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谋逃,事败情伤
深夜,楚府内灯火次第亮起,却照不亮众人心头的阴霾。
楚墨音独坐窗前,指尖轻抚琴弦,却无心思弹奏。明日便是入宫之日,她望着窗外那架蔷薇,想起不过月余前,还在此与二哥论诗谈笑,如今却物是人非。
“小姐,李小姐来了。”挽月轻声通报。
楚墨音转头,见李玄乐一身素衣,眼圈微红地站在门外,忙起身相迎。
“墨音,我...”李玄乐话未出口,先已哽咽。
楚墨音握住她的手,触感冰凉,心知她定是为入宫之事而来。自太后下旨,李家与楚家表面平静,内里却早已波涛暗涌。
“我不能再等了,”李玄乐压低声音,眼中闪着决绝的光,“今夜子时,云风在西门等我。”
楚墨音心头一震,抓紧了她的手:“你可想清楚了?若是失败...”
“若是成功,我便自由了。”李玄乐眼中含泪却带笑,“云风已打点好一切,有通关文书,我们直奔云州。那里天高皇帝远,太后的手伸不了那么长。”
楚墨音望着好友倔强的面容,知她心意已决。李玄乐自幼习武,性子刚烈如男儿,怎会甘愿入宫为妃,成为太后牵制李家的棋子?
“你父亲可知?”楚墨音轻声问。
李玄乐摇头:“父亲若知,定会阻止。他宁可牺牲我,也不愿李家落人口实。”她苦笑,“可我偏不信命,凭什么女子就要成为权力博弈的牺牲品?”
窗外忽然风声大作,吹得蔷薇架沙沙作响。楚墨音心头莫名一紧,总觉得今夜不会太平。
“多加小心,”她最终只能紧紧拥抱好友,“愿天佑你。”
李玄乐离去后,楚墨音久久不能平静。她踱至窗前,见夜幕低垂,无星无月,恰如她们未来的命运,漆黑不见五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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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时将至,楚云风一身深青色劲装,隐在西门外的柳树下。他牵着的两匹骏马不安地踏着蹄子,似乎在预感今夜的不寻常。
楚云风年方二十二,却已因军功升任云州副将。他眉目刚毅,与妹妹楚墨音的柔美不同,继承了父亲楚枭的硬朗轮廓。此刻他眉头紧锁,不时望向楚府方向,手中紧握着一枚玉簪——那是三年前李玄乐及笄礼上,他悄悄备下的礼物,却始终没有送出。
远处传来更夫打更的声音,楚云风心头一紧。他与李玄乐青梅竹马,从小一起习武读书。记得十岁那年,他因练剑不慎划伤手臂,是小小的李玄乐撕下衣襟为他包扎,眼神坚定地说:“云风哥哥,以后我保护你。”
谁能想到,当年那个说要保护他的小女孩,如今真的需要他来保护了。
脚步声轻轻传来,楚云风警觉地按剑,见是李玄乐一身男装打扮,悄然出现在夜色中。
“走吧。”她简短地说,眼中却闪烁着复杂的光。
楚云风点头,扶她上马。二人策马向西城门奔去,夜风扑面,带着初夏的微凉。
“通关文书备好了吗?”李玄乐问,声音在风中有些破碎。
“放心,云州旧部接应,一切安排妥当。”楚云风答道,却不自觉地加快了马速。他心头莫名不安,总觉得今夜太过顺利。
将至西城门,忽见前方火光大亮,数十禁军手持火把,整齐列队,俨然已等候多时。
楚云风猛地勒马,将李玄乐护在身后。
禁军分开,一人缓步而出。月光下,但见来人身着绛紫色亲王常服,外罩一件鸦青色缂丝鹤氅,腰系玉带,面容俊雅却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笑意。
“靖安王?”楚云风心头一沉。
顾惜诚把玩着手中的玉扳指,微微一笑:“楚将军,李小姐,夜深露重,这是要去往何处?”
李玄乐握紧缰绳,指尖发白:“王爷何必明知故问?”
顾惜诚挑眉,踱步上前:“太后娘娘早有预料,命本王在此恭候多时。”他扫了眼楚云风马背上的行囊,“楚将军这是要带未来皇妃私奔?好大的胆子。”
楚云风下马,拱手行礼:“王爷明鉴,玄乐与末将早有婚约在先...”
“婚约?”顾惜诚轻笑,“太后旨意下达那日,什么婚约都不作数了。”他忽然敛了笑意,“二位都是聪明人,应当知道抗旨不遵的下场。不只是你们,楚李两家,皆难逃株连之罪。”
李玄乐也下马来,站在楚云风身侧:“王爷,我入宫与否,于您有何干系?何不高抬贵手...”
顾惜诚注视着她,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波动:“李小姐误会了,本王不过是奉旨行事。”他向前两步,压低了声音,“实话告诉二位,太后早已布下天罗地网,即便过了我这关,你们也出不了京畿之地。”
楚云风脸色铁青:“末将宁愿一试。”
“然后赔上全家性命?”顾惜诚摇头,“楚将军,你是聪明人。今日之事,太后只要你们回头,可既往不咎。”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李玄乐,“来日方长,何必急于一时?”
