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朝之日,天未亮,琼王府的车驾便已候在宫门外。
虞听晚身着亲王朝服,玄衣纁裳,衬得她面容略显苍白,但身姿挺拔,眼神沉静。她刻意收敛了在北境磨砺出的锋锐,显出几分符合外界想象的、久病初愈的文弱,但眉宇间那股不容忽视的英气与沉稳,仍让她在众多皇子朝臣中显得格外不同。
钟鼓声响起,宫门缓缓开启。文武百官按品级鱼贯而入。
虞听晚的位置在亲王行列中。她的出现,引来了比寻常更多的好奇与打量。目光中有惊讶,有审视,有毫不掩饰的轻蔑,也有几分探究。
“七皇妹,别来无恙?”一个声音在身边响起。虞听晚抬头,看见宜王虞琛微笑着站在面前。他排行第四,生母位份不高,但本人能力出众,在朝中声望颇隆,是太子之位的强力竞争者。
“四皇兄。”虞听晚拱手回礼,姿态优雅,语气温和却带着疏离,“劳皇兄挂心,只是还有些咳嗽,并无大碍。”
“北境苦寒,皇妹辛苦了。回京便好,好生将养才是。”虞琛笑容和煦,话语间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他显然也不信虞听晚真病,态度比祺王委婉,但打量这位皇妹的目光多了几分估量。
又寒暄几句,虞琛便走向自己的位置。
紧接着,玉王虞玠也过来打了个照面,态度略显傲慢古怪,似乎不知该如何与这位拥有实封的皇妹相处,言语间多提及自己掌管户部的功绩,炫耀之意明显。虞听晚依旧是不卑不亢地应对。
齐王虞玦最后到来,只是冷冷瞥了虞听晚一眼,并未说话,眼神中的警告与轻视意味却毫不掩饰。
虞听晚心中冷笑,面上却愈发恭顺沉静。
皇帝驾到,朝会开始。
一系列常规政务奏报后,议题逐渐转向北方边防及军需供应。因去年北境大雪,今春恐有灾情,镇北军粮草储备及边境互市问题被提了出来。
户部尚书和兵部尚书就预算和调配问题争执不下,互不相让。龙椅上的皇帝面色渐沉。
就在此时,一名御史出列,突然提及十年前“南沙案”涉及的一些边境旧制弊端,隐晦批评当年处置过严,导致边境人才凋零,管理出现空白。
朝堂瞬间安静下来。南沙案是禁忌,轻易无人敢提。许多人下意识地将目光投向行列中的虞听晚。
皇帝的目光骤然锐利起来。
祺王立刻出列驳斥:“南沙案乃陛下圣心独断,铁证如山!此等言论,是为叛国逆贼张目,其心可诛!”
宜王却慢悠悠道:“三皇兄息怒。李御史也只是就事论事,谈及边境治理的难处。毕竟时隔多年,有些旧制若确有不妥之处,适时调整,亦是为了边境安稳。”
双方党羽纷纷加入战团,争论焦点从军需莫名转向了陈年旧案。
虞听晚垂着头,宽大的朝服袖摆下,手指紧握,指甲几乎嵌进掌心。不是害怕,是愤怒与悲凉。这些人,拿着她母族的血案作为攻讦对方的工具!
就在争论愈演愈烈之时,皇帝猛地一拍御座扶手!
“够了!”
殿内顿时鸦雀无声。
皇帝冰冷的目光扫过众人:“朝堂之上,争论国政,却翻扯旧案,成何体统!”
他顿了顿,目光似乎无意地落在一直沉默的虞听晚身上:“琼王。”
虞听晚出列,躬身:“儿臣在。” 她的声音平稳,听不出一丝波澜。
“你在北境十年,对边境军民情况当有了解。对此事,你有何看法?”皇帝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刹那间,所有目光再次聚焦于她。这个问题对于她而言,比对于其他皇子更加危险和尖锐。
虞听晚深吸一口气,抬起头,脸色似乎更苍白了些,但眼神清澈镇定。她声音不大,却清晰可闻:“回父皇,儿臣愚见。边境安危,首重军民一心,粮草足备。旧制新规,皆应以能否固边安民为要。李御史所言边境人才之困,或可于今岁科举中,专设边务策论,选拔有志才俊赴北地历练,既补人才之缺,亦显朝廷重边之心。至于往年旧事,儿臣身为人子,唯感痛心,不敢妄议朝政得失,一切但凭父皇圣裁。”
她再次避开了直接谈论南沙案,将话题拉回具体的边境治理和务实的人才选拔上,既显示了思考与格局,又表态绝对服从皇帝权威,最后那句“身为人子,唯感痛心,不敢妄议”更是姿态极低,既符合孝道,又堵住了悠悠众口,显得格外得体。
皇帝凝视她片刻,紧绷的脸色稍稍缓和:“嗯,琼王所言,倒是有几分务实之策,于国于边,颇有裨益。科举增设边务策论,可行。曹谨忠,记下,交内阁议详。”
“退朝!”
皇帝起身离去,百官跪送。
虞听晚缓缓站起身,后背已渗出细微的冷汗。她知道,这第一关,算是勉强过了,甚至可能因祸得福,稍露锋芒。但皇帝那深邃的一眼,以及朝堂上各方势力更加复杂的反应,都让她更清晰地认识到前方的艰险——尤其是作为一名女性亲王的独特处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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