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初十,寒风呼啸,声如刀割,大雪覆满了千嶂宗的屋檐。
“微水,你怎么抱了回来一个小女娃?”
万俟微水怀里正抱着一个两岁的女娃,女娃正趴在她的肩头呼呼大睡。
听见铃岚师尊的问题,万俟微水下意识将手臂收紧了些,她道:“师尊,我想收养她。”
铃岚师尊凝视着睡得正香的小女娃,又看了看自家徒弟那双充满固执的眼睛,终是甩甩袖子道:“允了罢。”
万俟微水喜笑颜开,她轻手轻脚地抱着孩子往自己的卧房走去,她走得极慢,每一步都走得稳稳当当,生怕惊醒怀中的女娃。
卧房内,烛火摇曳。
万俟微水小心翼翼地将小女孩放在床榻上,仔细替她掖好被角。
等烧起炭盆后,万俟微水才仔细端详着小女娃的模样。
小女孩约莫两岁,穿着一件破旧的藕色小袄,脸脏脏的,手也脏脏的。
“既然是我捡你回来的,总该给你起个名字才是。”万俟微水自言自语道。
万俟微水坐在榻边发着呆,从早坐到晚,时而蹙眉,时而抿唇。
而小女孩睡得很安稳,都没醒过。
直到月色穿过窗棂,洒在床榻上,万俟微水才道:“叫阿允吧,反正师尊都允了。”
万俟微水实在是想不出什么好听的名字,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捡一个小女娃回来,可能是太无聊了吧。
千嶂宗,乃人界数一数二的修仙大宗,素来只招收女弟子,门规森严,绝情断欲。
门中戒律第一条便是:心若冰清,情念止息,凡动心起念者,轻则面壁思过,重则废去修为,逐出山门。
之后,万俟微水开始教导巫允献,教她识字,教她习武。
这日清晨,万俟水水推开卧房门,只见巫允献用被子将自己裹成一团,睡得正香。
“阿允,起床了。”
床上的人没有动静,万俟微水走到床边,伸手将巫允献从被褥里捞了出来,扶正站在床榻上。
巫允献眼睛都没睁开,身子摇摇晃晃的,她说:“师姐………我想再睡会儿。”
万俟微水语气坚决,“不可以。”她转身从衣柜中取出一套衣裙,“快起来,今天你自己穿衣服。”
巫允献闻言,张开手向前一扑,踩着床沿,整个人挂在了万俟微水身上,小脸埋在万俟微水肩头蹭了蹭,拖长了调子撒娇:“不要…………师姐,你帮我穿嘛,好不好?”
“那就站好了。”万俟微水叹了口气,终是心软了。
更衣完毕后,万俟微水牵着仍在打哈欠的巫允献走向练武场。
晨光熹微,沿途偶遇不少宗门弟子,晚入门的弟子纷纷向二人行礼问候。
一路上都有人向两人问好。
“余师姐好。”
“小允师姐好。”
巫允献虽然才三岁,但一年前就被万俟微水带回千嶂宗,辈分上比许多新入门的弟子都高。
只是,众人对十岁的万俟微水是发自内心的恭敬,而对这位三岁的小师姐,则总是忍不住伸手捏捏她粉嘟嘟的小脸。
十二年后———
“水水!!!”
一道欢快的声音划破了后山的宁静,已然长成少女模样的巫允献像阵风一样冲进了林子里。
巫允献穿着一身鹅黄色的衣裙,脸上是抑制不住的兴奋,乌黑的长发在身后飘扬,发间的流苏随之摇曳。
她来到空地上,仰头往树上看。
在粗壮树干上小憩的万俟微水被吵醒,她睁开眼,侧过身透过枝叶缝隙向下望去,只见巫允献一脸急切地站在下方。
她顺手拽下一把树叶,精准地丢在巫允献仰起的脑袋上,语气无奈,又含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宠溺:“没大没小,叫师姐。”
巫允献毫不在意地拍掉发间的树叶,她仰着头,眼眸明亮,依旧急切地催促道:“水水,你快下来!”
万俟微水翻身落下,衣袂翩飞间,树叶随着着她落在地上。
十二年过去,万俟微水也成熟了许多,身姿挺拔,清冷孤傲,一双丹凤眼眼尾微扬,眼波流转间似带着淡淡的忧愁。
万俟微水站稳后,问:“做什么?”
巫允献像是献宝一般,迅速将手里的纸袋子递出去,说:“我偷偷下山买了糖炒板栗,还热乎着,你快尝尝!”
