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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无意暗地风波起

随着齐昌标与庭佑二人踏入东宫朱红色的宫门时,恰逢内府的赏赐队伍也正徐徐而至。与往日那些金银玉器不同,今日的赏赐清一色都是上等滋补之物——百年人参、天山雪莲、血燕窝...件件皆是宫中珍品。

庭佑抬眼望去,只见母妃与宋语晴竟破天荒地候在正殿之中。

母妃一袭藕荷色宫装,发间只簪一支白玉步摇,却衬得整个人如出水芙蓉般清丽脱俗。

而宋语晴则安静地侍立一旁,葱白的手指交叠在杏色罗裙前,见二人进来,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喜色。

"儿臣参见母妃。"庭佑正要行礼,却被母妃一把扶住。

庭佑这才注意到,母妃今日的眼角眉梢都带着掩不住的笑意,连带着殿内那尊青铜仙鹤香炉里袅袅升起的青烟,似乎都比往日欢快了几分。

"陛下这次可是把太医院珍藏的补品都搬来了。"母妃轻抚着锦盒上明黄色的绸缎,指尖微微发颤。

"听说光是这株千年灵芝,就花了三个月才从岭南运来..."

庭佑闻言心头一热。庭佑自然明白,这些赏赐背后,是皇祖父那双常年批阅奏折的手,在密密麻麻的朱批间隙,特意为自己添上的一笔。就像此刻穿透雕花窗棂的阳光,将殿内"勤政爱民"的匾额映得金光流转——那是一个帝王最含蓄的期许。

庭佑的目光不经意间与宋语晴相遇,那双秋水般的眸子仿佛带着某种摄人心魄的力量,令庭佑心头一颤,慌忙移开视线,像是被烫着了一般。

庭佑下意识地攥紧了衣袖,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柳若惜待齐昌标落座后,亲自捧上一盏雨前龙井。自丈夫踏入殿门那刻起,她便察觉到他眉宇间难得舒展的愉悦。

茶香氤氲间,她注意到齐昌标接过茶盏时,指尖在杯沿轻轻摩挲的小动作——这是他在心情舒畅时才会有的习惯。

"殿下请用茶。"宋语晴的声音轻若蚊呐,却让庭佑如临大敌。

庭佑几乎是抢着接过那盏青瓷茶盅,指尖相触的瞬间,茶水在杯中晃出细碎的涟漪。"多谢晴儿。"庭佑匆匆道谢,声音干涩得像是许久未饮水的旅人。

茶盏在手中转了三转,庭佑的目光却始终游移不定。

宋语晴看着庭佑这般模样,唇角泛起一丝苦笑。她太清楚那双四处搜寻的眼睛在寻找什么——那个总爱穿着杏色襦裙,发间簪着木芙蓉的姑娘。

"母妃,"庭佑终是按捺不住,茶盏重重落在案几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柔絮她..."话到嘴边又生生转了个弯,"怎么不见柔絮?"庭佑努力让语气显得平常,却掩不住尾音那丝颤抖。

殿外忽然掠过一阵风,将窗边的纱幔吹得簌簌作响,像是谁的一声叹息。

柳若惜闻言,目光在宋语晴脸上一掠而过,捕捉到她眼中转瞬即逝的黯然。

那抹失落如同秋日里飘落的银杏叶,轻飘飘地坠在她心头。

她暗自叹息。这些日子庭佑对宋语晴的疏远,她这个做母亲的怎会察觉不到?

虽然明白庭佑是为了那个秘密,可每每看到语晴强颜欢笑的模样,心里总忍不住埋怨庭佑不知珍惜——这样知书达理、温婉可人的姑娘,打着灯笼都难找啊。

"晴儿来。"柳若惜忽然起身,莲步轻移间已握住宋语晴微微发凉的柔荑。

她拉着宋语晴在庭佑身侧的紫檀木椅上坐下,指尖轻轻抚过宋语晴手背上淡青色的血管,像是安抚一只受惊的雀儿。

"瞧瞧我们佑儿,"柳若惜眼角眉梢都染着慈爱的笑意,声音却故意带着几分嗔怪。

"跟他父王一样是个榆木疙瘩。今日我们娘俩特意梳妆等候,连这身新裁的云锦衣裳都换上了,偏生这父子俩连个正眼都不给。"

她说着,指尖点了点宋语晴发间新簪的累丝金凤步摇。

"这般精致的打扮,倒像是给瞎子看了。"

