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商:“……”
堂堂大曜主君硬生生被气笑了。
他溜溜达达走去何琼身后,微微低头,视线落在那活灵活现的春宫画儿上,缓声问:
“品鉴了这么久,可看出些什么门道?”
何琼客观回答:
“笔力深厚,栩栩如生。然天马行空,不切实际。所以看看即可,不能当真。”
小姑娘因为总是绷着一张漂亮脸,所以无论说什么话都自带一股严肃的气场。
此刻抬头凝望着孟商的眼睛细细道来,竟有种谆谆教诲的意味。
孟商:“……”
一身反骨的他哪里忍得了?当场便与何琼杠上了。
“孤觉得这些努努力都可以达到啊。”
何琼不赞同的瞥他一眼,翻到前面尤为特别的几页,认真的说着这里怪那里奇。
孟商嗤之以鼻,咬死“体力好说不定能撑起来”、“这对孤而言轻轻松松”等说辞,誓要跟何琼对抗到底,还试图亲身上阵演示一下……
然后就被小姑娘用看傻子的目光盯上了。
孟商:“……”
他忽然反应过来,自己为什么要跟这奇怪的小美人儿争论这些莫名其妙的问题啊?
何琼是小傻子,他又不是。
真是近墨者黑,还不到一天就把他影响成这样,以后还怎么了得?
两人在深觉对方有病这一点上达到了惊人的一致,互相嫌弃的侧开头,试图离彼此远一些。
孟商夺去何琼手里的画册,远远抛到一边,尽量心平气和的跟小傻子理论:
“我们换个话题——你为什么穿着我的衣服?”
何琼甩甩袖子:“因为我沐浴完把血衣洗了。没衣服穿。”
孟商冷嗤:“那就别穿。”
何琼一脸认真:“多谢你的建议,但我不想接受。”
孟商:“……”
孟商已经被她磨的没脾气了,就地往软榻上一躺,长手长脚一伸,瞬间挤占了何琼的空间。
小姑娘一退再退,退无可退,遂面无表情的从榻边滑下,默默坐到地上,并一拳捶开孟商晃悠过来的小腿。
帐内铺着绒绒地衣,坐上去,既不坚硬,也不寒冷,于是无事可做的何琼下意识放空自己,发起呆来——像之前许多年一样。
然而,这次她身边多了个孟商。
青年忙了一天,累的要死,早没精力践行“共赴巫山”的狂言。唯独一张嘴,得理不饶人,闭着眼假寐,也不忘揪住何琼捶他小腿的那一拳不放:
“打肿了。赔银子。”
何琼才放空三秒的眼被迫聚焦,淡淡道:
“没银子。”
孟·混蛋·商理直气壮:“那以身抵债?”
何琼回头望望他眼底的黑青,沉默片刻:
“我怕你力不从心。”
顿了顿:“既然力不从心,就不要嘴硬。”
孟商哈欠连连:“瞎说。孤正值壮年,还是火气旺盛到没处撒的时候呢。只不过怜香惜玉,今晚才放你一马。”
何琼提醒:“是今早才对——你回来时,外面天已经亮了。”
孟商“哦”了一声:“是吗?原来孤忙了一夜才休息。看来我真是个英明的主君啊。”
何琼无奈:“你——”
孟商挥挥手,阻止她往下说:
“住口。英明的主君要安睡了。你这个黏人的小傻子速速退下。”
何琼:“……”
她这辈子,都没想到自己能和“黏人”、“傻子”两个词联系到一起。
可见孟商确实累坏了,满口胡话。
何琼思考片刻,起身走去床边,抱了床被褥过来。
她心是好的,奈何不会伺候人。直接“啪”一下,把厚重的被褥丢到孟商身上,把半梦半醒的人压了个半死不活。
孟商:“……”
困倦的青年倒吸一口凉气,最后却只是懒懒的撩了撩眼皮。
他嘀咕着:“明天再跟你算账!”
