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雨霁倒不觉得有什么特别的。
正如她刚刚所说，这是一个区彩彻非常喜欢采取的姿势。
似乎是因为缺乏安全感，所以他在和林雨霁拥抱的时候会下意识地将手放在对方身上重要的地方。
已经算是家常便饭了。
林雨霁也习惯了这个看起来有些奇怪的拥抱姿势。
纯粹是因为他们俩这样拥抱的次数太多了。
自从区彩彻一次拥抱的时候发现了这个姿势的好之后，他就再也没有更换过姿势。
林雨霁不是很看重这些，所以她从来不提出反对意见。
即使区彩彻没有张嘴回答林雨霁刚刚的问题，林雨霁也从他的行为里窥得一二。
他确实非常喜欢、或者说有点狂热地希望采取这个姿势。
“你要一直抱着吗？”林雨霁问道。
她问这句话的时候，没有催促区彩彻的意思。
单纯是因为这个姿势抱久了之后，区彩彻应该会累。
要知道，林雨霁现在可是坐在人体工学椅上，而区彩彻站着抱住了她。
他必须要弯腰才能做出这个动作。
区彩彻的手和脖子做这个动作的时候也稍微有些别扭，可能他们两个人贴久了之后会给区彩彻造成负担。
这是林雨霁所不希望的事情。
但是区彩彻似乎不是这么理解的。
林雨霁也不知道他理解到了哪部分去，反正不是她意思的那方面。
总之他松开林雨霁，把她抱进自己怀里，两个人一起坐在了林雨霁的椅子上。
这个姿势比刚刚还别扭了。
林雨霁心里暗暗想着。
这张人体工学椅是林雨霁按照自己的体型和身材特别定制的，她用的时候比较喜欢。
只坐她一个人的时候，可以说没有更适合的了。
但是区彩彻坐在上面再把她抱在怀里，就哪哪都别扭起来。
她全身的重心都放在区彩彻身上，整个人有一种悬空的感觉。
何况因为区彩彻垫在她身上，林雨霁的脚没法碰到地面，加剧了这种悬空感。
哪怕林雨霁知道这种悬空的感觉本质上只是一种错觉，她实际上被区彩彻牢牢地抱在怀里，也没有她一个人坐在这张椅子上的时候舒服。
在此基础上，哪怕区彩彻的手终于换了一个地方待着，从她的心脏处换到了她的小腹，她也并不觉得高兴。
“你是怎么理解刚刚那句话的？”林雨霁想要向他解释自己刚刚说的那句话。
她确信区彩彻的理解绝对出了问题。
“怎么理解、倒也没那么重要了吧？”他的头搁在林雨霁的头顶，含糊不清地说道，“反正事情都已经这样了。”
这倒也是。
林雨霁也是这么认为的。
因此她在区彩彻说完之后就什么都没说，任由他动作起来。
不过现在还早。
林雨霁分出心思看了一眼挂在墙上的时钟，现在才八点。
而且这才是她放假的第三天，还有四天的假期。
他们俩还有很多时间。
于是林雨霁又一次问出了这个问题：“我今天要做的事情已经完成了，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
虽然她觉得区彩彻的回答很可能是没有，毕竟他已经表现得这么明显了。
但是林雨霁之前就和区彩彻聊过这个问题，她希望区彩彻能够直接说出自己的想法。
现在她问区彩彻这个问题，可以说是明知故问。
林雨霁是为了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而问出这个问题的。
“我不想去。”区彩彻含糊地说道。
他也明白林雨霁的意思，因此在忽视了这个问题一次之后，他仍旧给出了正面的答案。
“你只想这样待在这里吗？”林雨霁心平气和地问道，“我们能不能换个地方坐着。”
如果说刚刚那个姿势坐久了之后会让区彩彻不舒服的话，现在这个姿势不舒服的人就是林雨霁自己了。
对她来说，她还是希望自己休息的时候能够稍微舒服一点的。
但是如果区彩彻想要一直这样待在这里的话，也不是不行。
反正他肯定会注意她的感受，不会让她过于难受。
区彩彻什么都没说，他只是默默地把林雨霁抱了起来。
他的手穿过林雨霁的腿弯，另一只手又环抱住了她的肩膀。
林雨霁顺势也就把自己的手搭在了他的脖子上。
她学着之前区彩彻的做法，将自己的头也埋进了他的脖颈间。
等到她也摆出这种姿势的时候才发现，这个姿势确实会给人安全感。
林雨霁认同了区彩彻。
她能清楚地感受到区彩彻的心跳，甚至是他温热的呼吸。
两个人要害紧密相连，仿佛他们的命运也紧密地链接在了一起。
……很亲密，而且很……
她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形容，亲吻的时候那种轻微的窒息感又缠绕了上来。
保持着这个姿势，区彩彻一路把林雨霁抱回了房间。
林雨霁在路上什么都没说。
她只是在这种时候又想偏到一些其他东西上了，这也是林雨霁的常态。
即使这艘飞船的装修和之前没有两样，实际上它也是区彩彻后来才购入的，和他们大学时林桑晚送的飞船有很大区别。
林雨霁回到启明星之后，因为种种原因，还没有仔细观察过这艘飞船。