火光跳跃,映照着三人神色各异的容颜。楚云风的手紧紧按在剑柄上,青筋暴起。李玄乐看着他,忽然想起十四岁那年,他们一起在山间遇狼,楚云风也是这般将她护在身后,手臂被狼爪划得鲜血淋漓也不退半步。
“云风,”她轻声唤他,摇了摇头,“罢了。”
楚云风转头看她,眼中满是不甘:“玄乐,我们...”
“王爷说得对,”李玄乐苦笑,眼中泪光闪烁,“我们不能如此自私。”
顾惜诚微微颔首:“李小姐深明大义。”他摆手,身后的禁军让开一条道路,“马车已备好,送李小姐回府。楚将军,你也请回吧,今夜之事,本王会禀明太后,说是误会一场。”
楚云风眼睁睁看着李玄乐走向马车,心如刀割。临上车前,她回头望他一眼,那眼神中有太多未言之语,太多难舍之情。
马车渐行渐远,消失在夜色中。楚云风仍立在原地,如同一尊石像。
顾惜诚并未立即离开,他踱至楚云风身旁,忽然低声道:“楚将军,有时候,退一步方能海阔天空。”他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宫中局势复杂,李小姐若有知己照应,未必不是好事。”
楚云风猛地抬头:“王爷何意?”
顾惜诚但笑不语,转身离去前,轻飘飘落下一句:“楚将军年轻有为,来日方长,何必争这一朝一夕?”
待众人散去,楚云风仍立在原地,手中那枚玉簪几乎要嵌入掌心。
他想起与李玄乐的点点滴滴:春日策马郊外,她笑得比阳光还耀眼;夏日荷塘边,她笨拙地为他绣香囊,针脚歪斜却让他珍藏至今;秋日练剑,她总是不服输地要与他比试,输了就嘟着嘴生闷气;冬日围炉夜话,她靠在他肩头睡着,睫毛上沾着细雪...
一切美好,皆在今夜破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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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楚墨音得知消息,匆匆赶往李府。
李玄乐闺房内,一切如常,唯独主人形容憔悴,眼中再无往日神采。
“玄乐...”楚墨音不知如何安慰。
李玄乐却勉强一笑:“无妨,不过是从一个牢笼进入另一个牢笼罢了。”她望向窗外,“云风他...可好?”
楚墨音摇头:“二哥闭门不出,父亲大发雷霆,说他险些酿成大祸。”
李玄乐黯然垂眸:“是我连累了他。”她从枕下取出一物,递给楚墨音,“这个,帮我交还给他吧。”
那是一枚羊脂白玉佩,上面精心雕刻着比翼双飞的图案——那是楚云风去年送她的生辰礼。
楚墨音接过玉佩,只觉沉重无比:“玄乐,入宫后,我们互相照应。”
李玄乐握住她的手,眼中终于有了些许光彩:“墨音,你比我聪慧稳重,日后在宫中,万事务必小心。太后既然选中我们,定有深意。”
二人相顾无言,心中皆明:从今往后,她们不再只是闺中密友,更是宫中盟友,命运与家族兴衰紧紧相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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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深处,太后沈氏正于慈宁宫中赏玩新进贡的牡丹。
顾惜诚恭敬立于下首,禀报昨夜之事。
“楚家那小子,倒是痴情种。”太后轻笑,剪去一枝多余的花苞,“可惜,痴情人在权力场上,终究难成大事。”
顾惜诚垂眸:“楚云风年轻气盛,经此一事,应当会收敛许多。”
太后放下金剪,瞥了他一眼:“你倒是会做人情,没有严惩他们。”
顾惜诚微笑:“太后明鉴,楚李两家如今还有用处,不宜逼得太紧。况且,”他顿了顿,“留下这个人情,日后或有用处。”
太后颔首:“皇帝那边有何反应?”
“皇兄似乎对选秀并不上心,昨日批阅奏折至深夜,未曾提及此事。”
太后冷笑:“他越是表现得不在意,越说明心中有计。惜诚,你要替哀家好好盯着皇帝和那两个丫头。”
“儿臣遵命。”顾惜诚躬身,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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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楚墨音与李玄同乘一轿,在禁军护送下踏入宫门。
朱红宫墙高耸,隔绝了外界的一切。楚墨音悄悄掀开车帘一角,见宫道漫长似没有尽头,两侧宫墙如血,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李玄乐握住她的手,低声道:“记住那日嬷嬷教的礼仪,少说话,多观察。”
楚墨音点头,心中却如擂鼓。她不知未来等待她们的是什么,只知从踏入宫门的这一刻起,她们就不再是曾经的自己了。
轿子缓缓停下,太监尖细的声音传来:
“请二位小姐下轿,慈宁宫到了。”
楚墨音与李玄乐对视一眼,彼此眼中都有难以掩饰的紧张。整理好衣冠,她们深吸一口气,先后步出轿门。
抬头望去,慈宁宫金碧辉煌,匾额高悬,仿佛一头蛰伏的巨兽,正张开大口等待猎物自投罗网。
楚墨音下意识地回头望了一眼,宫门缓缓闭合,最后一线天光被彻底隔绝在外。
她知道,从今往后,这深宫便是她们的战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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