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的晨光比工作日柔和些,透过星垣实验室的百叶窗,在地面投下细长的光斑,像撒了一把碎银。实验室里已经有了零星的动静,几个早到的研究员坐在各自的实验台前,有的在调试仪器,有的在整理上周的数据,空气中飘着淡淡的消毒水味,混合着清晨特有的微凉气息。
陆池是七点半到的实验室,比平时晚了半小时——昨晚被李明骚扰后,他有点没睡好,早上起来时眼底还带着淡淡的青影。他背着一个浅灰色的帆布背包,里面装着昨晚没整理完的样本报告,还有一个保温杯,里面是母亲早上特意给他泡的枸杞菊花茶,说能清肝明目。背包的肩带有点旧了,边缘磨出了一点白色的线头,那是他大学时买的,用了五年,却一直没舍得换。
他推开实验室的门,脚步放得很轻,怕打扰到其他人。刚走到自己的实验台前,就听到角落里传来压低的议论声,像蚊子嗡嗡叫,虽然声音不大,却刚好能飘进他的耳朵里。
“你们昨天晚上听说没?锐科的人来找陆池,被季总当场赶跑了!”说话的是张研究员,他靠在试剂架旁,手里拿着一个不锈钢水杯,杯口还冒着热气,眼神却瞟向陆池的方向,带着点看热闹的意味。
“我知道!我昨晚加班走得晚,刚好看到季总的车停在楼下,气场强得吓人!”旁边的李研究员接话,手里把玩着一支笔,语气里带着点酸溜溜的味道,“不过说真的,陆池也太幸运了吧?季总怎么就偏偏护着他?还不是因为他是Omega,季总对他有意思呗!”
“就是啊,”另一个女研究员也插了进来,声音压得更低,却更尖锐,“之前季总指定他当唯一对接人,我就觉得奇怪了。论资历,张哥比他久;论经验,李哥比他丰富,凭什么就是他?还不是靠Omega身份博同情,让季总另眼相看!”
议论声断断续续的,像针一样扎在陆池心上。他握着背包肩带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指节泛白,背包里的保温杯硌得他腰侧有点疼,却没心思管。他最不喜欢的就是这样——明明他熬夜调整配方,把抑制率从93.5%提到94.3%;明明他反复核对每一个数据,连0.1%的波动都要找出原因;明明他靠的是自己的专业能力,却被人轻飘飘地归结为“Omega身份”“季总撑腰”。
他深吸一口气,走到实验台前,把背包放在椅子上,假装没听到那些议论。帆布背包放在椅面上,发出轻微的“咚”声,里面的报告纸页蹭出细碎的声响。他打开背包,拿出保温杯,拧开盖子,菊花茶的清香飘了出来,却没让他烦躁的心情好转半分。
“陆哥!”小陈的声音忽然响起,带着点活力,她抱着一摞实验记录本,快步走到陆池身边,鞋底在地砖上蹭出“哒哒”的轻响,“你来得这么早呀!我给你带了城南那家的糖糕,还是热的呢!”
小陈说着,从白大褂的口袋里掏出一个油纸包,里面是刚买的糖糕,还冒着热气,油纸包上印着红色的“福”字。她把油纸包递到陆池面前,却看到陆池脸色有点苍白,眼神也没平时亮,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角落里的研究员,瞬间就明白了什么。
“陆哥,你别理他们!”小陈把油纸包放在实验台上,拉了拉陆池的袖子,声音压低了些,却带着点愤愤不平,“他们就是嫉妒你能跟季总对接,嫉妒你实验做得好,才在背后说闲话!上周张哥做的样本数据错了三个,还是你帮他找出来的,他还好意思说你!”
