上堆起一层假笑，嘴角僵硬地往上扬，眼神却像扫描仪一样，肆无忌惮地扫过陆池的白大褂，从领口到袖口，再到他攥着水杯的手，带着毫不掩饰的不怀好意。
“陆池研究员？”男人先开了口，声音刻意放得柔和，却掩不住骨子里的油腻感，像裹了层糖浆的沙子，听着让人不舒服。他往前凑了一步，试图拉近距离，身上的味道也飘了过来——是劣质古龙水混合着烟味的气息，呛得陆池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杯里的凉水晃了晃，差点洒出来。
“您是？”陆池皱紧眉头，语气里带着明显的警惕。他不认识这个男人，而且这个时间点，实验室早就过了访客时间，保安怎么会让外人进来？
“我是锐科生物的李经理。”男人说着，从公文包里掏出一张名片，双手递过来。名片是金色的，印着“锐科生物市场部经理李明”的字样，边缘还烫了圈花纹，却透着一股廉价的浮夸。“我们锐科也是做ABO信息素研究的，久仰陆研究员的大名，知道您在做‘信息素安抚剂’项目，特意过来想跟您聊聊合作的事。”
锐科生物？陆池心里“咯噔”一下——他当然知道这家公司，是星垣的对家机构，比之前来骚扰的明科生物更激进。之前就有传闻说，锐科为了抢项目，不仅挖走了其他实验室的研究员，还偷偷复制过别人的实验数据，手段很不光彩。他没接那张名片，只是把手里的水杯攥得更紧了，语气冷淡：“抱歉，我现在很忙，没时间谈合作。而且星垣有规定，非工作时间不接待外访，您请回吧。”
“别这么急着拒绝啊，陆研究员。”李明收回名片，脸上的假笑淡了点，眼神却更露骨了，他往前又凑了一步，声音压得更低，带着点诱惑的意味，“我们锐科知道您是稀有Omega，这种身份在星垣可太屈才了——星垣能给您什么？不过是个小小的研究员位置，还得跟一群Alpha挤在一个实验室里，受他们的白眼。”
他顿了顿，见陆池没说话，又继续说：“跟我们合作就不一样了，我们给您单独的实验室，配备最好的仪器，薪资是星垣的两倍，还能给您‘特殊保护’——您想啊，Omega做这种敏感项目，要是被那些盯着稀有Omega的地下机构盯上，后果可不好说，对吧？”
最后那句话，他说得咬字很重，眼神里的恶意像毒蛇的信子，直直地刺向陆池。陆池只觉得浑身不舒服，像被黏腻的虫子爬过一样，他往后退了一步，后背刚好抵到茶水间的门框，冰凉的金属触感让他稍微冷静了点：“我不需要保护，也不会泄露星垣的项目数据。您请离开，不然我要叫保安了。”
“陆研究员，别给脸不要脸！”李明脸上的笑彻底消失了，脸色沉得像锅底，语气也变得凶狠起来。他上前一步，伸手就想抓陆池的手腕——陆池的手腕细瘦，看起来一捏就能握住。“你以为你能靠季景涵？他不过是把你当实验工具，等这个项目结束了，你以为他还会管你？跟我们合作，才是你最好的选择！”
他的手指已经快要碰到陆池的手腕，陆池甚至能感觉到他指尖传来的粗糙触感，心里一阵发紧，下意识地想躲开。就在这时，一阵冷冽的雪松香忽然从走廊尽头飘来，像一股突如其来的寒流，瞬间笼罩了整个走廊。那味道清冽却极具压迫感，带着顶级Alpha独有的信息素威压，刚一出现，就把李明身上那股劣质古龙水味压得无影无踪。
李明伸出去的手瞬间僵在半空，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像被冻住的纸，连嘴唇都开始微微发抖。他猛地回头，看向走廊尽头，只见季景涵正站在那里，穿着一件黑色的羊绒大衣，大衣的面料柔软却挺括，在灯光下泛着细腻的光泽，领口处露出一点深灰色的围巾，是手工编织的款式，看起来很暖和。
季景涵的身姿笔挺，像一棵挺拔的雪松，周身散发着强大的气场，眼神冷得能杀人，目光直直地落在李明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厌恶和戾气。他没说话，只是缓缓往前迈了一步，每一步都踩在地毯上，没有声音，却像踩在李明的心上，让他忍不住往后退了半步，双腿控制不住地发颤。
“你想碰他？”季景涵终于开口，声音很低，却带着雷霆万钧的力量，每个字都像冰锥一样扎在李明心上。他的雪松香信息素浓度又高了几分，像一张无形的网，把李明牢牢困住，让他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季……季总？”李明的声音发颤，牙齿都在打哆嗦，他怎么也没想到，季景涵会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他之前调查过，季景涵作为季氏掌权人，每天忙得脚不沾地，根本不会在晚上来星垣实验室。“我……我就是跟陆研究员谈合作，没别的意思，真的……”