然后翻过身,把被子裹紧了。
何琼将帐内的光通通熄灭,熄到最后一根烛火时,脑海里响起熟悉的声音——
【叮!检测到任务目标满意值增加三点!当前满意值六十。】
何琼:“……”
她捧着微光摇曳的蜡烛回头,视线落在孟商脸上。
青年清醒时,总是恣意痞气的,穿华贵的衣服,戴特别的佩饰,笑容一起,满身张扬便挡也挡不住,能轻而易举,吸去所有人的目光。
如今闭上眼,却显出些深藏着的、几乎与素日性子格格不入的沉稳和疲惫,像短暂收起利爪的狮。
呼吸平缓,眉目舒展,一副已坠入梦境的模样。
但因着系统的提示,何琼知道,他是清醒的。
为什么呢?
何琼思考了一下。
因为这营帐里还有第二个人,所以永远无法完全放松吗?
……真是可悲的警觉性。
何琼看在满意值增加,自己离任务成功更进一步的份儿上,决定对他好一点:
“我以前都是睡在树上的,不习惯待在这儿,先出去了。”
她哒哒哒往外走了几步,听见暗夜里响起孟商的声音。
沙哑淡漠,情绪难测:
“何琼,不要再妄自揣测孤的心思。”
“你又不是猴子,往树上蹿什么?”
何琼:“……”
卯时的风吹起营帐一角,打在何琼手上,实在有些冷了。
男子的嗓音在这冷意里更加分明——
“滚回来睡床。”
何琼稍稍一怔,心想,自己果然还是不懂疯子。
她默默往回挪,离得门帐远了,寒气也就淡了:
“……哦。”
*
何琼是个不挑剔的人。
金银细软也能躺,树干房梁亦能卧,对她而言,在哪里睡都是睡,没什么舒适与否之分。
但今儿穿着孟商的衣服,睡着孟商的床,却让她有了些微妙的不自在。
何琼把这点不自在当成了情绪垃圾,淡定丢弃到脑海深处,倒头入睡——
做了场久违的梦。
梦里是拥簇在一起的花,和一个面目模糊的女人。
阳光斜斜切下一道辉煌的影,把她的脸,剖成明暗相接的两半。
何琼朝她走过去,任那双柔荑,轻轻捧起自己的面颊。
女人笑容满面,眼眶却框不住泪。
那些泪一溪一溪漫下来,淹湿了何琼的衣领。
她哽咽着告诉何琼:
“娇娇,我每天都活得很幸福。”
何琼:“……”
梦里才七八岁的何琼抬起头。
……都能看出来,她的话毫无说服力。
*
馥郁的花香,唤起了阴暗的记忆。
何琼陷在过去的泥潭里难以抽身,最后,是被一阵外力生生叫醒的。
……她不用想都知道是谁这么不做人。
晌午明亮热烈的光打进营帐内,将孟商拎着小姑娘后颈、令其站在地上的身影映的分外“邪恶”。
何琼从惶惶旧事中清醒,往后一靠,坐上床沿,抬眸看孟商坦荡荡的神情。
“你又在做什么?”
孟商摆出一副“我做的还不够明显吗”的姿态,无辜道:
“给你找不痛快啊。”
何琼:“……”
梦里深切的悲哀感,便在对方明晃晃的不要脸下,悄无声息的消散了。
何琼叹息一声,向孟商献上真挚的“吹捧”:
“幼稚。”
*
之后半个月,幼稚的孟商理直气壮的把成熟的何琼扣在身边,每天带着她招摇过市,还试图使唤她端茶倒水。
何琼真的不想找他麻烦。
……她只是天生没有那种伺候人的神经。
所以倒茶时把茶水泼到孟商身上、磨砚时把墨水倒在孟商头上、偶尔扫个地,都能把扫帚拍在孟商屁股上。
孟商:“……”
这说不是故意的谁信啊!
