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衡霁保持着脸上那副“我是好人”的僵硬笑容，心里的小人已经在疯狂挠墙。
那少年——疑似原著主角厉绝——依旧用那种看死物的眼神盯着他，喉咙里的低吼就没停过，像个小发动机。
玉衡霁毫不怀疑，自己再靠近一步，对方真的会扑上来试试他的肉好不好咬。
“那个……小朋友？”玉衡霁试图换个称呼，声音轻柔得自己能起一身鸡皮疙瘩，“你看，这天色也不早了，晚上外面有狼，还有喜欢抓小孩儿的夜枭……呃，反正不太安全。要不，你先跟我进去？我这儿有吃的，还有伤药。”
他尽量把“吃的”两个字咬得重一些，试图勾起一点生物最基础的本能。
男孩的肚子似乎极其微弱地响了一下，但他眼中的警惕丝毫未减，反而因为玉衡霁提到“进去”而更加紧绷，小小的身体缩得更紧了，像只受惊的刺猬。
玉衡霁：“……” 这届主角不好带啊！戒心也太强了！说好的王霸之气一放，小弟纳头便拜呢？都是骗人的！
他内心泪流满面，表面还得春风和煦。他想了想，慢慢后退两步，表示自己没有威胁，然后左右看了看，目光锁定在院门旁边一小块相对干净的泥地上。
他蹲下身，特意从怀里避开了那本破书，摸索了一下，掏出一块用油纸包着、原本打算当零嘴的粗面饼子。
先掰了一小块放进自己嘴里嚼了嚼，证明没毒，然后小心翼翼地将剩下的大半块放在地上，又往男孩的方向推了推。
“喏，没毒，我先吃了。”玉衡霁努力让自己的眼神显得真诚，“你先垫垫肚子？我看你伤得不轻，不吃点东西哪行。”
饼子很硬，味道也一般，但对一个饥肠辘辘的孩子来说，诱惑力是巨大的。
男孩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了那块饼子，喉咙滚动了一下，但依旧没有动，只是盯着玉衡霁，仿佛在判断这是不是又一个陷阱。
玉衡霁心里急啊，大哥，给点反应行不行？我这演技快撑不住了！而且这蹲着的姿势好累，腿要麻了！
就在他考虑要不要再表演个原地后空翻增加可信度时，怀里的《装神弄鬼指南》又轻微烫了一下。
玉衡霁：“……” 你又来？这次是提示还是警告？是让我快跑还是直接上麻袋？
他偷偷用手指隔着衣服戳了戳那本书，内心咆哮：给点有用的提示啊混蛋！光会发热，你是暖宝宝吗？！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吐槽起了作用，那本书又安静了。
玉衡霁叹了口气，决定采用最朴实无华的方法——耗着。
他干脆也一屁股坐在了门槛上，也不看那男孩了，自顾自地抬头望天，开始絮絮叨叨，仿佛在跟空气聊天：
“唉，今天天气真不错啊，适合晒太阳，可惜有点风。”
“镇东头李寡妇家的菜估计又被谁家的鸡啄了，昨天还找我算呢。”
“张屠户家的猪头肉不知道卖完没有，啧……”
“说起来，我这宗门啊，就我一个人，冷清得很。平时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只能跟蚂蚁唠嗑，它们还不理我。”
“你这小孩，脾气还挺倔，跟我年轻时有点像……不过我没你这么惨就是了。”
他絮叨着一些毫无营养的废话，声音平稳，没有任何攻击性，就像背景白噪音一样。
他不再试图靠近，也不再紧迫地盯着对方，只是偶尔用眼角余光瞥一下。
这种方法似乎起了一点效果。
男孩紧绷的身体微微放松了一些，虽然眼神依旧警惕，但至少喉咙里的呜咽声变小了，他的目光再次不受控制地飘向那块饼子。
饥饿最终战胜了极度的戒备。
就在玉衡絮叨到快要把自己说睡着的时候，男孩猛地伸出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起了那块饼子，然后迅速缩回原地，整个动作快得只剩一道残影。
他并没有立刻吃，而是先警惕地嗅了嗅，又看了看玉衡霁。
玉衡霁假装没看见，继续望着天：“啊，这云长得真像一块饼子……”
男孩这才低下头，小口地、极其快速地啃咬起来，像一只偷偷储存食物的小仓鼠，一边吃还一边不忘用眼角的余光死死锁定玉衡霁。
玉衡霁心里稍稍松了口气。肯吃东西就好，至少第一步成功了。
他耐心地等着男孩把那一小块饼子吃完。
吃完后，男孩舔了舔嘴角的碎屑，依旧没说话，但看向玉衡霁的眼神似乎少了一丝纯粹的敌意，多了一丝探究和疑惑。
玉衡霁觉得时机差不多了，他慢慢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灰。
