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要一间房。”
门重重合上,贺春生将人放下,转着胳膊活络下筋骨。
这小孩看着瘦,没想到还挺沉的,他这一路走来费了不少力气。
手心灵屏闪烁,尘不归三字晃过,贺春生打开。
【尘不归:吾兄在作甚?】
【尘不归:跑哪了?怎么不在房里?】
【贺春生:有事。】
【尘不归:这个点还有什么事?你实话说,是不是有事瞒我?(挑眉搓手)】
贺春生倒了盆水,把湿好的毛巾擦上祈长生的脸,顺便回道。
【贺春生:嗯,在藏男人。】
他无视尘不归的尖叫,果断掐断灵屏,将目光转向祈长生,“嘶”了声。
无他,祈长生身上的新伤旧迹交叠,看着过于可怕。
但他现下并无灵力,只能老实本分走老路。
“掌柜,请问店里可有伤药?”贺春生道。
掌柜和一男人聚在桌上,醉熏熏给他指了个方向。
不知男人说了什么,掌柜拍桌道:“你们今日算是来对了,我告诉你,三峰今年拜师大典与五宗齐会撞一起了,你知道这意味什么吗?”
男人沉思:“……意味着拜师大典与五宗齐会撞一起了?”
掌柜一拳拍向他肩膀:“你看,迷了是不是?它们撞一起,天云阁便提前开了!”
男人恍然大悟:“就是那个囊括修仙界所有资源,藏着各种功法秘籍,灵丹妙药的天云阁?”
掌柜道:“对对,这几日好些宗门陆续前来,连无尘寺那群不食人间烟火的和尚都来了,你说这阁里,究竟有多少宝贝啊?”
男人挥手:“这关你我何事?这阁多少修士究其一生也只能仰望,更何况我们这群老百姓。”
掌柜神秘道:“目光短浅!我可是听说,这阁的钥匙现在在云霄首徒,贺春生手里!”
贺春生听到自己名字,脚步一顿,两只耳朵微微抬起。
“贺仙君可和那些仙门不一样,没准这次开阁,你我也可闻闻肉香。”
贺春生起身上楼,若有所思。
隔日清晨,天云阁外。
铺雪大道上,两道脚印缓缓踱来,白絮爬上那人发梢,像是一夜白头。
贺春生将碎发撩起,露出一双上挑的眼睛,阁上圆盘被五指附上,发出白光,伴着“哐”一声,阁门开起,灯火大亮。
足尖轻转几下,落在书柜前。
柜台上摆着凤凰,白玉雕刻,很小巧一个,贺春生一滴血进去,书架转动,踏进便是另一方天地。
贺春生彻底放松,把面上银白面具取下,呼了口气。
天云分为内外两阁,内阁仅他一人能进,比起外阁繁华,内阁更像平常寝室,窄小简陋,壁上还有裂纹,建的有些年头。
妙的在这处。
宣纸沿桌铺开,贺春生执笔坐下。
在这方块大的纸上,他可与历届云霄峰主对话。
每届峰主故去前,都会将毕生经验融于纸内,若有人问,便会根据经验,给出相应答案。
他此行就是为此,既然自己才疏学浅,那便摸着前辈的石头过河,怎么也会好些。
只是问题珍贵,每月只能问一次。
贺春生组织语言,笔墨在纸上晕染。
——“云霄第二十七代弟子贺春生,见过各位前辈。晚辈前几日处理邪祟,灵力不幸受制,想请教前辈,如何解决?”
他补了行字:“最好在几日内解决。”
收徒大典迫在眉睫,自己真耗不起了。
一行字浮起:“哦?是小生生啊,夸我,给我夸高兴了我便告诉你。”
立马被另一行盖住:“谢临风,身为师长当以身作则,你这像什么样子?还好云霄只在你手中一年,不然算是毁了!”
谢临风果然正形:“云霄弟子通读百书,你不报其名讳,想必是没见过?”
