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林序的身体状况时好时坏。偶尔燥热难耐，但大部分时间，却只是浑身无力。完全没有医生所谓的情绪易怒，甚至还心情不错。
他觉得原因很简单，因为沈迟带来了资方同意延长时间和提高经费的消息。
这日，林序为下一周的访谈制定了一系列问答，回家已经八点过半。
肚子空空如也，翻遍橱柜，只有一袋过期的饼干。
实在不想再点外卖，他晃荡着来到楼下的便利店，挑来挑去买了两包泡面。
结账出来，迎面碰上一个身形熟悉的高大男人。
“沈迟？”
男人停住脚步，抬眼对视。
林序看到他手中提着一个小药袋，推测对方应该是刚从旁边的药房出来，便顺口问：“怎么？感冒了？”
沈迟神色淡淡：“没，安眠药。”
林序怔了一下，下意识想说点什么，又觉得自己不宜多管闲事，话到嘴边变成：“……哦。”
空气一度安静下来。便利店门口的风有点凉，广告牌闪着断续的灯，嘶咔作响。
林序的目光从那只小小的药袋慢慢转移到男人脸上，那张脸除了英俊，还透着不易察觉但确实存在的疲惫。
林序心里泛起一点古怪的情绪。他原本只当沈迟是一个精力充沛的职场精英，一位淡定自若的邻居，却没想到，这人竟然还需要……安眠。
“还没吃饭？” 沈迟眼神落在那两包泡面上。
“嗯。”林序晃了晃手中的袋子，“回去吗？一起？”
并肩走回小区。走进楼道，却一片漆黑。
两人定了数秒，同时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靠，又停电了……”林序的声音一半气愤一半无奈，“这栋楼怎么老出毛病！？”
沈迟倒是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声音稳重从容：“走楼梯吧。”
“十九楼！”林序炸毛，“让我饿着肚子爬十九层楼？！”
“我比你还多一层。”沈迟转头，在黑暗中注视着他，“一起爬。”
……
两人一前一后。昏暗的月光从楼梯间上方的毛玻璃透进，脚下的台阶勉强可辨。
两人谁也没说话，空间里只回荡着塑料袋晃动和鞋子踏在水泥地上的声响。
有的楼层幽幽亮着应急灯，也像是电力不足，光线诡异，在墙上投出他们的影子，一高一矮并行拉长。
还没到一半，林序就已经脑门渗汗、气喘吁吁。
“我帮你提着吧。”沈迟道。
“两袋泡面能有什么重量？”林序声音带着怨念，“不要小瞧我，我体力很好的，就是最近……那个啥……你懂的……”
“可爱。”沈迟的话很轻，像是自言自语。
林序没听清，转头：“你说什么？”
“没什么。”沈迟还是伸手提过了对方的袋子。
林序一边爬一边哼哼：“要是我累死、或者饿死在楼梯间，这栋楼就是凶手！”
沈迟轻声笑了下：“如果不介意，一会儿去我家吃吧。”
“哈？”林序脚步顿住，扶着墙休息，“你也没吃饭吗？”
“吃过了，牛排正好还剩一块，一会儿煎给你。”沈迟想了想，补充解释，“你到家，应该是累得没力气煮面了。”
林序的脑子，自听到“牛排”两个字后，就开始飘飘然然。
但还没来得及回答，墙角突然一个什么东西窜了过来，擦着林序的脚边飞速掠过。
林序“嗷”一声跳到沈迟身边，差点踩在对方脚上。
黑暗里，手腕被轻轻握住。力道不重，却很稳，好像无声地在告诉他：别怕，我在。
两人呼吸靠近，林序脸颊发烫，不知道是爬楼累的，还是什么别的原因。
小小的顶窗透入一道氤氲的光，打在林序侧脸上，沈迟隐约能看出他耳尖染上的薄红。
“应该是个……小动物。”沈迟轻轻说。
林序挣脱了沈迟的手，后退一步，却又被台阶绊了一下，向后倒去。
沈迟快速跨步，一只手臂横在林序腰上。
