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居于豫王府中的楚渺渺敏锐地感觉到魏祯好像出事了。
自上次王府宴会与魏祯见了一面后,楚渺渺别说再见魏祯了,甚至连他的一点消息都没有。
豫王妃和魏祉时常来陪楚渺渺说话,但她没怎么见过魏祾。
而每当楚渺渺问起魏祾近况,豫王妃也只说她有点事情在忙,此外再多的消息也没有了。
豫王府中,魏祾同她与魏祯的关系最近,有时候也会给她带来魏祯的消息。可现在她连魏祾也见不到了,是不是说明魏祯的情况不容乐观?
楚渺渺懊悔不已。
她想活下去,她想成为魏祯的妻子。
她太贪心了,都是她太贪心才会让魏祯处于危险之中。
这样的念头不过才冒出来,一滴泪珠就已顺着楚渺渺的面颊滑落。原本明亮的双目中,此时多了黯淡与茫然。
豫王妃见楚渺渺这般模样,忍不住发出一声轻叹,心里对这孩子的疼惜更深了几分。她起身上前,用帕子为楚渺渺拭去不断涌出的泪水。
楚渺渺有点无措地接过豫王妃的帕子:“我、我自己来吧……”
虽说自己是情难自禁,但在豫王妃的面前这样哭泣也确实有点失礼。楚渺渺不好意思,试图抑制好情绪止住泪水。
但下一秒,她就感觉到自己被揽入到一个柔软温暖的怀抱,柔和的声音倾泻而下:“没关系的渺渺,难过就哭出来吧,小孩子这么逞强多辛苦啊。”
温柔的声音、温暖的怀抱让楚渺渺的悲伤突破了最后一道防线,她回身环抱豫王妃,埋头痛哭。
本在外面树下蹲着看蚂蚁的魏祉见楚渺渺哭得伤心,也跑过来轻轻拍着她的肩膀,一副小大人的模样说道:“渺渺姐姐哭吧,哭出来就会轻松很多。”
豫王妃母子在家里安慰楚渺渺,连着两日未见人影的魏祾正在京郊官道旁新搭起来的小茶棚里坐着喝茶呢。
搭这间茶棚是魏祾的主意,由她来观察入京的人群中是否有怀王府的人马,待确认身份后就放出响箭,作为前方埋伏人员的行动信号。为确保任务万无一失,在茶棚蹲守的除了魏祾外,还有几位罗刹谷的高手,若敌人警觉,那就由他们先动手。
正在这时,听得一阵马蹄声响。
魏祾抬头,见一队统一黑色服制的人策马而来。待领头的人从她身边奔过时,她注意到了那人腰间的黄铜令牌,上面刻着一个清晰的“怀”字。
来不及多想这些人为什么没带着棺木一同回来,魏祾就已经放出响箭。奇异的声音引起众人的警觉,但他们还未做出反应,就已经被路两旁飞身而出的黑衣人拦住了去路。
场面瞬时陷入了混战,刀兵相接之声,怒吼呵斥之声,骏马受惊嘶鸣之声混杂在一起。
魏祾就静静坐在凉棚下饮茶,淡然地看着不远处的混局,在心里默默数着数字。
等她数到第三百下的时候,一切声音都消失了,只有林中轻风送来了浓郁的血腥味。
第三百零一下时,程梓出现了,脸上被溅了些血迹,丝毫不影响他此时笑容满面。
“阿祾,我们回家吧。”
在罗刹谷高手的帮助下,怀王派去平州的人不仅无功而返,甚至最后被埋在了深林地下做了肥料。
这样一来,怀王诬告太子包庇罪臣之后的罪名也就成立了。
当魏祾亲自来找江惟秋告知情况时,江惟秋终于长长舒了一口气,向魏祾深深一揖:“多谢郡主。”
魏祾只轻轻颔首:“无妨。你别忘了给罗刹谷结钱就行。”
一旁的江映月听闻了此事全貌,不由瞠圆了眼睛,同时清秀的面容上也布满了惊疑与忧色:“这……这是不是太残忍了?”