殿内鎏金香炉吐着淡淡的沉水香,柳若惜侧首望向庭佑时,鬓边的珍珠流苏轻轻晃动,在阳光下划出一道柔和的弧线。

她刻意将"父子"二字咬得极重,眼风扫过正在饮茶的齐昌标,果然见丈夫执盏的手微微一顿。

柳若惜说完,又朝宋语晴温柔一笑,这才转过头来对着庭佑。她眼角的细纹在烛光下显得格外柔和,却掩不住眸中那抹殷切的期盼。

庭佑听罢,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茶盏边缘,青瓷的凉意渗入皮肤,让自己稍稍冷静了几分。自己一直来都是刻意避开宋语晴,生怕她心中委屈,更怕自己不知如何面对她那双清澈如水的眼睛。

可今日母妃这般直白地点破,倒叫自己不得不直面此事。

庭佑抬眸看向宋语晴,见她低垂着眼睫,唇边仍挂着浅浅的笑意,可指尖却微微蜷缩着,像是在极力维持从容。

庭佑心头一软,终是轻叹一声,语气里带着几分歉疚,又隐隐含着试探——

"母妃说得极是,是佑儿糊涂了。"庭佑顿了顿,声音放轻了些。

"晴儿,多谢你一直以来的照顾。前些日子……是我疏忽了。"

庭佑目光落在她发间那支金凤步摇上,阳光透过窗棂,在步摇上投下细碎的光影,晃得他有些恍惚。

"待我得闲,陪你回宋府小住几日,可好?"

话一出口,连自己都怔了怔。这语气软得不像话,甚至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试探,仿佛生怕她拒绝。殿内一时安静下来,只听得见铜漏滴答的水声,和窗外偶尔掠过的雀鸣。

宋语晴闻言,唇角微微扬起一抹得体的弧度,可那笑意却未达眼底。

她指尖轻轻抚过衣袖上绣着的缠枝纹,声音柔婉却带着一丝几不可察的紧绷:

"殿下说笑了。语晴既蒙天恩得嫁东宫,自当为殿下分忧。柔絮妹妹如今身怀六甲,殿下多加照拂也是应当的。"

她的话音刚落,殿内便陷入一阵微妙的沉寂。柳若惜执起茶盏的手顿了顿,庭佑更是下意识地攥紧了衣袍下摆——二人都听出了那温言软语下掩藏的酸涩。

只有齐昌标神色如常,适时地轻咳一声,将话题引向了近日朝中的趣事。

烛花偶尔爆出轻微的噼啪声,众人言笑晏晏间,却都默契地避开了方才的话题。

待到更漏声声催人散时,庭佑望着宋语晴离去的背影——那袭湖蓝色罗裙在夜风中轻扬,发间的步摇竟一次也不曾回头摇曳。

宋语晴缓步走在回廊下,指尖死死攥着帕子,指节都泛了白。

风卷着残花拂过她的裙角,那支金凤步摇在鬓边轻轻晃动,晃得她眼眶发酸。

前日生辰时,殿下还特意命人送来安神的香囊,温言细语地说着"子嗣之事不必忧心"。

那时他眼中的怜惜分明做不得假,可今日...今日柔絮有孕的消息传来,他眼中的欢喜更是藏都藏不住。

她忽然想起那日殿下握着她的手说"晴儿最是体贴",如今想来,这"体贴"二字,不过是叫她做个懂事的摆设罢?

一滴泪砸在绣着并蒂莲的帕子上,很快洇开一片深色的痕迹。

廊下的阳光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孤零零地映在朱墙上。她望着西厢房亮着的方向——那是殿下,今夜要宿在柔絮处,喉间突然涌上一股腥甜,原来最痛的,不是殿下不爱她,而是他明明可以爱,却把这份情意分得这样清楚明白。

庭佑看出,宋语晴的不悦,但也,只得假装不知的,去找了柔絮。

庭佑寻到后花园时,晨露还未完全散尽。

远远望见柔絮与兰姨坐在芙蓉花架下,庭佑心头一紧,下意识放慢了脚步。

花影婆娑间,却听见兰姨正轻声细语地说着:"头三个月最是要紧,这安胎药的方子..."

