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煜明临时有事，第二天约好的午饭也就告吹了，我索性改了航班时间，提前飞回楝城。
飞机刚落地，就收到了来自童葭的信息，说是“杯水”的新专辑已经寄到了公司，她怕被同事抢光，就给我留了一份，让我速速去拿。
“哪有这么夸张？”我心下为童葭的说辞感到好笑，刚准备回复“晚点去拿”，牧延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成樟，你买的什么东西？堆公司前台好几天啦。”牧延语调轻快，听得出来心情很好。
“我最近没买东西啊。”我简直一头雾水，直觉是不是牧延在跟我开玩笑。
“好大一个箱子，你快来拿回去吧，保洁阿姨都反映影响她工作了。”
“那我回一趟公司，顺便跟你讲一下合域那边的项目。”于是我提着行李，直接从机场打车去了公司。
公司前台处的地上果然堆着个箱子，差不多两个苹果箱大小，并没有牧延说得那么夸张。我半蹲着仔细辨认箱子上的快递单，寄件人的信息被隐藏，完全让人摸不着头脑。我从前台借了把剪刀，刚把胶带划开，头顶突然“砰”地一声，五颜六色的花纸从天而降。
各色的彩纸从我头上、身上簌簌落下，我半蹲在箱子旁，有些无语地望着拿着礼花的牧延和童葭，不知道又在整哪出。
“今天有需要庆祝的事情吗？”我无奈地拍了拍身上的彩纸。
“有啊，庆祝我们郁成樟生日快乐！”牧延带着童葭，两人一唱一和。
“我生日早过了，”我站起身来，看着一地的狼藉，“你们这才是给保洁阿姨增加负担！”
牧延清了清嗓子：“那不是前阵子忙嘛，正好今天大家都有空，就给你过个生日呗！”
童葭悄悄凑过来小声拆穿道：“其实啊，是今天大家在猜这一大箱是谁送你的生日礼物，牧老师才想起来的。”
“牧老师，心意我领了。我们还是先聊聊工作吧……”
“工作什么工作？跟姐去吃大餐！”牧延根本不容我拒绝，一行人就这么把我架到了餐厅，势必要在今晚给我过这个已经过期的25岁生日。
这家餐厅是会员制的，坐落在楝城市区地标建筑的58层，从落地窗边几乎能俯瞰整座楝城。牧延之前和这家餐厅的经理人有过工作上的往来，要不是因着这层关系，我这辈子怕是很难有机会进这种餐厅吃饭。
牧延约了个小包间，除了我和童葭，还叫上了灯光、置景、后期的同事，都是和我有工作交集的人。平时大家各忙各的，一个项目赶一个项目，能这样坐在一起吃饭，好像还是第一次。
一圈人坐下后，牧延给自己倒了杯红酒，徐徐开口道：“我呢，不爱搞酒桌社交这一套，所以一直也没跟大家聚过餐。今天吧，借着给郁成樟过生日，跟大家一起吃个饭。前阵子项目忙，估计每个人精神都很紧绷。今天这顿饭你们想怎么吃就怎么吃啊，别拘束，我可不想把吃饭搞成加班啊！”
说完，自己就把杯里的酒饮尽了，末了又补一句：“当然我们成樟别伤心啊，生日肯定是要帮你好好过的，我连蛋糕都订了哦。”
“牧老师，真的不用……”
“你再这样，我就滥用职场权利罚你酒了。”牧延说完，大家都笑了。
我不知道普通的职场饭局是怎样的，但今晚的这顿饭有爽朗的笑声、有真诚的祝福、有愉快的碰杯，我就想它大概还是有别于职场中的那些觥筹交错的，更像一次朋友的聚会，或者如牧延所说，确实是在为我过生日。
我对于过生日的印象，其实已经有些模糊。大概就是父母叫上那些有利益往来的人，我们一起在酒店假惺惺地微笑、打招呼、敬酒，像一出出排演好的剧目。这样的记忆截止到我高二那年，第二年我就在夏天来临前逃离了那个家。从此，我就没再过过生日。
所以当裱花蛋糕被推到我面前，数字2和5的蜡烛闪烁起动人的火光时，我望着大家被昏黄烛光映照的眼眸，心里一瞬间被不可名状的情绪填满。
“许个愿吧，小郁哥！”
“快点！蜡油滴下来了。”
“哎呦，已经许好了？什么愿望这么短？”
蜡烛的火光轻轻颤动了几下，而后熄灭，在灯光重新亮起前的片刻黑暗里，我突然意识到自己竟然是期待过生日这件事的。只是这些年来自己总是别扭地刻意忽略这份仪式感，以至于时至今日才在酸涩的感动里明白，过生日不过是一件寻常而又幸福的事情。
我挖起一小口蛋糕，放进嘴里，香甜的味道充斥着口腔。牧延说给我过一个迟到半个月的生日，但我想这个生日其实迟到了不止半个月，远远不止半个月。
我今天酒喝了很多，因为确实开心，就失了分寸。等到牧延劝我放下酒瓶的时候，我已经晕得有些不妙了，但姑且还走得动道。同事们都喝得不少，我站在大楼门口，目送他们一个个被出租车、代驾接走，才安下心来准备打车回家。
尿意在这时袭来，想着先解决一下，我就又转回了楼里。许是在门口吹了风，我艰难地走了几步歪路，就头里一阵晕眩，不受控制地往地上栽去。
可是身上没有传来预期的疼痛，我恍惚地聚焦着视线，看到一条银质的锁链形状的项链在眼前晃荡，往上是凸起的喉结，再往上是一张有些熟悉的脸。
“你在这干什么？”那张脸的主人开口道。
“你在这……干什么？”我望着那张脸，含混地重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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