“合作？”季景涵冷笑一声，笑声里满是嘲讽。他快步走到陆池身边，抬手轻轻按住陆池的肩膀，把他护在自己身后——季景涵的肩很宽，刚好能把陆池完全挡住，像一道坚固的屏障。他的雪松香信息素在两人周围形成一层淡淡的屏障，陆池站在后面，不仅没觉得压迫，反而觉得很安心，刚才的紧张和害怕都慢慢消散了。
“用威胁的方式谈合作？用Omega的身份恐吓？”季景涵的目光像刀子一样刮过李明的脸，“锐科就是这么□□工的？还是说，这是你们锐科的‘企业文化’？”
李明被问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脸色从惨白变成青紫色，他能感觉到季景涵的信息素像冰刃一样刺进自己的四肢百骸，Alpha的本能让他产生了强烈的恐惧，双腿发软，差点就跪倒在地。他想道歉，却连张开嘴的力气都没有，只能看着季景涵，眼神里满是哀求。
“滚。”季景涵只说了一个字，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慑力。
李明如蒙大赦，再也顾不上手里的公文包，转身就往走廊尽头跑，脚步慌乱，还差点撞到走廊的墙角，发出“咚”的一声闷响。他连回头都不敢，转眼就消失在了楼梯口，只留下那个棕色的公文包掉在地上，拉链没拉好，露出里面几张散乱的纸。
走廊里终于恢复了安静，只剩下季景涵身上淡淡的雪松香，还在空气中缓缓弥漫。季景涵收回信息素，转身看向陆池，目光立刻软了下来，刚才的戾气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担忧。他伸手轻轻碰了碰陆池的手腕，动作很轻，怕吓到他：“没事吧？他有没有碰到你？”
“我没事。”陆池摇摇头，心脏还在狂跳，刚才李明的手差点就碰到他了，幸好季景涵及时赶到。他抬头看向季景涵，夜色中的季景涵侧脸轮廓格外清晰，路灯的光从窗外照进来，在他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显得格外可靠。“您怎么会来这里？”
季景涵从大衣口袋里拿出一个密封的文件袋，文件袋是淡蓝色的，上面印着季氏医院的白色logo，他把文件袋递给陆池：“季氏医院刚整理了一批新的Alpha患者样本资料，都是适合做长期稳定性测试的，我想着你可能急用，就亲自送过来了。”他顿了顿，目光落在陆池发白的脸色上，补充道，“刚好看到他对你动手动脚。”
陆池接过文件袋，指尖碰到袋身，还带着季景涵大衣口袋里的余温。他低头看着文件袋上的logo，心里忽然泛起一阵暖意——季景涵明明可以让林舟送过来，却特意跑一趟，还刚好救了他。
季景涵拿出手机，解锁屏幕，拨通了林舟的电话，语气又恢复了之前的冷厉：“查一下锐科生物的李明，还有锐科最近的动向，包括他们正在推进的项目、合作方，都查清楚。另外，跟星垣的保安部说一声，以后不允许任何锐科的人进入实验室区域，尤其是陆池研究员在的时候。”
挂了电话，季景涵的目光重新落在陆池身上，语气柔和了不少：“以后加班记得给我发消息，或者给林舟打电话，我让他来接你，别一个人待在实验室。晚上不安全，尤其是你……”
他没说完，但陆池知道他的意思——他是稀有Omega，更容易成为目标。陆池点点头，心里暖暖的，轻声说：“谢谢季总。”
“不用谢。”季景涵看着他，眼神里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温柔，“你是项目负责人，要是出了什么事，项目怎么办？”他嘴上这么说，目光却落在陆池攥着水杯的手上，看到他指尖还有点发颤，又补充道，“别在这里待着了，我送你回家。”
陆池没有拒绝，跟着季景涵走出实验室。夜色中的星垣大楼灯火通明，季景涵的车就停在楼下，黑色的车身在路灯下泛着光。季景涵打开副驾驶座的车门，等陆池坐进去后，又绕到驾驶座那边。车里的空调已经提前打开了，温度调在25℃，刚好让人觉得舒服。
陆池看着窗外飞逝的街景，心里忽然觉得，有这样一个人护着，好像也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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