庭佑怔在原地。记忆中总是板着脸训斥柔絮的兰姨,此刻眉宇间竟满是慈爱。

晨光透过花叶,在她们身上洒下斑驳的光影,柔絮耳尖泛着绯红,而兰姨眼角的皱纹里都盛着温柔——这画面美好得让庭佑不忍打扰。

"殿下?"柔絮先发现了自己,慌忙要起身行礼。庭佑这才发觉自己竟不自觉地笑出了声。

庭佑摆摆手,眼角眉梢都染着愉悦:"又没有外人在,兰姨和柔絮何必多礼?"语气里是掩不住的轻快。

兰姨扶着柔絮重新坐下,自己却仍坚持行完了礼。庭佑注意到她行礼时,手腕上还戴着昨日母妃赏的翡翠镯子——那个曾经对柔絮百般挑剔的兰姨,如今连眼神都柔软得像春水一般。这宫墙之内,似乎连晨风都变得温柔起来。

柔絮见庭佑笑得纯粹,那笑意在阳光下清澈得如同山涧溪流,让她心头也跟着舒展开来。她忍不住轻声问道:"殿下在笑什么?"

庭佑望着她被晨露打湿的睫毛,笑道:"没什么,只是听兰姨这般叮嘱,倒让我想起小时候见过的老司仪教导小宫娥的模样——特别是那个爱涂大红胭脂,嘴巴总抹得艳艳的司仪。" 庭佑说着还夸张地比划了一下。

"一张嘴就像要吃了人似的。"

柔絮抿唇轻轻"嗯"了一声,耳尖的红晕更深了几分。阳光透过芙蓉花叶,在她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庭佑忽然发现,柔絮虽不及宋语晴明艳,也不如如意楚楚动人,但此刻她低眉顺眼的模样,配上那抹羞涩的红晕,竟有种说不出的动人。

更难得的是,与她相处时,庭佑总能感到一种别样的心安。就像此刻,不需要刻意找话题,也不必斟酌言辞,只是这样静静地站在晨光里,看露珠从花瓣上滚落,便觉得岁月静好。

柔絮纤细的手指轻轻抚过香囊上的云纹,小心翼翼地系在庭佑腰间。

她垂着眼睫轻声道:"这是妾身为殿下准备的生辰贺礼,里头放了安神的草药......"

庭佑突然握住她微微发颤的手,温热的掌心将她冰凉的指尖包裹。

庭佑低头凝视她尚未隆起的小腹,眼中漾着柔絮从未见过的温柔:"傻姑娘,这个孩子,已经是我最好的生辰礼了。"

柔絮的眼泪突然就落了下来,砸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殿下......"她哽咽着,"这孩子确实是......"

"嘘——"庭佑用拇指拭去她的泪痕,声音轻得像三月的春风。

"我不在乎那些。现在满朝文武都知道,东宫即将添一位小皇孙。"庭佑忽然笑起来,那笑容明亮得让柔絮恍惚,"这就够了。"

香囊上的流苏在风中轻轻摇曳,带着草药的清香。柔絮望着庭佑眼底的星河,忽然明白,有些真相永远不必说破,就像这香囊里藏的不仅是草药,还有她不敢宣之于口的情意。

庭佑指尖轻轻拂过柔絮的发梢,声音温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对了,柔絮,七日后便是庭逸和朱紫瑶的大婚之礼。如今你身子重,就不必去了。我带语晴出席便是。"

庭佑顿了顿,目光落在她的小腹上,"明日,我先陪语晴回宋府小住几日,免得......"话到嘴边又转了个弯,"免得那些闲人又生事端。"

柔絮低垂着眼帘,纤长的睫毛在光下投下一片阴影:"殿下安排便是。"

她忽然抬起眼,眸中闪过一丝恳切。

"只是......今日妾身见良娣神色郁郁,她心里终究是在意殿下的。此次回府,殿下若有闲暇,不妨带她出去走走......"

庭佑闻言一怔,随即含笑点头:"好。"

庭佑执起柔絮的手,忽然正色道:"我已向皇祖父请旨,让顾太医常驻东宫照料你的胎。"

指尖在她掌心轻轻一按。

"如今朝中风波未平,你要格外当心。"

"殿下放心。"柔絮将庭佑的手轻轻贴在自己腹间,声音轻得如同羽毛拂过。

"妾身会照顾好自己,还有......我们的孩子。"最后几个字几乎微不可闻,却让庭佑心头一热。

庭佑将她揽入怀中,在她发间落下一个轻吻:"我要你们母子都平平安安的。"仲秋光如水,将两人的身影温柔地包裹在一起。

庭佑望着柔絮的侧颜,忽然明白过来——自己对她的感情,就像东宫后院那株,她们儿时一起栽下的海棠,不是轰轰烈烈的爱恋,也不是血脉相连的亲情,而是经年累月沉淀下来的、介于两者之间的羁绊。

