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库里的白炽灯泛着冷硬的光，照得满地翡翠原石泛着青灰色的冷光，空气里混着石粉的干燥气息和隐约的霉味。陆雨辰戴着白手套，指尖刚触到一块裹着褐色皮壳的原石，身后就传来沉稳的脚步声，鞋跟敲在水泥地上，节奏规整得像警校训练时的步伐。
他没回头，指尖在原石表面的蟒纹上轻轻划过，声音带着玉石商人特有的从容：“这批货的皮壳看着紧实，就是不知道内里的种水怎么样——毕竟‘神仙难断寸玉’，万一开出来是豆种，蝎子哥那边可不好交代。”
“陆老板倒是懂行。”徐涵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海关稽查人员特有的疏离感，“不过按规定，所有进口玉石都得经过成分核查，不管种水好坏，手续不全，一律扣查。”
陆雨辰这才缓缓转身，目光落在徐涵胸前的稽查证上，证上的照片里，徐涵的眼神比现在柔和些，像高中时两人一起在操场跑圈，徐涵冲他笑时的模样。他压下喉咙里的发紧，扯出一抹商业式的假笑：“徐稽查官这话就见外了，金蝎集团做的是正经生意，报关单、完税证明一应俱全，怎么会手续不全？”
徐涵没接话，从公文包里掏出一叠表格，指尖在表格上敲了敲：“正经生意？上周城郊截获的一批走私翡翠，货源追溯到你们集团的下游供货商，现在请陆老板配合，把这批原石的进货渠道、交易记录都拿出来，我们要逐一核对。”
周围的几个集团小弟瞬间绷紧了神经，手不自觉地摸向腰间——那里藏着弹簧刀。陆雨辰不动声色地抬了抬下巴，示意他们退开，自己则走上前，接过表格，从口袋里摸出钢笔：“没问题，不过记录都在办公室，我先在鉴定单上标注一下这批原石的编号，免得等会儿弄混。”
钢笔是徐涵当年送他的毕业礼物，笔帽上刻着极小的“辰”字，此刻握在手里，熟悉的重量让陆雨辰的心稳了稳。他低头在鉴定单上写下原石编号，笔尖蘸着的墨水里掺了特殊试剂——那是两人高中时在化学课上学的小技巧，用洋葱汁混合墨水，写出来的字遇热才会显形。
徐涵站在他身侧，目光看似落在表格上，实则用余光扫过陆雨辰的笔尖。当看到“3号区原石”旁多出来的一个极小的“△”时，他的指尖微不可察地动了动——那个符号代表“此处有仓库”，是两人提前约定好的暗号。
“陆老板的字倒是工整。”徐涵伸手，看似要拿鉴定单，指尖却在陆雨辰的手背上轻轻碰了一下，递过去一张折叠的便签，“对了，刚才在门口看到有人鬼鬼祟祟，像是在拍仓库的照片，陆老板多留意些，别让无关人员进来，影响我们核查。”
陆雨辰接便签的动作很快，顺势塞进手套里，嘴上应着：“多谢徐稽查官提醒，我会让安保加强巡逻。”
这时，一个小弟匆匆跑进来，在陆雨辰耳边低声说：“蝎子哥让你过去一趟，说有位‘贵客’要见你，谈下批货的事。”
陆雨辰心里一紧——蝎子突然让他见“贵客”，多半是想进一步试探他。他不动声色地把鉴定单递给徐涵，笑容不变：“看来徐稽查官得等会儿了，我先去见蝎子哥，回来再陪你核对记录。”
徐涵接过鉴定单，指尖捏着纸张边缘，感受着纸上未干的墨迹，点头道：“可以，不过我只有两个小时，超时没核对完，按规定，这批货就得先扣下。”
陆雨辰应了声“好”，转身跟着小弟往外走。经过徐涵身边时，他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这批原石的‘水头’不太好，得仔细查。”
徐涵脚步顿了顿，随即明白过来——“水头”是玉石行话，指透明度，陆雨辰这么说，是暗示这批原石里藏着重要信息，让他务必仔细检查。他看着陆雨辰的背影消失在仓库门口，才拿出手机，假装打电话：“喂，技术科吗？我这里有份鉴定单，需要你们帮忙核对一下原石成分，尽快出结果。”
挂了电话，他走到3号区原石旁，蹲下身，假装检查原石的皮壳，指尖在一块原石的裂缝处轻轻摸索。刚才陆雨辰标注“△”的位置，正好对着这块原石，他记得陆雨辰刚才摸过这里，说不定藏了东西。
他刚要伸手去抠裂缝里的石粉，身后突然传来脚步声。徐涵立刻收回手，站起身，看到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站在不远处，目光锐利地盯着他：“徐稽查官，一个人在这里研究原石？”
是蝎子身边的头号心腹，人称“黑狼”，据说下手狠辣，之前好几起“叛徒失踪案”都和他有关。徐涵心里警铃大作，脸上却依旧平静：“职责所在，毕竟玉石走私案频发，不得不谨慎。”
黑狼走到他身边，目光扫过他手里的鉴定单，冷笑一声：“徐稽查官倒是敬业，不过我听说，海关最近查得严，是因为收到了线报？不知道这个线报，是从哪里来的？”
