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
陆宴看着他的眉头都皱了起来,而这质疑的口气,显然让郑商人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话,甚至忍不住缩了缩脖子,惊恐万状地看着陆宴。
白熵看着郑商人的惊恐,眼中的电子数据也在分析搜寻起来,道:“陆先生,我并没有检索到有关云灵体会认识呗魇兽袭击的受害人的相关信息。”
他自然搜索不到,因为这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云灵体是魇兽创造的,被卷进来的受害人更是魇兽随机挑选的。魇兽不会关心人类的生活,他们本就是身处两个世界的人,绝不可能有任何的交集。
陆宴眯着眼打量着郑商人脸上的彷徨和不安,过往的经验在特殊情况面前变得无用,在谨慎思考了半晌之后,他还是开了口,声音反而镇定了不少,问道:“你说你认识她?”
那郑商人还在为自己的多嘴懊恼,听见陆宴没有责怪他的意思,反而想要探究,心中的不安顿时少了几分。他艰难地吞了吞口水,心理挣扎了一番,终于还是笃定地点了点头。
“你怎么认识的?拐卖是什么意思?”陆宴紧迫地追问道。
说到那灰色产业,郑商人又不免有些紧张起来,他抿了抿唇,又小心斟酌了一番。或许是觉得自己也没什么隐瞒的必要了,这才松了口,道:“就是我以前拐卖来的向导啊……我记得,我记得……我好像把她卖给了上师来着……”
虽然话说出了口,可他到底还是心虚,眼珠子滴溜溜转着,话到最后,声音也越来越小,飘忽不定的眼神最终更是落在陆宴的身上,谨慎地看着他的态度。
陆宴倒是对着丧失人性的行为并没有什么评价,他还在思索,眉头都皱着,又问道:“后来呢?”
“不……不知道……”郑商人赶忙推卸责任起来,急切道:“总之后来我再来的时候,就没看到她了……我也没问过上师……大概,大概是成为巴姆,被扔进了蝎子洞吧……”毕竟,只有不反抗的人,才会成为明妃。
不过陆宴对这模棱两可的结局倒是并没有什么看法,他只是审视地看着郑商人,道:“你既然认识她,为什么之前不说?”
知情不报,这可是致命的事情。郑商人顿时吓得耸了耸肩膀,狡辩道:“我一开始注意到她了啊……但是我也不确定,只是觉得长得有点像……后来你们说她姓马……我,我就记得我以前拐的那个女孩,好像也叫这个名字……我也不确定嘛,我拐了那么多人,也不是每个都能记住的……”
他嘀嘀咕咕的,想要给自己开脱。
可他越是这样说,陆宴和白熵便觉得眼下的情况更加复杂。两人默契地对视了一眼,像是在确认什么心照不宣的信息一般,陆宴这才又开口问道:“你是从哪里拐来那个女孩的?那个女孩的户籍地是哪里?拐来的时候她有几岁?”
这是比那些模糊的记忆更加精确的问题,郑商人的脸上顿时露出了些许思索的表情,可转而,他的表情变得困惑起来,紧张道:“好像是十五六岁……户籍地,户籍地……”
“好像是东城……?”
“鹭州维礼学院?”
一个陌生又熟悉的名字,狐疑地被郑商人念了出来。似乎连他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会记得这样一个陌生的地名。然而陆宴和白熵却抓住了这里面的异常,白熵更是当即追问道:“郑先生,您也是从鹭州维礼学院来的吗?”
“对,对啊……”郑商人从善如流地肯定起来,就好像这是他所掌握的常识一样。可是,在快速的肯定之后,他的眼中又呈现出一片迷茫和困惑来,像是不理解自己刚刚说了什么话一样,他喃喃道:“什么鹭州维礼学院?那是什么地方……不对,我不是中原来的商人吗?”
他仿佛在对自己的身份产生认知的割裂,然而陆宴却尤觉得不够,当即又追问道:“你是怎么认识贡布的?”
“……我?贡布?”
这明明是简单又浅显的问题,可对于现在的郑商人来说,却比回答高数还要困难一般。他先是露出迷茫的空白表情,半晌,又理所当然道:“当然实在学校里面认识的啊,我们是同学……”
可他话刚说完,自己的眉头却又皱了起来,似乎不能明白怎么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不解地自语:“学校?什么学校?我跟他不是经商认识的吗?”
……
看着郑商人在困惑中挣扎,陆宴和白熵都没有想要拉他一把的意思。白熵更是已经有了准确的分析,当即同陆宴汇报起来,道:“陆先生,经过重新分析计算,当前我们所处的环境,有75%的概率确认,这里并非魇兽的意识海,而是属于向导的精神图景!该现象为精神体失控的表象!其表现症状,与魇兽攻击时的情况相似度高达97%!”
