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茴心里纵有万般不自在,终究还是信了皇甫卿的话。
毕竟同是重生人,他轮回的趟数又比自己多,该是摸清了这里的门道。
她实在想不通那冥冥中的“定数”怎就挑中了三皇子,重生以来她瞧着皇甫穆言,只觉处处皆是不妥帖,偏生他就是那命定的君王。
北境的密道修得比预想中快,温茴也只遣了阮阳去探些零碎消息没敢太过张扬。
颜泉在一旁烹茶,茶烟袅袅里,忍不住开口:“小姐,您怎就这般信二皇子?万一他是哄骗您呢?”
温茴拈起茶盏浅啜一口,淡淡道:“他有什么可骗我的?”
她身上除了些银钱,再无旁的要紧东西,而二皇子那样的人物,想来也不缺这点钱。
颜泉仍不放心:“依奴婢看二皇子的话未必作数,哪有这般玄乎的事?他怎就笃定这天下必定是三皇子的?”
温茴指尖摩挲着茶盏边缘没接话,若不是自己亲身经历过重生,怕也会当他是胡言乱语,可前世走到末了坐上那龙椅的的确是皇甫穆言。
她忽然想起什么,抬眼问:“三皇子近来在忙些什么?”
颜泉答:“底下人回禀,三皇子正忙着拉拢朝臣呢,私下里收了他好处、倒向他那边的大臣已不算少了。”
温茴摆摆手让她退下独自坐在窗边,今世重生一场前世的许多事都已变了模样,她得好好盘算盘算下一步该往哪走。
倦意渐渐涌上来,她伏在案上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梦里又是那场雨,她跪在泥泞里,眼睁睁看着刀光落下,父亲的头颅滚到脚边,血混着雨水漫过鞋面。
她撕心裂肺地喊:“爹!娘!”
亲人的尸身一具具倒下,她被人死死按住胳膊,动弹不得。
她望着那个高高在上的人影,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为什么?我温家助你登上皇位,你却要我满门抄斩!”
“皇甫穆言!”她恨得牙痒痒,“我祝你此生所得皆会失去,愿你无爱无子,孤独终老!”
一滴泪顺着眼角滑落,她攥着身下的锦被,指节泛白。
颜泉守在一旁,见自家小姐睡梦中这般模样,急得没法子,约莫是又做了噩梦。
她犹豫半晌还是轻唤:“小姐?小姐醒醒。”
温茴猛地睁开眼,坐起身抬手擦掉泪痕,还好还好这一切都能重来。
窗外天还没大亮,她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
颜泉忧心忡忡地问:“小姐,您这是怎么了?是不是睡得不安稳?”
“没事,我再睡会儿。”
可重新躺下,却再无睡意。
若不是前世自己愚钝,怎会连累温家满门?她恨前世的自己,恨那个眼盲心瞎的温茴……迷迷糊糊间,竟也不知是何时睡着的。
午时温茴去了自家开的茶铺,原是想碰碰运气,看能不能遇上那位传闻中的徐老先生,没承想却撞见了二皇子皇甫卿。
皇甫卿今日穿了件月青色的直裰,上面绣着几竿翠竹,瞧着倒有几分温文尔雅的样子。
他嘴角噙着笑,拱手道:“温小姐,可有空赏脸喝杯茶?”
温茴淡淡道:“带路。”
皇甫卿引着她进了雅间,自顾自地烹起茶来。
温茴没说话,两人就这么沉默着,只有沸水入盏的轻响。
皇甫卿先尝了口茶,含笑道:“总算喝着这般好茶了,温小姐有所不知前些日子我买的那些茶,跟这个比起来真是差远了。”
温茴道:“小女平日倒也喜茶,二皇子若是喜欢改日小女让人送些到府上去。”
皇甫卿拱手:“那卿某便先谢过温小姐了。”
温茴心里犯嘀咕,猜不透他打的什么主意,但总觉得不会是好事。
皇甫卿仰头喝完一杯茶,才缓缓开口:“我知道温小姐有许多事想问我……”
温茴不等他说完,便冷声打断:“可有人告诉二皇子,自信是好事,太过自信就不妥了?小女何时说过有许多事要问你?”
皇甫卿脸上的笑容僵了僵,随即又不在意地摆摆手:“是我唐突了那温小姐可有什么想知道的?”
温茴道:“我想找那位传言中的占卜师,劳他为我算一卦。”
皇甫卿轻轻吹着杯中的茶水,茶水里映着他的眼,半晌才问:“温小姐找他何事?说不定卿某也能帮上忙。”
温茴面无表情:“就只有这个忙二皇子怕是帮不了。”
“温小姐想算什么?姻缘?前程?财富?”
温茴抬眼,语气直白得很:“我想让他帮我算算,三皇子何时会死。”
皇甫卿显然没料到她会这么说,愣了愣才道:“急什么?恶人自有恶人磨,温小姐再急也得等时机不是?”