“小江,可这就是朝堂。”魏祾神色认真道,“如果怀王的人不死,那太子就会有危险。我们既然选择了与太子同一条船,就得务必保证这条船不能被风浪打翻。不必要的仁慈,或许会成为刺向我们的最尖利的匕首。”
听了这番话,江惟秋再看向魏祾的目光中多了一份赞叹:“郡主若是为谋士,也未必不能立下一番功业。”
魏祾淡淡一笑:“江二公子过誉了。”
江映月以颇为崇拜的目光望着魏祾,语气中尽是骄傲:“我就说阿祾最厉害了。”
“如今威胁已除,我们就静候佳音吧。”
直到今天,江惟秋心上悬着的那块石头才终于落了地。他真想第一时间将这个好消息告知魏祯,只可惜眼下东宫禁卫甚严,连他也无法传递消息进去。
魏祯眼下就是一整个与世隔绝的状态。外界的消息进不来,他也无法向外界传递消息,只能耐着性子等。
这段等待的时间是真的煎熬。
但他没办法,只能每日通过看书习字来迫使自己静心,不要被无谓的思绪烦扰。好在他这里还留着楚渺渺喜欢的话本,可以陪他做个伴。
那些话本还是魏祯上回假装被废离京时楚渺渺送的,之前他事务繁忙,很少有时间看这些杂书。现在过起了幽禁生活,他也开始对楚渺渺送的这份临别礼物产生了兴趣。
然后魏祯发现,比起才子佳人的故事,楚渺渺更喜欢神神鬼鬼的故事。他甚至边看边琢磨楚渺渺看这么多神鬼故事会不会做噩梦。
虽然这些故事相对粗糙,题材也不怎么符合魏祯的兴趣。但在看这些话本时,会让魏祯产生一种楚渺渺在给他讲故事的错觉,便让他很难再放下,反而越看越觉得有意趣。
就像楚渺渺在这里陪着他。
在等待中度过的日子,也就没那么难熬了。
就在某个晴朗天气里,东宫的大门被从外面打开了。
彼时,魏祯正坐在东宫后院池塘旁的八角亭中,开始阅读第十九遍《怨鬼集》。
直到家令气喘吁吁地跑过来通报圣人和皇后驾临时,魏祯才放下手中的书册,淡定地整理好仪容去迎接圣驾。
魏祯最先见到的是冲他挥手的皇后。
此时皇后的身子也越发重了,行动也颇有些缓慢。圣人亲自扶着她,生怕她磕着碰着。
见此情景,魏祯的心底也隐隐生出一丝艳羡。
圣人对皇后的深情,举国皆知。圣人对这位心智只有**岁的皇后不仅百般疼惜,甚至为她顶住朝臣压力不纳后宫。在有人指责皇后身为国母却无法诞育子嗣时,圣人又从旁支过继子嗣,堵住悠悠之口。
帝王之家,一生一世一双人最是难得。
而这也正是他对自己和楚渺渺未来的期盼。
如果顺利的话,也许有一天他与渺渺也是如此情深恩爱。
待至正殿后,圣人扶着皇后坐下,屏退殿内所有侍从,魏祯立于堂下,等待圣人问话。
皇后笑眯眯地看着魏祯,张口就是:“阿祯,我——”
话还没说完就被圣人一声清咳打断了,他笑盈盈地看着皇后:“阿然,你来的时候是怎么答应我的?”
皇后立马捂住了嘴,用眼神表示接下来她不会再说一句话。
圣人上下打量了一番魏祯,唇边的笑意渐渐褪去。
“怀王这次彻底出局了。”圣人淡淡道,“眼下对你来说唯一构成威胁的应该就只有这个孩子了吧。”
圣人的眼光扫过皇后滚圆的腹部,再看向魏祯的目光也变得危险起来。
魏祯听出圣人语气中的阴郁,跪地正色道:“父皇明鉴,儿臣绝无此等想法!儿臣既入圣人一脉,即为父皇之子,那尚未出世的孩子就是儿臣的手足。儿臣怎会做出残害手足之事呢?儿臣本是想用更温和的方式让怀王认清现实,主动推出,谁料他竟逼我至此,儿臣无法,只得如此反击。”
“肃王、怀王都已被废为庶人,终身幽禁,现在朝堂之中再无人可制衡你了。这个局面,你可满意?”
“父皇言重了,儿臣不敢。”
圣人不言,只静静看着眼前的矜贵青年。
其实,他和皇后一样,喜欢这个孩子的原因就在于他俩是很相像的。
这种相像,不是外貌,而是处境。
皇后看出了魏祯的孤独,他看出了魏祯的果断与狠心。
当年第一批入宫的嗣子谋害皇后被拘禁起来时,是魏祯站出来找到主谋,救下了自己一命,这番果决与聪颖是其他嗣子所不具备的。
后来第二批嗣子入宫,魏祯又一次在几番斗争中脱颖而出,只有聪慧而没有狠心,那是做不到的。
他和魏祯一样,从小生活在人心的险恶之中。如果没有这份狠心,别说做皇帝了,能不能活下去都是未知数。
所以他欣赏魏祯,也愿意尽心去培养他。哪怕肃王和怀王也一样出色,可他最看重的还是魏祯。
这毕竟是他亲手栽培出来的人啊。
只是没想到,魏祯有着与他相似的狠心,也有一颗与他相同的痴心。
在太子之位都岌岌可危的时候,都没想过放弃楚渺渺。
圣人思及此,不由握住了身旁皇后的手,迎上她略带疑惑的清澈双目。
人的感情真是不讲理得很啊。
“魏祯。”圣人缓缓出声,声音中难得透出了无奈与妥协,“你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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