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多年没见，想不想我？”
卡尔点了点头，见此，雅克高兴地笑了起来，头埋在卡尔的胸口，从卡尔的视角望去，只看见一团金灿灿的毛绒堆在他的胸口，随着雅克的呼吸蹭得他有些痒。
可是就是这样让他不自在的动作，却让他空缺了多年的胸腔被一种奇异的情感涨满。他顺应着身体的本能用手环住雅克的肩膀。
“我好不容易逃出来见你，真怕你把我忘了。”
“如果我不记得你了，你今晚怎么办？”
雅克抬起头，很认真地看着卡尔，用九年前那般干净如天使般的面孔对他说：“我会先杀了你，然后再自杀，这样我们就永远不会分开了。”
自从雅克醒来，卡尔几乎每天都会听到这样的问题，可是冲锋的喜悦如蜜糖般填满了他的胸腔，这么多年他一直在寻找雅克的踪迹，偏偏就在那天晚上遇见了，这何尝不是上帝的赐福。
这样的日子简直如梦一般，每天回到旅馆，就能见到天使一般的雅克满面笑容地来迎接他，好像这个房间、房间里的人是真真正正属于他一人的一般，简直像梦一样，简直像梦一样，卡尔光是想到这样的景象，即便是离开旅馆的清晨、前往教堂的路上，他的脸上也会涌上幸福的笑容。
一定是天使突然怜悯他，重新降临在他身边了吧。
“你在想什么？”
一旁从乡下来到这里、暂时为教皇打下手的牧师看着卡尔因为神游而呆滞的眼睛，有些奇怪。
“啊？不，没什么，”卡尔笑着小声回应，“只是在想一些……一些家事。”
牧师露出了然的神色，调侃道：“看来是好事将近了。”
说到这件事，在雅克没有回到他身边的时候，他还有些犹豫，不过现在雅克回来了，他倒希望自己与杰莉娜的婚事谈崩，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他宁愿一辈子不结婚，只要能一直见到雅克，哪怕让他在一间小屋里待一辈子他都甘之如饴。
“你要等教皇吗？他在书房，可能在和人说话，进去之前先敲门。”
卡尔向侍从点头致意，路过一扇窗时却见到了一个奇怪的身影。
这是一间半地下室，从走廊上可以透过窗户看见里面，卡尔余光瞥见有一道白色的影子在一片昏暗中一闪而过，然而等他仔细看的时候，却发现室内空无一人，只存放着一些看上去许久没有人看过的书籍。
“您在看什么？”
一个修女装扮的年轻女子从窗户底下后退几步，出现在卡尔的视线中，“先生，这里是不允许偷看的。”
卡尔尴尬地摆了摆手，正要道歉，窗户便被窗帘挡起来了。
头顶上突然传来一声可怖的嘶吼，卡尔心中一惊，抬头向上看去。
教皇平静地站着，手捧一本古老的圣经，庄严而神圣地站在阴影处低头看着他。
“好孩子，你听到什么？”
卡尔回过神，室内寂静，落针可闻，他回答道：“什么都没有。”
“你最近经常走神，”教皇如同一个严厉的父亲般教导着卡尔，“我会把你举荐给他，如果你执意要去，我或许能帮你，不过那不是什么好去处，所以我还是要劝你，至少要提醒你，女皇对他并没有什么好感……”
卡尔的脑海中依旧回荡着那声怪物般的嘶吼声，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那声音有些熟悉，然而事实上除了在他那牧师父亲的葬礼上听到过母亲发出这样的声音以外，他便再没听过这样撕心裂肺的吼叫。
到底是为什么呢，在教堂这般神圣庄严的地方，听到这样的声音？
教皇慈爱而威严的身影在他的脑海中渐渐褪去，卡尔走在大街上。
“需要载你一程吗？”
教堂周围出现的大都是贵族，认识卡尔的人也有很多，由于他与教皇的关系匪浅，事实上教皇对他确实有提拔之恩，虽然他不知道为什么，不过愿意在一些小事上帮助他的贵族倒是不少，这有时也让卡尔觉得头疼，毕竟拒绝一些地位比自己高的人是一门语言艺术。
卡尔对马车上的女人脱帽致意：“实在抱歉，不过我今天需要到外城去。”
回到旅馆的房间时，借着白天仅剩的一点金色的光辉，在洁白的床单下隆起一个单薄的人形，布面随着人的呼吸而轻微地起伏着。
还没有睡醒？
卡尔轻手轻脚地走到窗边，想起在教会学院的时候，第一次见到雅克似乎就是在窗边，他看着书信，而自己坐在床上，不过那个时候只有对陌生人的胆怯，现在却是对珍贵的人失而复得的喜悦。
他多么希望这一刻能够被无限地延长，一直到他生命的尽头。
“你回来了？”
雅克睡眼惺忪地歪着身子，从被子里探出一双眼睛，看着卡尔。
“刚从教堂回来，需要吃一点东西吗？”
雅克又重新躲进被子里，整个人都被捂着：“吃过了。”
他在说谎。
卡尔在上楼之前就问过他安排在走廊尽头的随从，不光是一天没有吃东西，雅克恐怕连药都没有吃，因为他白天根本没有待在旅馆！
不过卡尔并不想戳穿雅克，因为他也期待，雅克到底想做什么。