那些在御花园追逐嬉戏的童年。

在书房偷偷分食点心的午后。

在月下并肩数星星的夜晚。

早已将她们的命运编织成密不可分的锦缎。

她是自己生命里最熟悉的那道影子,不需要刻意寻找,却总在回首时安静地等在灯火阑珊处。

就像此刻柔絮枕边放着的那个褪色的布老虎——那是自己十岁时送给她的生辰礼。

九年过去,金线绣的眼睛已经脱落,可她始终带在身边。

庭佑忽然觉得心头涌起一阵酸涩的暖意,这种感情比爱情更恒久,比亲情更私密,是独属于他们两个人的、青梅竹马淬炼出的温柔。

第二日

庭佑入宫向皇帝请了休沐,皇帝沉吟片刻,便应允了。

一来,庭佑近来政务繁忙,确实该好好休养;二来,他初为人父,多些时日陪伴妻儿也是人之常情——皇帝自己当年初得太子时,亦是恨不得将所有闲暇都留给标儿;三来,想到庭佑与庭逸兄弟情深,如今庭逸大婚在即,让他多去走动也是好事。

离宫后,庭佑便带着宋语晴启程前往宋府。

马车内,庭佑思绪翻涌。

母妃昨夜的话犹在耳边——宋语晴嫁入东宫,本就是委屈了她,更何况宋家上下,明里暗里都替他周旋不少,尤其是她兄长宋雨年,如今已是自己的左膀右臂。于情于理,自己都该多顾及她的感受。

庭佑悄悄侧目,目光落在宋语晴略显憔悴的侧颜上。她眼下泛着淡淡的青影,唇色也比往日浅淡,整个人透着几分倦意。

庭佑心头一紧,想开口关切,却又怕言语不当,反倒让她更加疏离。几次欲言又止,最终只是沉默。

马车缓缓停下时,正巧遇上刚下朝归来的宋谷。

宋语晴见到父亲,眉眼间的郁色终于舒展几分,甚至主动上前搀扶。

庭佑见状,暗自松了口气——这一路上,她对自己始终客套疏离,连目光都刻意避开,如今总算有了些许缓和。

宋谷笑吟吟地迎上来,目光在二人之间一扫,便朗声道:"殿下远道而来,快请进府歇息!"

庭佑颔首,余光却仍落在宋语晴身上。她低垂着眼睫,唇角微微扬起,可那笑意却未达眼底。

午膳过后,庭佑正欲开口,宋语晴却已起身福了一礼,径直往闺房走去。

她的裙裾在门槛处轻轻一旋,便消失在回廊转角,只余一缕若有似无的沉水香,在厅中缓缓飘散。

庭佑独自坐在主厅,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青瓷茶盏。

宋谷将一切尽收眼底,心中既忧女儿处境,又不得不谨慎试探:"殿下恕罪,晴儿今日怕是舟车劳顿,这才失了礼数。她自幼最是知书达理,若在宫中有何不妥之处......"

"宋大人多虑了。"庭佑放下茶盏,唇角扬起恰到好处的弧度,

"晴儿在宫中甚是妥帖,父王母妃常赞她蕙质兰心。"

庭佑特意省去尊称,言辞恳切:"说来还要谢过宋大人,将这般好的女儿许给庭佑。"

宋谷闻言,眼底闪过一丝诧异。

眼前这位皇孙殿下不以"本宫"自称,反倒句句以名讳自称,又特意提及太子夫妇对语晴的看重,分明是在暗示——纵使小夫妻偶有龃龉,东宫上下仍是站在语晴这边的。

窗外竹影婆娑,宋谷悬着的心稍稍放下,却又在瞥见庭佑望向回廊时,那转瞬即逝的怅然神色里,品出了几分难以言说的复杂。

午后暑气仍然有些蒸腾,庭佑饮尽宋府特制的酸梅汤,冰凉的酸甜滋味沁入心脾,连带着胸口的郁结也散了几分。

正想着宫中的柔絮——母妃说过,有孕之人最喜酸物,这梅汁若能送去......