“饼子吃了，不算我骗你了吧？”他笑了笑，尝试着再次发出邀请，“外面冷，里面虽然也破，但至少能挡风。我还有更好的吃的，还有干净的水和伤药。我要是想害你，刚才就不用浪费一块饼子了，对不对？”
他指了指院门里面，然后率先转身，慢悠悠地往院里走，故意把后背露给对方。
这是一场赌博——赌这孩子还有基本的判断力，赌他对温暖和食物的渴望能压倒恐惧。
玉衡霁的心其实提着的，后背感觉凉飕飕的，生怕下一秒就挨一记闷棍或者被“小狼”扑咬。
他走了几步，听到身后传来极其轻微、窸窸窣窣的声音。
他忍住回头的冲动，继续往里走。
声音跟了上来，很慢，带着迟疑，但确实在移动。
玉衡霁心里的小人比了个耶！成功了！第一步诱拐……啊不是，是救助计划成功！
他保持着平稳的步伐，将男孩引到了院子里那棵老槐树下，指了指旁边的石凳：“坐这儿吧，我去拿点水和药。”
他走进屋里，快速翻找出干净的布、清水，还有玄尘老头留下的那罐号称能“生肌止血、活血化瘀”的药膏。
等他出来时，看到少年已经坐在了石凳上，身体依旧紧绷，低着头，黑发遮住了他的表情，两只小手紧张地攥着破旧的衣角。
玉衡霁走过去，把东西放在旁边的石桌上，尽量用不会惊动他的声音说：“先喝点水？”
他把水碗递过去。
少年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过去，先是小口抿了一下，然后大概是渴极了，忍不住大口喝起来。
玉衡霁趁着他喝水的功夫，仔细打量了一下他。身上的伤口不少，大多是擦伤和淤青，最严重的是手臂上一道比较深的划伤，已经不再流血，但看着吓人。
小脸脏得看不出原本模样，只有那双眼睛，在喝水时偶尔抬起，依旧亮得惊人，带着野性和不安。
“慢慢喝，别呛着。”玉衡霁语气不自觉地带了点自己都没察觉的柔和，“等下我给你处理一下伤口，可能有点疼，忍着点。”
少年喝完水，把碗放下，依旧沉默。
玉衡霁拿起沾湿的布，试探性地伸向他脸上的污渍。
少年猛地一偏头，躲开了。
玉衡霁的手顿在半空，从善如流地改变方向，指向他手臂上的伤：“那先处理这个？”
少年看了看自己的手臂，又看了看玉衡霁手里的药膏，迟疑了片刻，极其缓慢地把受伤的手臂伸了过来。
玉衡霁小心翼翼地用清水清洗伤口周围，动作尽量放轻。少年的身体抖了一下，咬紧了嘴唇，没吭声。
“乖，忍一下，马上就好。”玉衡霁一边上药，一边习惯性地开始叨叨，试图分散他的注意力，“你这伤怎么弄的？跟人打架了？打输了？没事，男孩子嘛，打架正常，以后练好了再打回去……呃，不对，打架不好，咱们要以德服人……虽然我也经常做不到……”
他絮絮叨叨，手上的动作却没停。药膏敷上去，带来一丝清凉，少年紧绷的肌肉似乎放松了一点。
处理完手臂的伤，玉衡霁又尝试着去擦他脸上的脏污，这次少年虽然身体依旧僵硬，但没有再躲开。
温热的布巾擦过脸颊，露出底下苍白却异常精致的五官。
玉衡霁心里啧了一声：不愧是主角模板，小时候就这么好看，这不妥妥的“美强惨”吗？可惜瘦得脱相，一脸苦大仇深。
擦干净脸，少年的真容露出来，虽然带着伤和疲惫，但那份倔强和藏在深处的脆弱感更加明显了。
玉衡霁看着他，心里那点“抱大腿”的功利心忽然淡了些，多了点真切的同情。
这孩子，看起来吃了不少苦。
“好了，暂时先这样。”玉衡霁收拾好东西，“饿了吧？我去弄点吃的。你……就在这里坐着歇会儿，别乱跑。”
他起身往厨房走，走了两步又不放心地回头叮嘱一句：“千万别跑啊！外面真的有大灰狼！专吃小孩！”
少年：“……” 他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瞥了玉衡霁一眼。
玉衡霁：“……” 好吧，恐吓失败。
他摸了摸鼻子，钻进厨房，开始翻找还有什么能吃的。
他一边找一边愁：多了张嘴，以后的日子更紧巴了。这大腿还没开始抱，先贴进去一块饼子和一顿饭，投资回报率堪忧啊！
而且，他该怎么开口说“少年，我看你骨骼清奇，不如拜我为师，以后带我飞”这种话？会不会太直接了？万一被当成变态怎么办？
玉衡霁看着锅里那点清汤寡水的粥，深深地叹了口气。
收徒之路，道阻且长啊。
这烫手山芋，哦不，是未来巨腿，看来得慢慢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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