“所以你每天都要去教堂吗，做些什么？”
卡尔躺在床边，看着窗外的星空，思绪回到白天。
“祷告，其实也没有什么事情……来回需要很长时间，或许我们可以回我的家里。”
他偏过头，看着雅克，问：“你愿意吗？”
请你答应我吧。
在一阵漫长的等待与沉默中，雅克的眼睛都没有看他，似乎真的是在很认真地思考，能不能与身边这个男人共处一室，尽管他们现在就躺在一张床上，说着亲密的话。
有什么不一样吗？卡尔看着雅克的眼睛，他迫切地想要一个答案，可是雅克就像是知道他的焦急与无奈一般，始终不做出任何一点回答。
“不。”
听到这个回答，卡尔的心终于落了地，他并不感到失望，一种平静的愤怒在他的胸腔燃烧。
雅克问：“或许你知道教皇每天都去哪？”
卡尔忍着怒火告诉他：“我想他最近经常回去梅洛莉亚女爵家里，经常这样。”
“嗯？”听到卡尔的回答，雅克不可思议地发出一声疑惑的声音，“梅洛莉亚？”
见雅克一脸若有所思的表情，卡尔问他：“怎么了？”
“没有问题要问了吗？”
卡尔支起身体，靠近雅克，两人的呼吸慢慢交叠，最终，卡尔在雅克的唇边落下一吻。
“您应该小心一些，”卡尔附在他耳边说，“刚刚我在拐角处见到一个车夫，他说明天清晨会有一位客人去教堂，或许可以带上我。”
雅克抬起头，看着卡尔，问：“是吗？那你同意了？”
“不，当然不，”卡尔说，“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明天不去教堂也可以。”
雅克笑出了声，说：“那我希望你去。”
深夜，月光透过窗户进入寝室，一个青年无声地站在床头，与床上的女人对视。
“您和教皇演得一出好戏。”
梅洛莉亚皱起眉头，看着眼前年轻的情人，即便他身上裹着遮挡伤疤的布，看上去十分阴郁，然而她对他还有一些感情，所以暂时饶恕了他出言不逊的罪过。
她回头看了一眼熟睡中的教皇，发现对方并没有醒过来的迹象，便想着赶紧把雅克打发走，低声道：“我想你应该是累了，回去休息吧。”
然而雅克并不打算放过她，不管怎么说，他今天都得把过去受到的委屈说个清楚、问个明白：“你明知道我身上的伤口不是病，但是你根本不在意，你从来都没有在乎过我。”
梅洛莉亚低沉的声音染上了一丝怒意：“别说了。”
在这一刻，梅洛莉亚身上好似有了一点母亲般严厉的影子，不过雅克已经不是从前那个偶尔也会脆弱的孩子了。
“您欺骗教皇，说我是你们的孩子，不过你心里很清楚我不是，所以对于引诱我这件事你自己毫不在意，于是风声传到了教皇的耳朵里，他从此恨上了我。”
然而此时，雅克身上所有的情绪又一下子都消失了，他平静地站起身，对梅洛莉亚说：“想来您也累了，祝您有个愉快的夜晚，我就不打扰了。”
说完，他将盖住全身的布拉紧了一些，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这个房间。
看来雅克已经知道教皇最近经常来她这里了，否则也不会找过来，她这个“儿子”可是薄情的很，幸好她偷偷在教皇的酒水里掺了一些助眠的药物，否则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雅克说的那些话呢。
不过需不需要把雅克来过的事情告知教皇，这倒是一个值得思考的问题，最近刺杀贵族的事情并不少，整个上流社会人人自危，梅洛莉亚与教皇也不例外，更糟糕的是两人之间有不少来往信件，一旦两人的关系被公之于众，她恐怕会有不小的利益损失。
然而因为雅克的那一番话，她不想再让自己与雅克这个名字同时出现，先前与教皇决裂的那段时间自己与雅克发生的那段关系，此刻让她羞愧难当，不过她并不认为自己有什么错，不过是一个玩意罢了，难道还值得她费什么心思不成？
卡尔半夜醒来，还是没有等到雅克，不过他身边的位置一直为雅克留着，如果他愿意，甚至能买下整座旅馆，只为等雅克回心转意。
“咔哒”一声，门开了。
“你去哪了？”
尽管心知肚明，卡尔还是装作关切地询问，手中还端着烛台，那么一点微弱的光勉强照亮房间内的东西，不过这足够让雅克不被东西绊倒了。
“我以为你知道，”雅克走到卡尔身边，越靠越近，几乎贴到卡尔的脸上，“闻不到我身上的味道吗？”
卡尔凑到他颈边，鼻尖碰到雅克的衣领，他问：“猜对了有奖励吗？”
温热湿润的气体扑向雅克的皮肤，极具侵略意味。
雅克说：“我答应你一件事。”
卡尔笑起来，头埋在雅克的肩膀上，问：“这算对昨晚拒绝我的补偿吗？不过我还是希望我猜的是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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