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尔卑斯山麓的寒风吹不散日内瓦湖畔的浮华。灯火辉煌的宴会厅内,衣香鬓影,觥筹交错。
林杉穿着那身由苏砚弟弟苏言润亲手设计、母亲秦岭之监制完成的东方意境高定礼服——月白色真丝提花长裙,以苏绣技法勾勒出若隐若现的墨竹暗纹,外罩一件同色系、线条极为简洁利落的薄纱披风,走动间流光溢彩,宛如月下竹影摇曳。
她挽着苏砚的手臂步入会场,瞬间吸引了全场目光。苏砚则是一身剪裁完美的黑色天鹅绒西装,内搭同色真丝衬衫,矜贵而疏离,唯有看向林杉时,眼底深处才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暖意。
然而,这身华服之下包裹的灵魂,却远不如外表光鲜。
数周前参与的那个国际NGO项目——协助疏导偷渡客心理创伤、协助各国官方引渡遣返——如同打开了一扇通往地狱的窥视窗。
林杉亲眼目睹了非洲战乱区的断壁残垣与麻木眼神;倾听了偷渡船上如同沙丁鱼罐头般拥挤、充斥着绝望与暴力的幸存者证言;更深刻体会到欧美宣传机器编织的“自由天堂”幻梦,是如何利用巨大的信息差,将谎言包装成希望,诱骗着无数人踏上不归路。
所谓的新闻自由,不过是资本操控下的提线木偶。她内心受到的冲击是颠覆性的:对西方价值观的信仰崩塌,对“自由”定义的重新审视,以及对自身渺小无力的巨大愤怒。
这些情绪如同沸腾的岩浆,在她心底翻涌,找不到出口。焦躁感如影随形,甚至在某些瞬间,她会无意识地攥紧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才能抑制住那股想要砸碎什么的暴力冲动。
苏砚察觉到了她的异样,曾在一个深夜试图安抚,但林杉的混乱与痛苦如同隔着一层厚厚的磨砂玻璃,无法清晰传达。那夜之后,苏砚的眼神深处,似乎酝酿着某种新的、更为沉重的规划。
更深的黑暗接踵而至。在一次协助官方收集关键偷渡集团证据的行动中,林杉所在的团队遭遇了人贩子疯狂的报复性袭击。对方不仅想抢回被视为“货物”的偷渡者,更因其中有人体内□□而企图灭口。
激烈的枪战在废弃仓库爆发,流弹横飞,爆炸的火光冲天而起。混乱中,周明宇和林杉带着一个被吓得失声的孩子拼命奔逃。
在迷宫般的巷道里,他们被冲散。林杉果断将孩子推向周明宇(和她一同参与这次NGO项目的国际社工志愿者,他同时也是慈善基金捐赠者之一)的方向,大喊:“带他走!别管我!” 自己则转身引开了追兵,最终被堵在死胡同,冰冷的枪口抵住了她的太阳穴。
她被蒙上眼睛,塞进一辆气味难闻的面包车,带到了一个不知名的、散发着霉味和铁锈气息的地下室。黑暗、狭窄、绝对的寂静……幽闭恐惧症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绕住她的心脏,让她无法呼吸。
在极致的恐慌与窒息中,她产生了幻觉:苏砚穿着那身洁白的实验服,站在一片柔和的光晕里,向她伸出手……下一秒,黑暗吞噬了一切意识。
昏迷中,她感觉到粗糙的手在自己身上摸索,淫邪的笑声和污言秽语钻入耳朵。极致的屈辱和愤怒如同火星,点燃了沉睡的引信。身体在意识彻底沉沦前被强行接管!林烈在绝境中暴起!动作迅猛如豹,带着玉石俱焚的狠厉!
几声闷响和惨叫过后,试图侵犯她的几个人贩子已痛苦地蜷缩在地。就在林烈喘息着,眼中闪烁着危险的红光时,地下室的门被暴力破开!周明宇带着他重金雇佣的精锐佣兵,如同神兵天降般冲了进来。
周明宇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在那混乱现场,清晰看到林杉(或者说林烈)眼神瞬间切换、爆发出骇人力量打倒数名壮汉的人。他心中的震惊无以复加,瞬间明白了林杉身上潜藏的秘密。
他没有声张,以最快的速度将陷入昏迷的林杉带离险境,没有送回苏砚身边,而是秘密带回了位于法国南部、周家私密的滨海疗养院。他需要时间弄清楚,更需要保护她不被当成怪物。
在远离纷扰的海滨,林杉的身体在专业护理下逐渐恢复,但精神却极不稳定。林烈出现的频率远高于林杉本人。
周明宇看着这个时而暴躁易怒、时而脆弱迷茫、时而又带着一种玩世不恭的悲剧式乐观的灵魂,竟产生了奇异的情感。
他理解她的痛苦,欣赏他(林烈)在绝境中迸发的野性生命力,也被他深藏的善良(更多体现在林杉本体无意识的担忧上)所触动。
两人在疗养院朝夕相处,林烈那扭曲的、带着强烈占有欲和依赖感的性格,与周明宇亦正亦邪、深谙人心的特质,竟产生了一种似Gay非Gay、超越友谊的暧昧与羁绊。周明宇像驯服一头受伤的猛兽般,耐心地陪伴、引导,甚至纵容着林烈的情绪。
而这段时间,苏砚彻底疯了。林杉被绑架,随后如同人间蒸发。她动用了所有能动用的力量——苏家的情报网、高额悬赏——满世界疯狂搜寻,却如同石沉大海。
巨大的恐惧、自责和愤怒几乎将她撕裂。当她终于锁定了周明宇在法国的疗养院,不顾一切地闯进去时,看到的却是让她心胆俱裂的一幕:阳光明媚的露台上,林杉(林烈主导)穿着宽松的病号服,正没心没肺地大笑着,将一颗葡萄精准地弹进周明宇张开的嘴里。周明宇则慵懒地靠在躺椅上,眼神宠溺,带着一种苏砚从未见过的、近乎**的亲昵。
“林杉!”苏砚的声音因激动和愤怒而颤抖。
林杉(林烈)闻声转头,看到苏砚,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惊讶,有瞬间的依赖,但随即被一种疏离和莫名的敌意取代,甚至带着点炫耀般往周明宇身边靠了靠。
周明宇则迅速坐直身体,恢复了惯常的优雅从容,但看向苏砚的眼神带着明显的戒备和一丝……心虚?