不用白熵分析,陆宴其实也已经反应了过来。他看着那边尚在自我身份中迷茫的郑商人,嘴角不免露出一抹冷笑,道:“我就说勘察现场的时候有些异常。魇兽通常贪吃,怎么可能只盯着两个人不放。房间玻璃更是从屋内遭到攻击的,除此之外的门窗都没有破损的现象。”
这些异常早在一开始就显露了,只是因为精神体暴走与魇兽攻击时的相似度过高,而没有被人意识到罢了。
“魇兽与哨兵向导的精神体同根同源,意识海与精神图景的环境也类似。我就说为什么规则对她不奏效!她就是这个精神图景的主人,自然有赦免权!可恶,被那小妮子摆了一道。”
既然已经知道了目标,陆宴一骨碌从地上站起来,当即火速往外面走去。
什么箱子不箱子的,他们现在最重要的目的就是找到马霄。
白熵也跟着站了起来,反倒是那郑商人还坐在那里,他还没有从自身认知的混乱中清醒过来,割裂拉扯的混沌让他一时间想不到其他的事情。
陆宴也懒得再管他,只是他刚走到门口,就听见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好像有人正往这边奔过来一样。
陆宴的脚步滞了一分,他谨慎地看着脚步传来的方向。不过很快,江沐渊的身影,急切地出现在了走廊的另一端。
哨兵的五感一向很好,故而江沐渊在看到陆宴的一瞬,脸上的表情不免有一瞬间的惊讶和错愕。不过很快,他的眉头皱了皱,似乎有些不满起来,脚下的步伐也加快了许多,边走边道:“陆宴,你不是说去找箱子吗?我都检查一圈回来了,你难道一直在这里吗?”
他似乎有些被戏耍的愤怒,或许是认为陆宴并没有遵守之前他所说的计划和安排。
然而陆宴看了看火急火燎的江沐渊,目光在他空空如也的身后巡视了一圈,没有看到跟他一起走的马霄和柯晨,眸中的光彩不免暗淡了几分。他没有回答江沐渊的问题,反而反问他道:“那两个人呢,怎么没跟你在一起?”
什么都不知道的江沐渊无奈耸了耸肩膀,道:“柯晨说他妻子坚持不下来,坚持要回到之前休息的那个房间里去等。而且他们太磨蹭了,实在拖延效率。我就让他们回去了,把绒绒留给了他们。”
有精神体保护,多少还会更安全一点。
当然,这种做法在以往并没有什么错,可现在,这大胆的行为顿时让陆宴显得有些气恼,就连声音都不免提高了许多,斥责道:“江沐渊,你就是这么完成我交代给你的事情的?我告诉你,现在这里根本不是意识海!这里没有魇兽!这里是马霄的精神图景!是他的精神体暴走了!”
“……?”
突如其来的说辞,当即让江沐渊无法理解地挑起了眉头。他像是看着神经病一样,看着颇有些暴躁的陆宴,开口的语气带了三分嘲讽的讥笑,不信道:“陆宴,你想抢功劳,也大可不必用这样拙劣的说辞吧?”
“并非拙劣的说辞。”白熵平静地为陆宴补充起来,道:“江先生如果不信,可以来看看郑先生的状况。”
白熵这么说,显然便是站在陆宴这边的。
江沐渊顿时冷静下来几分,他并非对马霄的情况完全没有怀疑,眼下他们既然这样说,便是有了十足的证据。因而江沐渊也没有再坚持自己的偏见,他只是狐疑地看了眼陆宴脸上的表情,当即从陆宴的身边钻了过去,急切地去观察郑商人的状况。
郑商人还坐在地上,喃喃自语地像个疯子一样。
“……我是谁啊……我怎么来这里经商的……我做什么生意的?我拐卖人口了吗?”
对于此前他所笃定的自己的身份,他都产生了严重的动摇。他沉浸在自我认知的分裂中,甚至对江沐渊探查他的目光都没有任何的反应。
看着江沐渊还在检查郑商人的情况,白熵平静解释起来,道:“精神体暴走或称为精神体失控,该现象主要由哨兵向导的个人精神问题引起。表象为精神体吞噬该哨兵向导本人,有7%的小概率状况会吞噬其亲属。其个人精神问题会在精神图景中影射,所生成的类似云灵体的人物,其实是被暴走的精神体牵扯进来的‘灵魂’,通常与其个人精神问题引发的根源有关。但受限于精神图景的环境意识,他们通常在个人身份认知上存在篡改和模糊行为。”
白熵所说的知识点,陆宴和江沐渊早就知道。只是这种情况太少见,以至于江沐渊在观察郑商人的情况时,脸上的表情愈发严肃起来。
“所以,不是魇兽要杀我们。而是马霄要杀他们对吧?”
隐隐的,江沐渊已经明白自己之前做了多么错误的一个决定。
陆宴倒还算镇定,他指了指郑商人,道:“鹭州维礼学院,我们现在知道的信息点只有一个。这个姓郑的,还有之前那个死了个贡布,或许还有上师。他们三个人,跟马霄,恐怕都跟那所学校有关。”
“你是想说校园暴力引起的精神体暴走?”江沐渊显然抓住了问题的关键点,不过他并不这样认为,质问道:“我知道那所学校,那是一个高中部。可马霄已经二十多了,她都结婚了。如果她真的在高中的时候受到过校园暴力,那么为什么她不有仇就报,还要等这么多年做什么?精神体又不用等长大。”
显然,目前的状况用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理由,也无法解释。
陆宴沉着眼睛看着郑商人的状态,半晌之后才重新部署道:“我们先去把马霄找回来,江沐渊,你在这里——”
话还没说完,身后却传来一阵声势浩大的喧闹声。
陆宴神思一沉,当即警惕地转过身去,却见走廊的另一边,上师正声势浩大地带着他的喇嘛们回来。瞧见还在宴会厅中的陆宴一行人,他的脸上当即露出了不善的笑意来,道:“几位还在这里,也免得老朽好找。”
陆宴知道他回来的目的绝不单纯,不过思索了片刻,脸上还是挂上了一点友善的表情,道:“想不到上师也回来了,可是发现了什么吗?”
“自然。”他看起来已是胸有成竹,“我们已经发现了,巴姆的箱子。”
说着,他往旁边让了让,露出两个喇嘛抬着的一个破旧箱子。
风雪在屋外肆虐,箱子像是无声的审判,令陆宴的脸色当即沉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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