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衡霁端着一碗稀得能照出人影的米粥和一小碟咸菜走出来时。
看到少年依旧保持着刚才的姿势坐在石凳上，像一尊沉默的小石雕。只是那双眼睛，在他出现时立刻精准地锁定了他手里的碗。
玉衡霁把粥和咸菜放在他面前的石桌上，努力让语气显得不那么心酸：“咳，宗门近日……清修，饮食清淡了些。你先将就一下，垫垫肚子。”
少年看了看那碗清澈见底的粥，又抬头看了看玉衡霁，眼神里似乎闪过一丝……怀疑？
玉衡霁见状咳嗽一声:“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少年沉默一瞬，眼神像是在说：你真是仙师？
玉衡霁被这眼神看得有点挂不住，内心也被暴击，心中默默吐血:不愧是原著主角，就算没说话，这威力也是杠杠的。
他脸色微红，强行挽尊：“呃，此乃灵米所熬，虽看似清淡，实则内蕴精华，有助于你恢复元气……” 编不下去了，他自己都快信了这鬼话。
少年显然没信，但他实在太饿了，默默地拿起勺子，小口小口地吃起来，速度依旧很快，但比之前吃饼子时稍微从容了一点。
玉衡霁就坐在他对面，看着这孩子吃饭。那认真的、仿佛在进行一项重要任务般的吃相，让他心里那点同情心又开始泛滥。
“慢点吃，没人和你抢。”他忍不住说了一句，“对了，你叫什么名字？从哪儿来？怎么会弄成这样？”
少年吃饭的动作顿了一下，头埋得更低了，一言不发，只是加快了喝粥的速度。
得，又触雷区了。玉衡霁识趣地闭嘴。
反正他知道这叫厉绝，是未来大佬兼主角，至于为什么这么惨……大概是标配的坎坷童年吧？家破人亡？仇人追杀？标准流程了。
他不由得开始脑补一出八十集伦理苦情大戏。
少年很快就把粥喝得一滴不剩，连咸菜都吃完了，他放下碗勺，安静地坐着，手指无意识地抠着石桌的边缘。
玉衡霁收拾了碗筷，又开始发愁下一个问题：住宿。
他那几间破瓦房，一间是祠堂不能住人，一间是厨房，一间是他自己的卧室，还有一间堆满了玄尘老头留下的“破烂”主要是些旧书和不明用途的杂物构成。
总不能让孩子睡杂物间或者厨房吧？虽然那杂物间可能比他的卧室还宽敞点……
他看了看少年身上那件破得几乎遮不住什么的衣服，以及处理过但依旧显得狼狈的伤口，叹了口气。
“走吧，带你去洗个澡，换身干净衣服。”玉衡霁站起身。他自己没什么衣服，翻箱倒柜才找出一件玄尘老头留下的旧道袍，虽然洗得发白，但料子结实，而且对于十岁的孩子来说，大得足够当袍子穿了。
洗澡是在厨房解决的。玉衡霁烧了热水，倒进一个大木盆里。
少年对于脱衣服表现得极其抗拒，死死攥着衣领，眼神里又充满了戒备。
玉衡霁无奈：“你不脱衣服怎么洗？放心，我对小孩的排骨身材没兴趣。”
他转过身，“你自己洗，需要帮忙就叫一声。衣服我给你放这儿了。”
他听到身后窸窸窣窣脱衣服和水声，才松了口气。
这孩子防备心也太重了，洗个澡跟要他的命似的。
等到水声停了，玉衡霁才转过身。
只见男孩已经穿上了那件巨大的道袍，袖子挽了好几道，下摆拖在地上，像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配上他那张没什么表情却眉清目秀的小脸，有种诡异的反差萌。
只是那道袍下的身体，比玉衡霁想象的还要瘦弱，肋骨根根分明，新旧交错的伤痕也不少，看得玉衡霁心头一紧。这娃以前过的都是什么日子？
“咳，还挺合身。”玉衡霁昧着良心夸了一句，“走吧，带你去你住的地方。”
他最终决定把自己的卧室让出来。毕竟自己是大人虽然有点儿废柴，还是掌门虽然是光杆，总得有点风度。
而且那杂物间灰尘太大，不利于孩子养伤。
他把少年领进自己的房间。房间很简陋，一张木板床，一张旧桌子，一把椅子，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以后你就睡这儿。”玉衡霁指了指那张床，“被子我一会儿给你拿床新的……虽然是洗过的旧被子，但保证干净！”