巨大的醋意混杂着被背叛的痛楚和深深的心疼,瞬间淹没了苏砚。她误会了!她以为林杉在危难时刻选择了周明宇,以为他们在这段时间产生了感情!她强忍着质问的冲动,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周明宇履行了对林杉(和林烈)的承诺,没有透露人格分裂的秘密。他只解释林杉在绑架中受了巨大惊吓,身心受创严重,需要绝对安静的环境疗养,因此才带到这个私密性极高的地方,通讯不便导致失联。
苏砚看着林杉苍白消瘦的脸颊和那双时而恍惚时而锐利的眼睛,心痛如绞,勉强接受了这个解释,将林杉带离了法国。
为了弥补,也为了让林杉开心,苏砚推掉了重要事务,带她来到瑞士,参加一场名流云集的慈善晚宴,并计划在雪山湖畔度过一段宁静时光。
在瑞士的日子,远离纷争,美景如画,林杉的本体似乎恢复了一些,两人有过短暂而温馨的相处,林杉的笑容让苏砚的心暂时得到了抚慰。
然而,平静在晚宴当晚被彻底打破。当苏砚将林杉介绍给几位关键人物——掌控欧洲庞大传媒帝国的老牌资本家罗素先生、国际医学界的泰斗级权威学者哈珀教授(也是苏砚实验室的重要股东及学术引路人),以及她已故的导师的女儿安娜时,危机悄然降临。
安娜,这位金发碧眼、气质出众的生物学家,从小与苏砚一同长大,情同姐妹,甚至有过朦胧青涩的情愫。她对苏砚有着超乎寻常的依恋和占有欲,对林杉这个“后来者”充满了嫉妒。看到林杉在苏砚身边光彩照人,看到苏砚对她不同寻常的温柔,安娜心中的嫉恨达到了顶点。
在看似平常的交谈中,安娜巧妙地将话题引向了价值观的差异。她先是赞扬西方世界对个人自由的绝对推崇和科学的纯粹性,话锋一转,带着隐晦的优越感,谈及某些文化背景下的“集体主义”和“经验主义”对个体创造力的“束缚”。她的目光若有若无地瞟向林杉,带着挑衅。
林杉的脸色瞬间变了。那些在偷渡者救助中目睹的、由西方“自由”谎言直接导致的惨剧,那些被资本操控的媒体制造的虚假幻梦,瞬间冲垮了她的理智堤坝。
她无法再保持沉默,言辞激烈地反驳安娜的观点,指出西方自由的双标和虚伪,声音因激动而颤抖。
周明宇也在现场,本不想介入,远远关注着,看到林杉情绪失控与人争执,立刻快步上前。他敏锐地察觉到林杉眼底深处开始翻涌的、属于林烈的暴戾气息!