温茴笑了笑,没再接话。
其实她也只是随口一说,她派人找了那么久,都没寻到那位占卜师的踪迹,皇甫卿又怎会知道?
该说的都说了她喝完杯中的茶,起身告辞离去。
皇甫卿望着她的背影,眼神渐渐沉了下去。
很快一名侍卫从角落里走了出来,低声问:“少主,是否需要属下去做些什么?”
皇甫卿叹了口气:“想办法,早日让三皇子登上皇位。”
还剩最后一次了只要三皇子登上皇位,他就能回到自己的家了。
他实在厌恶了这般重复的日子,哪怕是死也比困在这里好,他明明改了曾经做过的事,可结局却始终变不了。
温茴没料到时隔多日竟会再见到温芸瑶,她比上一次见面时还要消瘦,两颊都凹陷下去了,眼底乌青一片,瞧着十分憔悴。
温芸瑶却像疯了似的,猛地冲上来抓住温茴的手,双眼空洞:“你是不是都知道了?你就是故意想害死我!”
温茴抽回手,白了她一眼:“是你自己要嫁的,没人逼你。”
上一世皇甫穆言将许清娶进门后,许清就时常生病,到后来竟还要温茴的血来“续命”。
如今瞧温芸瑶这模样,想来也经历了那些事,甚至比自己上一世还要惨。
温芸瑶见她不肯认竟朝着她爬过来,刚靠近一把剑就架在了她的脖子上——是阮阳,他面无表情地站在那,眼神冷得像冰。
“都是你害的我!”温芸瑶仍在嘶吼。
温茴觉得好笑:“难道不是你自己害了自己?上次寺庙祈福时的土匪,还有你背地里搞的那些小动作,哪一样是别人逼你的?”
温芸瑶没想到她竟什么都知道,脸色瞬间惨白。
这时一道严厉的声音响了起来:“你怎么在这?”
皇甫穆言踱步走过来,凑近温芸瑶耳边,咬牙切齿地低语:“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你该清楚。要是敢坏了我的事,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温茴冷眼看着两人,淡淡道:“二位若是想吵还请回府去吵,我这小院子可容不下二位这尊大佛。”
皇甫穆言立刻换上讨好的笑:“温小姐这话说的,怎就这么不欢迎我?不过是在你院中坐一坐罢了。”
温茴露出歉意的神色:“真不巧我院子这几日在重修,怕是不方便招待二位。”
颜泉适时走上前,朝着门口做了个“请”的手势:“三皇子,需要奴婢送您吗?”
皇甫穆言狠狠瞪了温茴一眼,甩袖离去:“好得很!你到时候可别哭着求我!”
温茴站在原望着他的背影心里纳闷,他凭什么笃定自己会求他,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缓缓开口:“颜泉,你说他是不是近日日子过得太安生了?”
颜泉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重重点头:“奴婢觉得是该给三皇子找点麻烦了,省得他今日这般嚣张。”
温茴觉得这话在理:“听说他近日在东城建了些铺子,要不然……找个由头,砸了或是烧了?”
颜泉立刻应下:“奴婢这就去安排。”
当天夜里东城就着了火,烧了好几家铺子……巧得很全是三皇子的,官府查来查去最后只说是意外。
皇甫穆言气得将桌案上的东西全扫到地上,指着地上跪着的人怒吼:“怎么烧的都是我的铺子?你告诉我这是意外?这算哪门子的意外!”
底下的人缩着脖子,不敢吱声。
一旁的孟老爷上前劝慰:“三皇子何必发这么大的火?不就几间铺子吗?”
皇甫穆言抓起桌上的茶杯就朝他砸过去,茶杯“咚”地砸在孟老爷头上,溅了他一脸茶水。
“烧的不止是铺子!城东的货全烧光了!你知道这要损失多少银两吗?空缺的银子去哪补?”皇甫穆言红着眼嘶吼。
孟老爷也没想到会这么严重,脸色瞬间沉了下来:“说白了,还是你的人看管不力!不然怎会这般巧,偏偏烧了东城所有你的铺子?”
他擦了擦额头的水渍,提醒道:“当前最要紧的是查出幕后之人永绝后患,他今日敢烧铺子明日就敢找上门来。”
皇甫穆言也觉得他说得在理,可眼下查不到是谁干的,只能把怒气全撒在下属身上:“一群没用的废物!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
孟老爷走上前,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皇甫穆言脸上立刻露出笑容,随即又有些狐疑地看向他:“你说的可是真的?”
孟老爷重重点头:“千真万确!”
皇甫穆言立刻换上一副关切的样子,看向孟老爷:“晚辈刚刚只是太生气了,孟老爷莫要见怪。”
孟老爷尴尬地笑了笑:“怎会?”
皇甫穆言朝着地上跪着的人吼道:“还不快找个郎中来给孟老爷看看!”
孟老爷摆手拒绝:“不妨事,若没别的事老奴便先行告退了。三皇子若是有事,再派人唤老奴便是。”
说罢,他起身退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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