少年站在门口，看着房间，又看看玉衡霁，眼神里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困惑和不解。
他似乎不明白这个人为什么要把自己的房间让给他。
“愣着干嘛？进去啊。”玉衡霁推了他肩膀一下，触手一片骨头硌人，“以后这就是你的地盘了。我……我去隔壁跟祖师爷们挤挤。”他指了指祠堂方向，开了个自己都觉得冷的玩笑。
男孩慢慢走到床边，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摸了摸粗糙的床板。
玉衡霁看着他的背影，那宽大的道袍更显得他身形单薄。
他抓了抓头发，认命地去翻找干净的被褥。
等他抱着被子回来时，看到男孩还站在床边，似乎有些无措。
“坐下试试？”玉衡霁把被子铺好，虽然简陋，但总算像个能睡人的地方了。
男孩犹豫了一下，慢慢地坐在了床沿上，身体依旧挺得笔直。
玉衡霁看着他这副小大人的模样，有点想笑，又有点心酸，他拉过椅子，坐在男孩对面，决定趁热打铁，把“收徒”这件正事提上日程。
“那个……小孩儿，”玉衡霁斟酌着开口，“你看，你暂时也没地方去，我呢，这儿虽然破了点，但好歹能遮风挡雨，有口饭吃。”
男孩抬起头，黑漆漆的眼睛看着他，等待他的下文。
“我呢，是玉衡宗的掌门。”玉衡霁挺了挺胸脯，努力让自己看起来靠谱一点，“我们宗门历史悠久，底蕴深厚……虽然目前暂时处于低调发展阶段。”他顿了顿，观察着少年的反应——没什么反应。
“我看你……嗯，根骨不错，是个可造之材。”玉衡霁继续胡诌，反正测灵石说他无灵根，谁知道这孩子有没有，“相逢即是有缘，你愿不愿意……拜我为师？以后就在这玉衡宗住下，有我一口吃的，就饿不着你。怎么样？”
他说完，心里有点打鼓。这说辞是不是太直白了？一点仙师的风范都没有！应该再加点“窥得天机”、“与你命中有缘”之类的玄乎话？
少年听完，沉默了。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玉衡霁，那双过于锐利的眼睛仿佛能看透人心，看得玉衡霁莫名有点心虚，差点就想坦白“其实我是想抱你大腿”了。
就在玉衡霁以为没戏了，思考下一个方案比如死缠烂打时，少年忽然极其轻微地点了一下头。
声音几乎低不可闻，但玉衡霁确实听到了。
“……嗯。”
玉衡霁：“！！！” 这就答应了？这么容易？说好的主角多疑狡诈、宁死不屈呢？难道是因为一碗粥和一张床就被收买了？这未来大佬也太好拐了吧！
他强压下内心的狂喜和吐槽，努力维持着师尊的淡定：“好！好！既然如此，那你就是我玉衡霁座下开山大弟子了！”
他想起自己还不知道这徒弟叫啥，赶紧补救：“对了，徒弟，你叫什么名字？” 假装不知道，流程要走全。
男孩垂下眼睛，低声回答：“……厉绝。”
“厉绝？好名字！”玉衡霁商业吹捧了一句，“凌厉绝伦，好！以后你就叫厉绝了！” 说完觉得有点怪，人家本来就叫这名儿。
“那么，小绝啊，”玉衡霁迅速进入角色，试图摆出师长的架子，“从今日起，你便是我玉衡宗门下。门规呢……目前比较简单，首要一条就是尊师重道，听师父的话！其次……嗯，暂时就这一条，以后想到了再补充。”
厉绝抬起头，看了他一眼，没什么表情，也不知道听进去没有。
玉衡霁觉得这收徒仪式有点过于草率了，连杯敬师茶都没有。
算了，形式不重要，结果最重要。
他看着眼前这个新鲜出炉、未来可能掀翻修仙界的大佬弟子，心里美滋滋的，仿佛看到了一条金光闪闪的粗大腿正在向他招手。
虽然目前这大腿还有点细，有点扎手，但养养总会粗的！
“好了，你今天也累了，先休息吧。”玉衡霁心情大好，语气也轻快起来，“有什么事明天再说。晚安，徒儿。”
他起身，体贴地帮厉绝关上门，然后站在门外，终于忍不住无声地挥舞了一下拳头。
Yes！第一步计划，成功！
然而，兴奋劲还没过，他忽然意识到一个严峻的问题。