徐涵握着鉴定单的手紧了紧，指尖传来纸张的凉意。他知道黑狼是在试探他，甚至可能怀疑他和陆雨辰的关系。他故意把鉴定单举起来，对着灯光看了看：“线报来源是机密，我不方便透露。不过黑狼先生要是有兴趣，不如帮我一起核对记录？毕竟早点核对完，你们集团的货也能早点运走。”
黑狼盯着他看了几秒，没再追问，转身道：“不必了，我还有事，徐稽查官慢慢核对。”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看着黑狼的背影消失，徐涵才松了口气，额角已经渗出细汗。他快步走到仓库角落，确认四周没人，才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个小巧的显影灯——那是警局特制的，能让洋葱汁写的字显形。
他把鉴定单铺在地上，打开显影灯，灯光落在纸上，原本空白的地方渐渐浮现出淡蓝色的字迹：“城西废弃钢厂，每周三晚8点，有翡翠走私车进出；蝎子身边有‘内鬼’，近期会安排‘终极交易’，目标是境外买家。”
徐涵的瞳孔一缩——城西废弃钢厂是警局之前一直没找到的走私据点，而“终极交易”和境外买家，更是之前从未掌握的情报。他立刻拿出手机，把字迹拍下来，加密后发给警局的联络员，附带消息：“情报属实，请求支援，重点监控城西废弃钢厂，同时调查蝎子身边的人员，找出‘内鬼’线索。”
发完消息，他把鉴定单收好，又回到3号区原石旁，这次他没再犹豫，伸手抠开原石裂缝里的石粉，果然摸到一个小小的金属片——是一枚微型储存卡，和指甲盖差不多大。
他迅速把储存卡放进贴身的口袋里，又用石粉把裂缝填好，恢复原状。刚做完这一切，手机就响了，是技术科的电话：“徐哥，鉴定单上的原石成分没问题，不过我们在纸上检测到了洋葱汁的成分，要不要进一步分析？”
“不用了。”徐涵看了一眼仓库门口，确认没人，“你们先把成分报告做出来，我等会儿过去拿。”
挂了电话，他整理好公文包，拿着鉴定单，快步走出仓库。刚到门口，就看到陆雨辰站在不远处的走廊里，正和一个穿着考究的男人说话——应该就是蝎子说的“贵客”。陆雨辰的侧脸在走廊灯光下显得有些紧绷，但眼神依旧坚定，看到徐涵时，他微微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徐涵明白，陆雨辰还在被试探，他不能久留，免得给陆雨辰添麻烦。他对着陆雨辰的方向抬了抬手里的鉴定单，用口型说了句“放心”，然后便转身离开了集团大楼。
坐在稽查车里，徐涵拿出微型储存卡，插进备用手机里。卡里是陆雨辰绘制的金蝎集团层级架构图，从蝎子到各个据点的负责人，甚至连每个据点的守卫人数、换班时间都标注得清清楚楚。最下面还有一行小字：“父亲近期与蝎子有资金往来，需警惕。”
徐涵的心沉了沉——陆雨辰之前在情报里提过怀疑警局有内鬼，现在又提到他父亲，看来事情比想象中更复杂。他看着手机屏幕上的架构图，指尖在“陆正国”的名字上停顿了几秒，最终还是把储存卡里的内容备份好，删除了原文件。
车子发动，驶离集团大楼。徐涵回头看了一眼那栋高耸的建筑，心里默念：陆雨辰，再坚持一下，我们很快就能并肩作战，把这群人一网打尽。
而此时的集团大楼里，陆雨辰送走“贵客”，刚回到办公室，蝎子就走了进来，手里把玩着一枚翡翠戒指，眼神阴鸷：“刚才徐稽查官在仓库里待了很久，没做什么出格的事吧？”
陆雨辰坐在椅子上，拿起桌上的玉石放大镜，假装研究一块小玉牌：“能做什么？不就是核对记录、检查原石吗？不过他倒是挺谨慎，连石缝里的石粉都要抠出来看。”
蝎子笑了笑，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谨慎是好事，不过有时候太谨慎，反而会引火烧身。你记住，在金蝎集团，只有完全信任的人，才能活下去。”
陆雨辰握着放大镜的手紧了紧，脸上却依旧平静：“蝎子哥放心，我既然来了，就会遵守集团的规矩，绝不会做对不起集团的事。”
蝎子盯着他看了几秒，没再说话，转身离开了办公室。门关上的瞬间，陆雨辰脸上的笑容消失，他拿出藏在手套里的便签，展开——上面是徐涵的字迹：“情报已收到，注意安全，下次见面用‘风信子开了’作为暗号。”
风信子。
陆雨辰的指尖轻轻拂过便签上的字，想起高中时，两人在校园的花坛里种下风信子，徐涵说：“等风信子开了，我们就一起考警校，以后一起保护别人。”
现在，风信子还没开，但他们已经并肩站在了同一条战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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