情急之下,他一把揽住林杉的肩膀,将她半护在身后,对着面露不悦的罗素先生和哈珀教授,以及咄咄逼人的安娜,露出一个无可挑剔的社交笑容:“抱歉,诸位,我的女朋友今天身体不太舒服,有些激动。失陪一下,我带她去透透气。”
他刻意加重了“女朋友”三个字,不给苏砚反应的时间,几乎是半强制地将濒临爆发的林杉迅速带离了风暴中心。
苏砚站在原地,脸色冰冷如霜。她看到了林杉的失态和愤怒,看到了周明宇那充满占有欲的“女朋友”宣言和强行带离。内心的醋海翻腾,几乎要将她淹没。然而,她不能失态。
罗素先生的传媒资源、哈珀教授的学术支持,都是她正在酝酿的、一个庞大而关键的计划不可或缺的基石!她必须保持冷静,维持关系。
她强压下翻涌的情绪,从科学理性的角度,试图打圆场,解释不同文化背景下的认知差异,强调实证科学的重要性(这本身也是她的信仰),语气力求客观中立,甚至显得有些……置身事外。
她只看到林杉在“发脾气”,却未能穿透表象,看到她内心正在崩塌的世界和即将失控的第二人格。
林杉被周明宇带到露台,冷风吹在滚烫的脸上,却吹不散心头的寒冰。苏砚没有维护她。在安娜那样恶意的挑衅下,苏砚选择了“理性”,选择了她的大局和那些重要人物。
安娜在争执中,还曾故意提及美国顶尖实验室向苏砚抛出的橄榄枝和终身教职,甚至隐晦地暗示:“Lireal和我从小一起在德国,我们可是形影不离呢……要不是某些人突然出现……” 字字句句,都在挑拨,都在暗示苏砚的“更好未来”在西方,而她林杉是绊脚石。
这一切,与程安然曾经的提醒(注意身份、规则、苏砚的处境)交织在一起。她看着眼前灯火璀璨却冰冷虚伪的西方名利场,想着自己破碎的西方幻想,想着体内那个随时可能失控的“恶魔”,想着苏砚那似乎离她越来越远的、充满“理性计算”的未来……深深的疲惫和绝望攫住了她。
就在这时,母亲的电话打了进来。林妈妈温柔而担忧的声音传来,询问她的近况,含蓄地表达希望她能回国休养,家人的陪伴是最好的良药。
周明宇也在一旁低声劝慰:“山山,这里不适合你。你需要真正安全、熟悉的环境,需要家人和朋友。回去吧。”
正好,她和程安然共同企划的山城困难儿童关爱计划,程安然前两天通知她马上要启动了。这个项目涉及到她研究生毕业论文是否能顺利进行,非常关键的一个项目。
回国的念头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林杉所有的犹豫。
几天后,苏砚在瑞士忙于与罗素、哈珀进行更深层的会谈,为她的宏伟计划铺路。林杉则在周明宇的陪同下,悄然登上了返回德国的航班。在德国安顿下来的当晚,林杉拨通了苏砚的电话。
电话接通,背景音里似乎还有轻微的杯盏碰撞声。林杉的声音异常平静,平静得让苏砚心慌。
“苏砚,是我。”
“山山?你回德国了?怎么了?”苏砚的心提了起来。
“我想回国了。”林杉的声音没有波澜,“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事,我需要冷静一下,好好想想。我们……也需要分开冷静一下。”
苏砚的心猛地一沉:“山山,你听我说,瑞士这边的事情很重要,但马上就结束了。等我回去,我们好好谈谈,好吗?我很快就回来!”
“好。”林杉的声音依旧平淡,“我等你回来谈。但……我只等到下周五。如果下周五之前你还没回来……那就不必谈了。” 她给出了一个明确的期限。
“下周五之前,我一定回来!你等我!”苏砚急切地保证。
然而,天不遂人愿。
林杉在德国她们一起生活了三年的家,守着那个周五的期限。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苏砚杳无音讯。手机拨过去,永远是冰冷的关机提示。约定的日期到了,又过了。苏砚没有出现,没有电话,没有任何消息。
巨大的不安和恐慌笼罩了林杉。她动用了自己所有的人脉和查询手段,满世界寻找苏砚的踪迹。线索最终断在了安娜那里。林杉不顾一切地联系上安娜。
视频接通,安娜穿着丝绸睡衣,背景是奢华的卧室,她看着屏幕前焦急憔悴的林杉,露出一个怜悯又带着胜利者姿态的微笑。
“林小姐?找Li real吗?她恐怕没空理你了呢。”安娜的语气轻飘飘的,“我们复合了。她终于想通了,美国才是她事业的巅峰所在。你看,H佛的终身教职聘书,还有博后导师的强力推荐……”
她故意将几份印着显赫大学徽章的文件在镜头前晃了晃,“哦,对了,Lireal现在就在我身边,不过她累了,刚睡着。”
镜头恶意地扫过卧室大床上一个背对着镜头的、盖着薄被的女性身影,黑长发散落在枕上,身形与苏砚确有几分相似。安娜的声音压低,带着甜蜜的恶意:“她说,过去和你的一切,就让它过去吧。请你……不要再打扰我们的生活了。”
屏幕前的林杉,如遭雷击。所有的坚持、等待、不安,在那一刻化为冰冷的灰烬。她看着屏幕上安娜得意的脸,看着那份刺眼的聘书,看着那个“苏砚”的背影,整个世界失去了声音和颜色。
她沉默地关掉了视频。没有哭,没有闹。像个被抽空了灵魂的木偶,她买了最近一班回国的机票。在法兰克福机场巨大的落地窗前,她一动不动地坐了整整一天一夜。窗外飞机起起落落,人潮汹涌。她看着夕阳沉下,看着星辰升起,又看着黎明撕破黑暗。
直到她所等待的那架,从苏砚可能所在城市飞来的航班,最后一班旅客都走光了……苏砚的身影,始终没有出现。
天亮了。林杉缓缓站起身,拖着沉重的行李箱,走向了回国的登机口。背影决绝而孤寂,仿佛将整个世界都抛在了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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