他把卧室让给了徒弟，那他自己睡哪儿？
祠堂？跟祖师爷的牌位大眼瞪小眼？杂物间？跟灰尘和蜘蛛网作伴？厨房？抱着锅碗瓢盆睡？
玉衡霁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同样洗得发白的旧道袍，又想了想屋里那孩子穿着自己旧衣服的模样，再想想那碗清澈见底的粥和未来可能更加拮据的生活……
养崽啊不……养徒儿好像没那么容易啊。
尤其是养一个未来可能特别能搞事的徒儿。
玉衡霁耷拉着肩膀，认命地朝着杂物间走去，开始思考明天早上用什么招待大脚才能不显得太寒酸。
唉，仙师叹气，生活不易。
玉衡霁耷拉着肩膀，认命地朝着那间堆满“破烂”的杂物间走去，脑子里还在盘算明天是去河里摸鱼还是上山挖点野菜才能给新徒弟加点营养。
走着走着，他脑子里忽然冒出一个极其突兀的念头。
刚才那一系列操作：野外遇到、投喂食物、降低警惕、带回据点、给予治疗、最后成功“捕获”……
这流程怎么越想越熟悉？
玉衡霁的脚步顿住了，表情变得有些微妙。
这……这他娘的不就是活脱脱的野外捕捉宝可梦吗？！
扔出食物（精灵食物），降低血量（饿得没力气），展现善意（增加亲密度），最后抛出“精灵球”——哦不，是发出“拜师邀请”！
然后……然后就“Gotcha！厉绝被收服了！”？
玉衡霁被自己的脑补雷得外焦里嫩。
所以厉绝是哪种属性的？看那眼神，恶系？或者格斗系？潜力值肯定是SSR级别的准神没跑了！
那本时灵时不灵的《装神弄鬼指南》算什么？图鉴功能残缺的宝可梦图鉴？
那这个破落的玉衡宗……就是他的新手训练师小屋？还是道馆？穷得叮当响的常青道馆？
那他自己呢？顶着个掌门（训练师）的名头，开局一只……呃，一个重伤的准神幼崽，装备全靠捡，技能全靠演？
玉衡霁嘴角抽搐，感觉这个世界越来越魔幻了。
“所以我现在是不是该给你起个昵称？叫‘小绝’？还是‘阿厉’？”他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自己卧室紧闭的房门，小声嘀咕，“然后下一步就是带你去刷镇子周边的副本——比如帮王婶找走丢的绿毛虫（鸡），或者击败拦路的烈雀（乌鸦）来练级？”
他想象了一下自己扔出精灵球（？），大喊“就是你了，厉绝！使用……呃，咬碎？”的画面，顿时一阵恶寒。
“stop！stop！”玉衡霁赶紧摇头甩掉这些离谱的想法，“这都什么跟什么啊！我是师尊！是仙师！不是训练家！”
虽然这既视感强得让他无法反驳。
他叹了口气，认命地推开杂物间的门，一股陈年灰尘的味道扑面而来。
“好吧，就算真是宝可梦，”他一边打着喷嚏，一边艰难地在一片杂物中清理出一块能躺人的地方，嘴里还在嘟囔，“别人开局妙蛙种子小火龙，最差也是个蒜头王八……我倒好，开局直接就是个一级神兽幼体，还是暗黑系的。”
“这养成难度……是不是有点太高了？”他看着满屋子的灰尘，发出了穿越以来最发自灵魂的疑问。
而且，养宝可梦至少还有精灵中心可以回血，还有商店可以买伤药和精灵球。
他呢？全靠自己瞎琢磨和一本不靠谱的指南。
玉衡霁瘫在刚刚铺好的、勉强能称之为“床”的杂物堆上，望着结满蜘蛛网的天花板，感觉自己可能是史上最惨的“训练家”了。
“不过话说回来……”他翻了个身，又忍不住想，“准神幼崽啊……养成之后应该很拉风吧？到时候带出去……咳咳，是带徒弟出去历练，岂不是横着走？”
这么一想，似乎又有了点动力。
“好吧，宝可梦就宝可梦吧。”他自我安慰道，“反正来都来了，徒儿也捡了，总不能扔回草丛里。”
带着这种诡异又无奈的“训练家”心态，玉衡霁在灰尘和杂物的包围中，迷迷糊糊地睡去了，梦里似乎还回荡着“大木博士”玄尘老头的笑声和“目标是宝可梦大师”的背景音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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