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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空间

杯水新专辑《等同》的封面拍摄地点定在楝城和临市交界处的蒗山。蒗山景区森林覆盖率高,冬暖夏凉,气候湿润,山间环境清幽,有潺潺溪流顺着山体蜿蜒而下,非常符合新专传达的浓绿阴郁的气质。

当时我把三版方案给过去后,杯水那边很快给来答复,选了这个更为费时费力的户外拍摄方案。我私下也是对这版方案更偏心些,所以筹备的时候相比以往都要更为卖力。沈露那边提议说,既然专程跑一趟山里,不妨再拍点宣传用的短视频,一副极尽剥削的甲方做派。我想想不算麻烦,再加上自己也挺想拍的,所以一并应允了下来。

下高铁后,大约开40公里路就到了蒗山景区。景区内不允许外车进入,我跟童葭从出租车上取下大包小包的设备行李,在门口等民宿的车辆过来接。售票窗口旁的墙面上,贴着一张印刷粗陋的海报,画面上是一片夜色中的暗绿竹林,无数只萤火虫像流动的星火在林间闪烁着明黄的光。下面写着“萤火虫观赏季”,并注明不要开闪光灯,不要喷防虫液等注意事项。

“童葭,快门线拿了吗?”拍摄工作安排在明天,今晚我应该有时间,可以去海报上写的观赏点看看。

“拿了拿了,”童葭划着手机,眼睛都没抬,“小郁哥,你微博怎么不回关席沨予啊?”

“哦……这个啊,”我想起自己微博几乎一夜间被席沨予的粉丝攻占,心下一阵烦躁,“娱乐圈里都是这样的吗?跟一个人合作就要互关?”

“这个看人吧。大部分明星有合作关系,就会互关啊,手机上点一下也不吃亏。不过席沨予好像不怎么关注别人的,所以我觉得他应该……”

“车来了。”我打断童葭,拎过她脚边的设备,放进了后备箱。

民宿在蒗山的半山腰,中式木质构造与现代设计完美融合,安静地掩映在山间。童葭下车后就直奔卧房,休息去了。而我心系着林中的萤火虫,放好行李就带着设备又出门了。

据民宿老板交代,萤火虫的最佳观赏点就在步行道往上走约1.5公里的位置,路上会经过一座飞檐六角亭,可以在那歇脚看看风景。我照着线路摸到了位置,刚把三脚架架好,山里就起了一阵带着湿意的凉风。方才还明朗的天色逐渐暗了下来,很可能要下雨。我仍旧不死心,想着等真落下雨来,再跑回去也来得及。结果站了不多久,雨水就哗哗地倾泻而来。我赶忙把相机护在怀里,一路小跑回到之前路过的六角亭避雨。

亭子里却先有了客人。那人一身黑衣,手里握着柄湿漉漉的长伞,正抬头看着远处。一阵山风吹过,携着檐上滴下的雨水飘到他的脸颊,他似是有所感应,向我这边看了过来。我看到那颗雨珠自他的左侧脸颊一径流到唇边,在马上渗进唇缝的时候,那人沉着嗓音开口了:“你还要在雨里站多久?”

我回过神来,赶忙跑进亭中躲雨。

“你怎么在这?”我努力避开与那双琥珀色眼眸的交汇,局促地找着话题。

“哦,出来散步。”席沨予盯着亭外的雨,漫不经心地回答。

“这样啊……”下雨天还出门散步吗?不过席沨予的话,也不是没可能。

“萤火虫拍到了吗?”席沨予仍旧盯着远处。

“没有,你怎么知道的?”

“你助理说的。”席沨予在这时回转过身,和我的视线直直撞在一起。只短短一瞬,我和他又都默契地移开了目光。我听见他清了清嗓子,话音和雨声一道在我耳边响起:“回去吧,雨一时半会儿不会停。”

没等我回应,他就撑起那柄黑色的长伞,迈进了蒗山这场未料的雨中。雨水被伞面阻挡,迸溅着滑落,在席沨予的头顶描摹出一个模糊的轮廓。他右手举着伞,人站得笔直,在盛夏的雨幕中开辟出一片小小的空间。那片小小的空间里,似乎刚好容纳下一个我。

回去的路还算好走,我依循着席沨予的步调前行,左臂偶尔会碰到他撑伞的右手。谁都没有说话,雨声好心地填补着我和他之间无言的空气。不到一公里的路却好像被拉得无限长,在一声声鞋底碰触潮湿路面的“哗嗒”声中,时间的尺度似乎被渐渐模糊。像是过去了很久,但当民宿大门在伞后出现时,我又觉得时间过得太快。

“先去洗个澡吧……”席沨予边说边从我身后绕过,将那柄长伞放进门口的伞架,转头看过来的时候,嘴边的话突然间像是溜走了。我注意到他目光似乎落在了我的后背,眼神在霎时锐利起来,又很快恢复如常。

“洗个热水澡,别着凉了。”席沨予迈着大步进去了,没再看我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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