执着的主君并不被重重困难所打倒,试了几次,总算给何琼找到个合适的岗位——
守门。
什么都不用干,每天站在营帐边,抱着剑,面无表情扫视来往的每一个士兵就行。
训练完大汗淋漓的士兵们路过此处,被漠然一瞥,热汗都变成了冷汗,从身到心都飞快静下来了呢。
孟商觉得自己简直太善良、太英明,怎么能如此体恤下属呢?
然而英明的他并不知道,某个白色的小系统,正在为他的满意值发愁。
*
那日是曜国向荆国开战的前一天,孟商一大早就去了主帐,跟亲信们做最后的战前准备和战时安排,待到太阳将落,也不曾出来。
何琼抱着【尽忠】立在营帐边,表面默默守门,脑子里却在跟444说话——
444:“宿主宿主,最近任务目标的满意值升了又降降了又升,最后还是稳定在六十,等于这半个月根本就是在白干嘛。怎么办怎么办?”
何琼与它经过半个月的相处,也算是比较熟悉,不再为它的声音能在自己脑海里响起而惊异。
……虽然大多时候,面对444自顾自的喋喋不休,何琼仍然习惯性报以沉默,但偶尔还是会回一两句的。
比如现在。
冷着脸的何琼就颇为认真的在脑海里回答它:
“我有自己的计划。”
444不存在的双眼一亮:“洗耳恭听?”
何琼:“你说满意值根源于他对目前生活的满意程度。需要帮他完成愿望,放下仇恨——也就是说,平常的那点升降其实并不能起什么很大的作用,最关键的还是他的愿望和仇恨。”
何琼顿了顿:“他最大的愿望,或者说野望,一直都很明确——无非是统一天下,完成登基称帝的霸业。”
大逆不道的话在小姑娘脑海里转了一圈,轻描淡写:
“这个我自然会帮他实现。”
444很捧场的“哇”了一声,不管三七二十一,先给何琼吹一堆彩虹屁,情绪价值给的足足的。
吹完才接着问:“那仇恨呢?”
何琼默了默:“还不知道。”
她平静地想:帮助的前提是了解。
但能造成恨意的过去……又怎么会是可宣之于口的经历?
恐怕孟商深藏都来不及。
想更进一步……大概还要花不少气力。
在此之前,她能做的只有——
何琼的思绪忽然断在这里。
她转身,见身后的帐帘被挑了起来,探出张笑眼弯弯的俊脸。
全然不像刚在里面,开过场严肃至极的集议的样子。
孟商一脸愉悦:
“何琼。你不是很擅长揣测孤的心思吗?孤准你猜猜,我现在在想什么。”
何琼:“……无聊。”
孟商心情好,不跟这扫兴的小姑娘计较,顾自道:
“要开战了。”
他低低一笑,眼底烧着名为野心的暗焰。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何琼漠然:“离你成为天下共主,又进一步?”
孟商赞许:“难得你说了句人话。”
何琼:“……”
孟商:“孤决定狠狠地奖赏你!”
何琼:“?”
孟商:“不如这次作战时,你也成为一名光荣的士兵,随我大曜壮士一起,奋勇杀敌、力建军功吧!”
他说完犹觉不够,“鼓励性”地拍拍何琼的肩:
“到时候上了战场,你冷眼一扫,就冻死一大片敌军,定然很威风。”
何琼:“……”
她还没应答呢,444就着急忙慌的在她脑海里哭丧:
“呜呜呜宿主你好惨,任务目标这是想让你去送死啊呜呜呜。”
何琼无视它的哀嚎,迎着孟商戏谑的目光,反而难得挑了唇角:
“好啊。”
孟商有些意外:“嗯?”
何琼眼底闪过凶狠的戾气,却依然在对他笑:
“孟商。我最喜欢杀人了。”
“……因为我只学过这个,也只擅长这个。”
孟商看何琼:傻子。
何琼看孟商:疯子。
嗯,怎么不算是一种双向奔赴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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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此生喜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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