"宝珠?"庭佑忽见宋语晴的贴身丫鬟,提着描金食盒往府门去,连忙唤住。

那丫鬟福身回话时,食盒里隐约传来冰块的轻响。

原来宋语晴早命人备好梅汁,正要送往东宫给柔絮。

庭佑怔在原地,梅子余酸在舌尖化作一丝涩意。

庭佑想起这些日子对宋语晴的猜疑,想起特意安排顾太医时暗藏的提防,此刻竟显得如此可笑。那碗凝结着水珠的梅汁,仿佛照见自己心底的狭隘。

"告诉良娣......"庭佑话到嘴边又咽下,只摆摆手让宝珠快去。他转身往宋语晴的院落去,却在月洞门外被嬷嬷拦下:"殿下恕罪,姑娘说身子不适,已经歇下了。"

暮色渐浓时,庭佑独坐在后园凉亭。石桌上梅汁的冰早已化尽,就像他那些未曾说出口的歉意,慢慢消融在夏末的风里。偶尔有蝉鸣掠过水面,惊起一圈圈涟漪,又很快归于平静。

闺阁内,宋语晴倚在窗边,指尖无意识地绞着帕子。窗外虫鸣声声,却掩不住她第三次向丫鬟的询问:"殿下...还在亭中坐着?"

丫鬟抿嘴偷笑:"回姑娘,皇孙殿下对着池子发怔呢,连茶盏空了都不曾察觉。"

宋语晴闻言,黛眉微蹙,转身从多宝格里取出攒盒,拣了几样庭佑素日爱吃的杏仁酥、茯苓糕,又忽地顿住:"等等,这杏仁..."

"姑娘放心,奴婢早问过厨下,今日的点心半粒杏仁都没放。"丫鬟机灵地接过话头,"连茶都换成安神的茉莉香片了。"

宋语晴耳尖微红,正要嗔怪,却听廊下传来窸窣笑声。

原是几个小丫鬟扒着月洞门偷看凉亭方向,见她望来,慌忙作鸟兽散。

她羞恼地摔下帘子,芙蓉面上却浮起浅浅梨涡——这般欲盖弥彰的关切,倒让满府都瞧了笑话。

窗外暮色渐沉,池面倒映的修长身影仍孑然独立。宋语晴轻叹一声,终是取过案头那柄他落下的折扇,对丫鬟道:"去告诉殿下...就说廊下风大。"

雕花窗棂透进的月光被厚重的帘幕割裂成碎片,洒在铺着西域绒毯的地面上。

中年男子指尖摩挲着青玉扳指,烛火在他眼窝投下深深的阴影:"东宫太孙那个侍妾有孕的消息,想必你也听说了。"

跪坐着的女子肩头微不可察地颤了颤,发间金步摇却纹丝不动。

她垂首时,颈后露出一枚朱砂色的蝴蝶胎记,在烛光下宛如凝血。

"义父是担心......"

"本王担心?"男子突然捏碎掌心的蜜饯,琥珀色的糖浆顺着指缝滴落。

"我那好哥哥若真得了皇孙,父皇最后那点废储的心思——"他忽然压低声音,像毒蛇吐信,"就该烟消云散了。"

女子抬起脸来,芙蓉面上还带着动人的梨涡,眼底却泛着寒光:"太子爷最得意时,便是最不设防时。"她指尖轻轻划过案几上未干的墨迹,"就像当年...淑妃娘娘产子那晚?"

男子喉间发出夜枭般的笑声,突然掐住她下巴:"不愧是本王养了十年的利刃。"

他松开手,从鎏金匣中取出一卷画轴。画轴展开,赫然是齐庭佑的肖像。

"记住你的新身份。"男子将一枚褪色的长命锁放在她掌心,"

苏杭盐商的孤女,父母双亡,来京投亲无望,深陷风尘。"锁片上"长乐未央"四字已模糊不清。

小怜将长命锁贴近心口,忽然想起十四前那个雪夜。

义父掀开马车帘子时,她正蜷缩在亲生父母的尸首旁。那时沾血的锁片,也是这般冰凉。

宋府的晚膳席间,那张惯常摆放着青瓷莲花盏的座位空落落的。

宝珠垂首回禀时,庭佑执箸的手微微一顿,玉著尖在釉里红碗沿磕出清脆的声响。

"良娣说身子乏了,想在房里用些清粥。"宝珠偷眼瞧着皇孙殿下英挺的侧脸,见他只是望着那碟宋语晴最爱的胭脂鹅脯出神,最终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庭佑原想着不如就此回宫,可忆及临行前答应要陪她在宋府小住的承诺,又搁下了这个念头。