虽然区彩彻是一个恋旧的人，但是他也不是不会接受新鲜事物。
起码那些能让他们俩的生活质量提高的新鲜事物，几乎会第一时间出现在两个人的身边。
比如出现在两个人身边的各种小机器人，比如空间折叠这种黑科技。
遗憾的是，不知道是这段距离太短还是区彩彻将这些不同很好地隐藏了起来，林雨霁什么都没发现。
仿佛一眨眼，两个人就回到了主卧。
区彩彻把她放在了桌边的椅子上，自己也坐了下来。
林雨霁缓缓地眨了眨眼睛。
她还以为区彩彻会直接把她抱进洗手间，没想到他最后把她放在了这里。
因为飞船目前只是停在一个地方，没有进行星际跃迁，所以许久没有拉开的窗帘也拉了开来。
窗户倒是没开，他们和外界仍然隔着一片透明玻璃。
现在才八点多，算是晚上，但也不是太晚。
这个点天还没黑多久，停在这个停车场里的飞船灯陆陆续续地亮起来，向其他飞船上的智能系统宣告自己的存在。
它们层层叠叠地堆在这里，林雨霁他们因为三天没有移动，被这些飞船环绕在最中间，感受最为明显。
就像海底的黑色漩涡。
林雨霁冷不丁地想着。
而他们在漩涡的最中心，“眼”里。
现在的窗户几乎都是单面玻璃，从内部看得到外部，从外部看不到内部。
因此从林雨霁的方向看去，外界的飞船除了自动亮起的提示灯以外，完全看不到船内部有没有人。
仿佛她和区彩彻被这些飞船隔绝在世界之外一样。
不，林雨霁换了个想法。
仿佛她和区彩彻被这些飞船簇拥在世界的中心。
区彩彻也已经很久没有动静了。
他将林雨霁抱到这里，似乎只是想和她一起看看这些飞船。
林雨霁看着他，而他的目光仍然停留在单向玻璃上。
这是他想要分享给林雨霁的风景吗？
林雨霁并不能明确地感受到区彩彻从这样的一幕里看出了什么。
之前的一段时间里，她沉迷一期临床试验，很久没有观察过这些生活中的风景了。
而区彩彻没有她那么忙，他在陪伴她的同时，势必有很多时间观察这些。
他也有更多的时间思考。
区彩彻想借此告诉她什么吗？林雨霁饶有兴趣地想着。
她承认这一幕确实非常壮观，也非常美丽，但是两个人都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到了。
俗话说，如鲍鱼之肆久而不闻其臭，入芝兰之室久而不闻其香。
这一幕在两个人的大学时期，就已经见过无数次了。
那时候他们俩还对未来很迷茫。
区彩彻刚刚夺权没多久，不知道自己应该领导这样一个庞然大物走向何方。
他之前一直觉得，是自己的就该属于自己，可是很少去想在这个东西真的属于自己之后，他应该怎么做。
林雨霁当时才刚刚发现二代药物的有效成分，她对这种化合物的用途有一定的想法，但还不是特别确信。
就在那样一个晚上，两个人都睡不着觉。
好在对方也睡不着，于是他们默契地坐在主卧的窗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两个人担心的事情都不是一时之间能解决的，而且这也不是其他人能够帮上忙的东西。
不知道是谁最先提出的建议，鬼使神差之下，小机器人接受命令，拉开了房间的窗帘。
和现在不一样，那时候已经是深夜了。
而且当时的飞船其实也没有现在那么先进。
现在飞船上的指示灯很多情况下只是一个摆设，智能系统在联系上停船处的网络之后就能得知什么地方有飞船停靠；
当时飞船上的示廓灯仍然是智能系统识别的一个重要指标。
因此晚上的时候，停船处总是灯火通明的。
外面的光打进飞船里，居然将原来就开着灯的主卧内照亮了一片。
这一幕实在震撼。
他们的飞船常年停在学校的停船处内，所以也被很多飞船簇拥在最深处。
平时上下飞船的时候忙，而且停船处的飞船也少，林雨霁没怎么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现在，平时被忽视的细节向他们展露了自己的美丽。
从这个角度看其他的飞船，飞船就像一种果壳。
林雨霁心里这么想着。
她很清楚，她看其他飞船像是果壳，其他的飞船看着他们也像果壳。
停船处的飞船就像被丢在一起的果壳，或者说是大海里成群结队的鱼。
在这种震撼下，林雨霁下意识地看向区彩彻，想要从他身上获取认同。
她相信自己见到了之后觉得震撼的景象，也一定是区彩彻见到了之后会觉得震撼的。
区彩彻似乎还没回过神来。
他和林雨霁之前一样，紧紧地盯着透明的单向玻璃。
“……果壳。”他喃喃自语道。
就连见到这一幕之后想到的东西，两个人也一模一样。
林雨霁在心里将区彩彻还未说出来的话补全了。
那是一句非常有名的名言，来自于一场著名的悲剧。
——即使我身处果壳之中，仍自以为无限宇宙之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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