贺春生答:“是。”
“晚辈第一次见到如此奇怪的——妖。”
“她的体态与凡间女子无异,却无头,脖颈上取而代之的是——”
“一柄断伞。”
字吸进纸中,却迟迟不见回响。
贺春生等了许久,才见纸内黑色聚起,融成几个字。
“你惹到麻烦了。”
贺春生的心陡然提起。
谢临风科普道:“逗你呢。你遇到的这个叫‘伞怨’,只是看着不好对付,其实破解之法——”
贺春生放心地拍拍胸口。
——“也是极难找的。”
这一起一落的体验,差点让贺春生交代在这儿,不等他追问,纸上的字翻滚更换。
“有病。”
尖锐字迹继续:“伞怨如名,非妖非鬼,由一团怨气而生,书上无记录,是因她妖气淡动作快,化为妖后更是难找,无人抓的到,便没有参考,但有人熟悉。”
“谢临风,说话。”
几个大字出现:“弱点,颈部。”
“灵力的话——云霄往西,有一‘不息山’,夜间跟着山鸟走,会遇到可御山鸟的人,他的血,可助你恢复灵力。”
-
破庙中不会出现什么好心的仙人,那是好命的人才会撞见的事儿。
按别人的话说,他祈长生是烂命贱命牲畜命,好运这两个字,和他交不上干系。
他要死了。
恐惧和庆幸融进这四个字里,像带血的诅咒,将他吞噬干净。
就在这样的情绪中,出乎意料的,他做了一个梦。
一个应景的噩梦。
冒着热泡的墨汁,翻滚不止,形成一个漩涡。
他在漩涡的最中心,慢慢漂浮。
本能使他挣扎,现实却拉着他继续下沉。
墨汁将他包裹,睁不开眼,吸不来气。
这个梦他做过多遍,顺着这团墨汁向下,便是熊熊烈火,他马上会被活活烧死。
稀疏平常。
就在此时,温热感攀上他的下颚。
是一只手的形状。
它缓缓下滑,圈住自己的脖颈,碾上颈上微弱的搏动,接着——
猛地用力,死死掐住。
后背被贴上,热意丝丝透过布料,钻入他的骨骼。
烫的让他发抖。
窒息感越来越强,祈长生微微挣扎一下,耳边立马传来沉沉低笑。
他用尽全身力气睁开眼。
“你是谁——”
男人愉悦着:“我,就是你。”
榻上的少年不住喘气,陷进噩梦般不安,床单被双手攥出褶皱,少年双目一张,猛地从床上坐起,心有余悸地抓着胸口。
祈长生一把将被子掀起,借着月光,他看清腿上包好的纱布。
衣服已被换了新的,满头杂毛亦被梳顺,在脑后束成马尾。
竟然没害他?
甚至还帮了他。
祈长生垂眼看着五指,眼底暗流涌动,他将犬齿伸进指肚,血随之流出,穿过窗向西飘去。
天地广阔,灯火逐灭,只剩不断落下的鹅毛雪,在空中乱舞。
雪花无边无际,白色漫无边境。
最后一缕灯火灭下不久,空中泛起鱼肚白,橙色霞光铺满天空,照在不息山下的一家小店上。
店面不大不小,门口打扫的很干净,旁立一木牌,刻着“旧雨”二字。
岳二桥天不亮便起床,早已将店里店外打理好,餐食也陆续上锅。
不多时,锅内白雾扑脸,香气冲天,岳二桥随手拿了个蒸好的馒头,扔给店外蹲着抠地的岳方时。
岳方时看见,伸着黝黑的手去接,拿到后迫不及待咬了口,嘿嘿笑出声,斜眼继续看,看树看雪,看日看天,看路边缓缓走来的青衣人。
此人戴了半张面具,依旧难掩面上的疲倦之色。虽疲惫,步子却稳健,一席青衣出尘,露出的双目转了一圈,最后落在“旧雨”二字上。
青衣人走近,又看了看:“‘旧,雨来。’的‘旧雨’?”
他是喃喃自语,没人回应,只有岳方时抬头,嘿嘿两声。
注意到他,青衣人犹豫半天,问:“打扰,这山可是叫‘不息’?”
岳时休傻笑不答。
他不知所措的转身,脚还没迈出,便听到店里传出一声敞亮的男音。
——“对对对!”
岳二桥风风火火跑出,毛巾一拍,随意将通红的脸揉把两下,指出方向:“旁边那座山就是。”
贺春生吐出口浊气,皱着的眉头总算松下。
总算到了。
不息山虽然离云霄不远,但地处偏僻,周边又有许多千年古树,长得遮天蔽日枝桠缠绕,且自己灵力尽失,御剑行不通,只能弃剑徒步,跋涉一晚,累倒谈不上,倦是有的。
再看天色,已亮了大半。
时间已经过了。
但可以先上山探探路?毕竟这带自己还从未来过。
这样想着,贺春生便动了起来,一去二三里,片刻不见人。
事紧步急,他回谢后便没再往后看。
小店被甩在身后,越来越小,缩成石粒大时,已经模糊不清,一黑影隐约从店门中迈出。
祈长生踏出门,收过岳二桥找回的钱,沉默着点了头,循着快被雪盖完的脚印,往山内行去。
岳二桥忙着店内的事,看他的方向,没忍住,挥手:“小兄弟,这山邪乎,方才那人气度不凡,一看便是修行之人,我才指路的。你就算了吧,咱凡人肉胎的,受不住。”
祈长生的背影一顿,侧过半张脸。
他唇抿的很紧,下颚被发盖住,露出的一半流畅而锋利,站在雪里,单薄到一阵风刮来人就没了。
须臾,他淡色的眸子抬起,毫无情绪:“知道。”
他就是来寻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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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梦中不识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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