转念想去七王府寻庭逸,可想到七王叔府上正为婚事忙得人仰马翻,终是作罢。

窗外暮色渐浓,庭佑忽然觉得这偌大的宋府,竟比东宫的书房还要逼仄三分。

闺阁内,宋语晴倚在填漆拔步床边,鎏金烛台上积了厚厚一层烛泪。

她盯着自己交叠的指尖,想起今晨顾小太医来请平安脉时说的话——"良娣体质寒凉,需好生将养"。这话像把钝刀,反复割着她心尖最软的那块肉。

得知柔絮有孕那夜,她曾鬼使神差地走到小厨房,盯着那罐给柔絮准备的燕窝看了许久。月光透过窗棂,照得白瓷罐里暗红的血燕如同凝固的鲜血。这个念头让她惊出一身冷汗,慌乱中打翻的瓷罐碎成无数片,就像她那些见不得光的妄念。

"我这是怎么了......"宋语晴将脸埋进绣着并蒂莲的锦被,布料很快洇开一小片湿热。

她想起庭佑第一次教她骑马时,那双稳稳扶在腰间的手;

想起殿下冒雨为她寻来的那株绿萼梅;

想起每个雷雨夜,他总会"恰好"路过她寝殿外间的回廊。

铜镜里映出她通红的眼眶,宋语晴突然狠狠掐了自己一把。

那个在梅树下对她笑着说"晴儿最是体贴"的少年,自己的夫君,如今要当父亲了啊。可这份喜悦,终究与她无关。

宋语晴倚在窗前,指尖无意识地描摹着窗棂上雕琢的缠枝花纹。

暮色中,她的思绪如飘散的柳絮,渐渐勾勒出一个模糊却美好的轮廓——那该是个怎样可爱的孩子啊。

她仿佛看见那孩子蹒跚学步的模样,定是承了他父亲的眉眼:高挺的鼻梁如远山含翠,笑起来时唇角扬起的弧度,都与那人如出一辙。

待长大些,必是位气度不凡的皇子,举手投足间尽是天家威仪。

这样想着,她唇角不自觉泛起温柔的笑意,却又在下一刻尝到舌尖泛起的苦涩。

烛火"噼啪"爆了个灯花,映得她眼底水光潋滟。

若是...若是他与自己的孩子呢?

这个念头如野火般窜上心头。

该是个更漂亮的孩子吧?

定会生着父亲那般英挺的剑眉,又承了她的一双杏眼。若是个小世子,定能成长为如玉如琢的翩翩公子;若是个小郡主,想必会出落得明艳不可方物,成为整个皇城最耀眼的明珠。

她的手忽然轻轻搭上自己平坦的小腹,这个动作让她自己都怔住了。

铜镜中倒映出的女子,云鬓微乱,眼中含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怅惘。

“当真是魔怔了.”对着镜中的自己轻叹,声音飘散在熏香袅袅的闺房里

"多情总被无情恼。"窗外一阵夜风掠过,吹得案上诗笺哗哗作响,恰似她此刻纷乱的心绪。

那纸上墨迹未干的诗句,正是:"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

暮色四合,庭佑终是独自出了宋府。

未惊动任何人,只带了个低眉顺眼的小厮,连宋雨年处都未递个消息。青石板上的影子被夕阳拉得很长,显得格外孤清。

原想去七王府寻庭逸,可转念想到七王叔府上此刻定是为婚事忙得人仰马翻,脚步便迟疑了。

站在十字街口,庭佑望着意暖阁的方向出神——这个时辰,如意该是在调琴待客,自己若贸然前去......

"你回去吧。"庭佑突然对身后亦步亦趋的随从摆手。

待那抹灰扑扑的身影消失在巷口,庭佑才惊觉,这偌大的京城,除却庭逸与如意,自己竟寻不到第三个可把酒言欢之人。

华灯初上时,庭佑漫无目的地拐进一条陌生的巷子。青石板缝里钻出的夜来香,在晚风里摇曳着细碎的白花。忽见前方有个熟悉的身影匆匆掠过——那走路的姿态,像极了......

"十七叔"庭佑心头一跳,不假思索地追了上去。可那身影走得极快,在拐角处一闪,便消失在熙攘的人潮中。

庭佑追到一处十字路口,四面都是相似的青瓦白墙,唯有晚风送来一缕熟悉的沉水香,又很快被街边食肆的烟火气冲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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