万俟微水的目光在那还冒着热气的纸袋上停留了一瞬,又抬眼看了看巫允献那副“快夸我”的期待表情,心底不由得泛起一丝暖意。
“算你懂事。”她伸手接过,语气平淡,心脏却漏跳了一拍。
夜深人静,月华如水。
万俟微水在睡梦中被细微的窸窣声惊醒,刚睁开眼,就察觉身侧的被子下鼓起一团。
她微怔,伸手掀开被角。
巫允献不知何时钻了进来,正蜷缩着身子贴在万俟微水身旁,那双明亮的眼眸此刻正在黑暗中望着她。
“你做什么?”万俟微水嗓音沙哑。
“睡觉呀。”巫允献答得理所当然,一边说一边自然地朝她身边又贴近了几分。
万俟微水向后挪了挪,试图与巫允献拉开一点距离,她道:“你都多大了,快回自己房里去。”
巫允献倔强摇头:“我不……从小到大,我都是和你一起睡的。”
万俟微水心下一软,但语气严肃了几分:“不行,你已经十五了,快自己回房去。”
巫允献没有动作,只是目光灼灼地盯着万俟微水。
万俟微水伸手轻推着她的肩头,说:“回去。”
忽然,黑暗中传来低低的啜泣声。
巫允献嘴一撇,眼泪无声地滑落:“呜呜呜你是不是……嫌弃我了呜呜呜…………”
听见哭声的万俟微水顿时没了脾气,她道:“好了好了,别哭了,快躺下睡吧。”
巫允献听后立刻破涕为笑,眼底闪过一抹精光,她得寸进尺般将脸埋进万俟微水肩窝,手臂也悄摸环上了她的腰。
两人的体温在寂静的夜里逐渐相融。
次日一早,铃岚师尊宣布了三日后进行小考的消息,小考前两名可以下山历练一年。
这个奖励对于从小到大都呆在宗门里,并且每次下山都需层层报备的弟子们而言,充满了无尽的吸引力。
巫允献得知消息后,十分担心,她并非担心自己无法下山,而是担心自己不能与万俟微水同行。
她这般想,是因为铃岚师尊座下共有弟子二十三人,其中万俟微水天赋卓绝,修为精湛,肯定能在小考中夺得第一。
而她自己,实力虽然并不是垫底的,但绝不可能是第二。
趁着还有三日,巫允献赶忙让万俟微水给自己开小灶。
宗门后山,古木参天,绿荫如盖,平日里极少有弟子会来此处,或者说只有万俟微水和巫允献。
巫允献穿着一身水蓝劲装,手中长剑随着她的动作划破空气,发出簌簌的声响。
万俟水水则站在一旁,身姿挺拔如松,目光追随着巫允献的每一个动作,时不时出声指点。
“腕部下沉,力道贯于剑尖。”
“步法乱了,重心要稳。”
正当巫允献练得起劲时,一个她知道名字却不太熟悉的女弟子走了过来。
那女弟子眉眼温顺,穿着与其他女弟子无异的水蓝色练功服。
“余师姐,我有一个招式还是学不会,你能指导一下我吗?”女弟子的声音怯生生的,带着显而易见的崇拜。
巫允献的心顿时被分走了,手中招式变得绵软无力,余光不受控制地瞥向那名女弟子,心里咕嘟咕嘟冒着酸泡。
怎么偏偏是这时候来打扰?
万俟微水先是侧头看了巫允献一眼,见她眼神飘忽,便蹙眉开口道:“阿允,用心点。”
她的声线依旧平稳,却透着一丝不容置疑的严厉。
“哦。”巫允献嘟囔着应了一声,尾音拖得长长,任谁都能听出里头藏不住的不满和赌气。
她故意将剑锋劈空,发出突兀的破风声。
万俟微水深深地看了巫允献一眼,那目光似乎能穿透她强装的不满,看到心底那点小心思。
但她终究什么也没多说,转而耐心地指导起那位女弟子,声音温和。
巫允献心中气愤不已,她眸光闪了闪,一个念头窜了上来。
她想要师姐的目光回到自己身上。
现在、立刻、马上!
“啊!”
一声尖锐的惊叫响起。
万俟微水和女弟子同时被吓了一跳,猛地转头看来。
只见巫允献捂着自己右臂内侧,指缝间赫然有鲜红的血液渗出,血液迅速染红了蓝色布料。
“阿允!”万俟微水脸色一变,立刻冲了过去,语气万分焦急。
那女弟子也吓了一跳,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宜师妹。”万俟微水强自镇定,声音却比平时急促了些,“可否帮我去医馆取些伤药和纱布来?”
“好,我这就去!”女弟子回过神来,连忙拎着剑转身跑开。
“怎么这么不小心?”万俟微水仔细查看那道伤口,眉头紧锁,语气听着严厉,甚至有些冲,但她托起巫允献手臂的动作却是十分的小心。
“都多大了,剑术怎么还跟小时候一样毛躁?”
万俟微水想起巫允献幼时练剑,也是这般磕磕绊绊,幸好当时拿的是木剑,只是在脸上和手上磕出了些红印子。
看着万俟微水眼中毫不掩饰的担忧与紧张,巫允献几乎要压不住嘴角。
她赶忙垂下眼睫,遮住眼底的窃喜,佯装委屈道:“挽剑花的时候……心里着急,一个没留意,就划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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