陆池扯了扯嘴角,想笑,却没笑出来。他拿起桌上的移液枪,开始调试今天要用到的样本——是上周新采集的10例Alpha样本,需要测试新配方的抑制率。移液枪的量程调到了50μL,他的手指却有点发紧,针尖好几次差点碰到离心管的管壁,淡蓝色的试剂在管里晃了晃,差点洒出来。
小陈看着他的样子,也没再多说,只是默默坐在他旁边的实验台前,帮他整理样本编号,把写好的标签一张张贴在离心管上,标签上的字迹工工整整,和陆池的字体很像——那是她特意学的,怕陆池忙不过来。
实验室里的时间过得很慢,转眼间就到了中午十二点。其他研究员陆续收拾东西去食堂吃饭,角落里的议论声也消失了,只剩下陆池和小陈还在实验台前。小陈早就饿了,肚子咕咕叫了好几次,却没好意思先走,只是拿着油纸包的糖糕,时不时咬一口,眼神却一直关注着陆池。
陆池还坐在电脑前,盯着屏幕上的数据,屏幕上的抑制率曲线明明很平滑,他却反复放大缩小,好像能看出花来。他的面前放着一杯早就凉透的菊花茶,保温杯的盖子没拧上,里面的菊花沉在杯底,像没精神的小绒球。
就在这时,一阵熟悉的脚步声从走廊传来——沉稳、有节奏,每一步都带着独特的气场,不用看也知道是季景涵。小陈眼睛一亮,立刻站起身,对着门口喊:“季总!您来了!”
陆池的目光从屏幕上移开,抬头看向门口。季景涵穿着一件浅灰色的羊绒毛衣,外面套着一件黑色的短款大衣,比平时少了几分冷硬,多了点休闲的柔和。他的头发没像平时那样梳得一丝不苟,额前的碎发垂下来一点,遮住了一点眉眼,显得更温和了。
他手里拎着一个白色的纸袋,袋子上印着城南那家“低糖烘焙坊”的logo,是陆池之前提过喜欢的那家。纸袋还带着余温,显然是刚买的,透过薄薄的纸张,能闻到淡淡的白桃香味。
“怎么没去吃饭?”季景涵走到陆池身边,目光扫过他屏幕上的数据——还是早上打开的那一页,显然一个上午都没怎么动。他又看向陆池面前的凉掉的菊花茶,眉头皱了起来,语气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担忧:“不舒服?”
陆池摇摇头,把目光从屏幕上移开,落在季景涵手里的纸袋上,声音有点低:“没事,就是想把这组数据整理完,不然下午又要忙。”
季景涵没信。他看了一眼角落里还没完全走光的两个研究员,他们正偷偷往这边看,眼神里带着点好奇和探究;又看了看陆池紧绷的侧脸,下颌线绷得笔直,指尖还在无意识地捏着鼠标线,显然是情绪受了影响。
他没点破,只是把手里的白色纸袋放在陆池的实验台上,纸袋碰到桌面,发出轻微的“啪”声。他打开纸袋,里面放着四块低糖白桃酥,每一块都用透明的塑料纸单独包装着,上面印着小小的白桃图案,看起来精致又可爱。
“先吃点东西,”季景涵拿起一块白桃酥,递到陆池面前,指尖碰到陆池的手指,能感觉到他的指尖有点凉,“数据下午再整理也不迟,饿着肚子做实验,容易出错。”
陆池接过白桃酥,塑料纸的触感很薄,能感觉到里面白桃酥的松软。他轻轻咬了一口,甜而不腻的白桃味在嘴里化开,带着淡淡的奶香,是他最喜欢的口味。可他没什么胃口,嚼了好几下才咽下去,心里却还是堵得慌。
小陈识趣地拿起自己的油纸包,小声说:“季总,陆哥,我去食堂吃饭啦,你们慢慢聊!”说完,她快步走出实验室,还贴心地关上了门。
实验室里只剩下陆池和季景涵两个人,空气里弥漫着白桃酥的香味和季景涵身上淡淡的雪松香,混合在一起,意外地和谐。陆池低头啃着白桃酥,没说话,却能感觉到季景涵的目光一直落在他身上,带着点探究和温柔。
“他们说……我靠您撑腰。”陆池忽然开口,声音很小,像蚊子哼,说完后又觉得有点不好意思,把头埋得更低了,手指捏着塑料纸,把它揉成了一个小团。
季景涵的动作顿了一下,手里刚拿起的白桃酥停在半空中。他看着陆池的发顶,黑色的头发软软的,像小兽的绒毛,心里忽然泛起一丝心疼。他把白桃酥放回纸袋里,语气变得格外认真,没有丝毫敷衍:“你的抑制率数据从93.5%提到94.3%,靠的不是我,是你熬了三个通宵,调整了七次配方,每次都亲自盯着样本测试,连吃饭都忘了;项目对接时,你能精准解释每一个数据背后的实验逻辑,甚至能说出样本患者的基础病史,靠的不是Omega身份,是你的专业能力,是你对实验的认真。”
他顿了顿,往前凑了一点,声音放得更柔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这些都是你自己挣来的,跟我没关系,也跟你的第二性别没关系。别人怎么说,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做得有多好。”