林序这辈子丢过很多次脸，却没有任何一次，像当下这般不知所措。
淡淡的柑橘味悄悄在空气中蔓延。
“甜的。”沈迟的声音低沉到沙哑。
“你在说什么？”林序推对方，但力道轻得像欲擒故纵。
“之前两次，有点辛辣。”
林序晕晕的，牙齿咬着下唇，忽然一股清新的松木气息，顺着鼻息钻进肺里。
燥热不安的心仿佛有一瞬间缓和，但腿却彻底软了。
沈迟的手臂很有力，半托半抱地将其稳住。
Omega仓皇，明明想立刻推开，可身体却先一步“认输”，整个人失力地向男人靠了过去。
林序的额头抵在沈迟胸口，耳边只剩“咚……咚”，急促、沉重。
他愣了愣，才意识到那是对方的心跳，不是自己的。
呼吸间，那股气息更浓了些——松木的清爽感，又混合着说不上来的暖意，像雨后森林，安谧、干净，却不知怎么让人心口发热。
林序瞳孔一缩，后知后觉的他，终于意识到，这是沈迟的信息素！
一时间，他的脑袋里填满了各种各样的东西——豆浆、快递、投影仪、复印机……还有日常的倒霉与狼狈……下一秒，这些东西却像一个一个泡泡，爆破，消失……胸腔里那滚烫的躁意，也被这股松木气息一点点压了下去。
沈迟的手还稳稳扣在他腰侧，呼吸却不自觉加重了几分。
——他知道，自己与林序之间的信息素捕捉，是双向的。
空气凝滞，月亮害羞般躲到了云后。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视觉的变弱，嗅觉仿佛更加敏锐。
林序怔怔贴着Alpha的胸口，喉咙里滚出一个低哑的声音：“沈迟……你把我放开。”
可手指却紧紧攥着对方衣袖，像是在和自己较劲。
沈迟没有立刻松开，呼吸拂在林序的发顶：“你在害怕。”
林序咬紧牙关，想要骂一句“烦死了”，却出不了口。他身体上想挣脱，但大脑却清晰地感受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这安心，压过了羞恼、惊慌、恐惧，以及跟了自己二十几年的烦躁。
之后，他声音发颤：“你会不会觉得我在占你便宜？”
沈迟看着怀里的人，伸手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发，像是安抚：“你确定不是我在占你便宜吗？”
林序嘴巴抿了抿，刚要说什么，一道刺眼白光“啪”地射入瞳孔，他连忙闭上眼睛。
来电了。
爷爷的，真是时候。
林序随即慌乱地站直身子，和沈迟拉开了距离。
楼道墙上写着一个大大的、褪了色的“14”。
林序根本没想到此时的电梯也已经恢复运作，心里默念着“还有五层”，夺回泡面袋子，脚步飞快地逃了。
沈迟定在原地，虽然面容仍只如清风徐过，但心跳的频率早就出卖了他。
跑回家、关紧门，林序手里的袋子咣当落在玄关，他喘着粗气、靠着门滑坐到地上。
心口微微发酸，像缺了点什么，却又被这莫名的失落吓了一跳。
对方的心跳声好像没有消失，腰间似乎还有被稳稳握住的触感，鼻尖那股清冷气息犹在，却再也无法压住他胸中的躁意。
不知道过了多久，林序拿出手机，想着毕竟还要一起共事，只好认怂给沈迟发了个消息——
「不好意思，身体不太舒服，下次一起吃饭，我来请」
「嗯，晚安」
沈迟简简单单的回答，让林序想到那张无波无澜的脸。
之前，他觉得这张脸让他烦躁，如今，他只想再看一看它。
他又想起沈迟的安眠药，忽然觉得这人，看似稳重从容，其实恐怕也没那么轻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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