陆池抬起头,刚好对上季景涵的目光。他的眼睛很深邃,像夜晚的星空,里面满是认真和肯定,没有丝毫轻视或敷衍。阳光透过百叶窗落在他的脸上,在他的眼底投下一点光斑,显得格外温柔。
陆池的心里忽然像被温水浸过一样,堵在胸口的烦躁和委屈慢慢消散了。他咬了咬下唇,声音有点发哑,却带着点释然:“谢谢季总。”
“不用谢。”季景涵笑了笑,拿起一块白桃酥,递到他嘴边,“再吃一块,不然下午没力气做实验。”
陆池下意识地张嘴,咬了一口白桃酥,这次的味道好像比刚才更甜了,白桃的香气在嘴里散开,连心情都变好了。他嚼着白桃酥,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眼底的青影好像也淡了点。
下午五点,陆池终于整理完了所有数据,把报告存进加密U盘,放进背包里。他收拾好实验台,把用过的离心管放进专用的回收箱,又用酒精棉片擦了擦桌面,确保没有试剂残留——这是他的习惯,每次实验结束后都会把实验台收拾得干干净净。
“收拾好了?”季景涵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他不知什么时候站在那里的,手里拿着陆池的帆布背包,显然是帮他拿过来的。
“嗯,收拾好了。”陆池点点头,接过背包,肩带搭在肩上,刚好合适。
“我送你回家。”季景涵转身走向门口,“刚好顺路。”
陆池没拒绝,跟着他走出实验室。季景涵的车就停在楼下,黑色的车身在夕阳下泛着柔和的光。他打开副驾驶座的车门,等陆池坐进去后,才绕到驾驶座那边。车里的空调温度调在24℃,不冷不热,还开了一点轻音乐,是舒缓的钢琴曲,音量很低,刚好能盖过外面的车流声。
车开得很稳,一路上两人没怎么说话,却不觉得尴尬。夕阳透过车窗落在两人身上,暖黄色的光把车厢里的氛围烘得软软的。陆池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飞逝的街景,心里很平静,之前的烦躁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很快就到了陆池公寓楼下。这是一个老式小区,没有电梯,楼道门口的路灯坏了好几天,晚上黑漆漆的,只能靠楼道里的感应灯照明。季景涵把车停在路边,却没让陆池下车,反而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喂,是3号楼的物业吗?”季景涵的声音很平和,却带着点不容拒绝的力度,“我是3号楼的住户,楼下的路灯坏了,晚上很黑,走路很容易摔跤,麻烦你们尽快派人过来修一下,最好今天就能修好。”
挂了电话,他看向陆池,眼神很温和:“晚上出门注意安全,要是怕黑,就给我打电话,我让林舟来接你。”
陆池愣了一下,才发现楼下的路灯确实坏了,灯杆歪歪扭扭的,灯罩也破了一个角,里面的灯泡黑黢黢的,显然早就不能用了。他之前没在意,现在想想,晚上走在这里确实很危险,尤其是下雨的时候,地面滑,很容易摔跤。
“谢谢您,季总。”陆池的心里暖暖的,像揣了个小暖炉,连指尖都变得温热起来。
“不用谢。”季景涵的嘴角勾了一下,眼神里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温柔,“你是‘信息素安抚剂’项目的核心研究员,要是出了什么事,项目进度就要耽误了,我可不想再重新找对接人。”
陆池笑了,知道他是在找借口,却没戳破。他推开车门,背上背包,对季景涵挥了挥手:“季总,那我上去了,您路上注意安全。”
“嗯,上去吧。”季景涵点点头,看着他走进楼道,直到楼道里的感应灯亮起,看到他的身影消失在二楼的拐角,才让司机开车离开。
车里的雪松香还没散去,混合着陆池身上淡淡的白桃乌龙香,在车厢里缓缓弥漫。季景涵看着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天色,想起陆池刚才笑起来的样子,嘴角忍不住又上扬了——这个稀有Omega,好像总能让他的心情变得格外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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