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眉峰一蹙,眼中寒光乍现。
他正为庭佑儿女情长之事暗自失望,又不得不,权衡姜国联姻的利弊,忽听殿外传来内侍尖锐的通传声:
"姜国公主求见陛下——"
这一声如同惊雷,炸响在凝滞的空气中。
十七皇子与宋语晴交换了一个惊惶的眼神,庭佑则僵直了脊背,额角未干的血迹在烛光下格外刺目。
殿门缓缓开启的吱呀声,在死寂的御书房内显得尤为刺耳。
众人心头皆是一沉——这位不按常理出牌的异国公主此时求见,无异于在将熄的炭火上又浇了一桶热油。
风雨欲来,怕是再难平息了。
皇帝抬手示意跪着的几人起身,随即宣姜雅入殿。
姜雅盈盈下拜,礼数周全地向皇帝行礼后,款步走向左首的座位。
然而当她目光扫过对面时,骤然僵在了原地——庭佑满脸血污,额角的伤口狰狞可怖,干涸的血迹一直蜿蜒到下颌。
"这是怎么了?!"姜雅顾不得礼数,霍然起身冲到庭佑面前。
她颤抖的指尖悬在半空,想碰又不敢碰那道伤口。华贵的裙裾扫过满地碎瓷,发出细碎的声响。
"谁伤的你?"她声音发颤,从袖中抽出绣着金线的绢帕就要去擦拭。
这个动作惊得一众人等倒吸冷气——一国公主当众为男子拭血,这成何体统!
姜雅却浑然不觉,眼中只有庭佑惨白的脸色。
她凑得极近,身上淡淡的迦南香混着血腥味钻入庭佑鼻尖。
这个距离,足够她看清庭佑眼中一闪而过的慌乱与...某种她读不懂的复杂情绪。
"公主..."庭佑微微偏头避开她的手,声音沙哑,"本宫无碍。"
姜雅这才惊觉失态,却仍固执地举着帕子。
御书房内死一般的寂静,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等着看皇帝如何发作这逾矩之举。
殿内众人见姜雅如此失态,皆露出惊诧之色。
待回过神来,所有目光都不约而同地转向了宋语晴——这位名义上已与太孙和离的"前良娣"。
只见宋语晴死死咬着下唇,原本就苍白的脸色此刻更是血色尽褪,连指尖都在微微发抖。
她看着姜雅为庭佑拭血的那只手,眼中情绪复杂得令人心惊。
庭逸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嘴角几不可察地勾起一抹冷笑。
宋语晴的痛楚落在他眼里,反倒成了意外的惊喜。他假意关切地往宋语晴身边挪了半步,实则是在欣赏她强忍泪水的模样。
皇帝冷眼旁观着这场闹剧,指节在龙椅扶手上敲击的节奏越来越快。姜雅的逾矩,宋语晴的隐忍,庭逸的窃喜...这一切都逃不过他的眼睛。鎏金香炉中升起的青烟扭曲变形,仿佛预示着即将到来的风暴。
姜雅的动作轻柔得不可思议,指尖隔着丝帕小心翼翼地触碰庭佑的伤口,生怕弄疼了庭佑,
她的容貌虽不及宋语晴精致,也不如如意明艳,却自有一种令人舒心的温婉气质。
当她望进庭佑深邃的眼眸,看见自己清晰的倒影时,心头不禁泛起一阵羞涩的涟漪。
尽管她曾在大殿上当众表明心迹,但此刻如此近距离的相对,却让两人之间少了几分尴尬,多了几分难以言说的暧昧。
就在这微妙的气氛中,庭逸突然出声打断:"公主殿下,此举于礼不合吧?"
他故意提高声调,目光在宋语晴和姜雅之间来回扫视。"况且我的'晴儿嫂子'还在场呢,您这样...将她置于何地?"
这番话像一盆冷水浇下,瞬间打破了两人之间微妙的氛围。
姜雅的手僵在半空,这才惊觉自己的失态。
而宋语晴听到"晴儿嫂子"这个称呼时,身子几不可察地晃了晃,眼中的痛楚一闪而过。
庭逸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嘴角勾起一抹得逞的冷笑。
姜雅闻言,眉头微蹙,眼中闪过一丝不悦。她收回为庭佑擦拭的手,转身面向庭逸,语气中带着几分倨傲与讥诮:
"本宫行事,何须你来置喙?"
她轻蔑地扫了庭逸一眼。"皇上尚未开口,你一个世子倒是急着跳出来指手画脚。"
她故意将"世子"二字咬得极重,随即话锋一转:"再者,你这一口一个'晴儿嫂子',叫得倒是亲热。"
姜雅意味深长地瞥了眼面色苍白的宋语晴。"莫不是...存着什么不该有的心思?"
庭逸被这番话说得面红耳赤,张口结舌道:"你...!"
却半天接不上话来。
姜雅见状冷哼一声,懒得再与他纠缠,转身继续关切地望向庭佑,丝毫不掩饰眼中的情意。
姜雅目光灼灼地盯着庭佑的伤口,声音清亮而锐利:"本宫见太孙殿下受伤,心生担忧上前照料,何错之有?"
她故意环视众人,语带讥讽。"倒是某些为人妻者,眼见夫君满脸血污,却无动于衷。难道这,就是吴国所谓的礼仪之邦?"
这番话如利剑出鞘,直指宋语晴,更隐隐将矛头对准了在座所有人。
庭佑心头一紧,暗道不妙——姜雅这番话不仅羞辱了宋语晴,更是在质疑整个吴国皇室的教养。
皇帝的脸色瞬间阴沉如墨,手中的茶盏重重搁在案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十七皇子急得直搓手,而庭逸则趁机火上浇油:"公主此言差矣!我吴国最重礼法,正因如此..."
"够了!"皇帝突然厉声打断,龙目含威扫过众人。"朕的御书房,不是你们斗嘴的地方!"
姜雅却不慌不忙地福了福身:"吴皇息怒,雅儿一时情急失言了。"
她嘴上认错,眼神却仍黏在庭佑身上,丝毫不掩饰关切之情。
这番作态,反倒让皇帝的怒气无处发泄,只能冷哼一声。
庭佑余光瞥见皇祖父阴沉如水的脸色,心中一凛。
庭佑深知姜雅是为自己抱不平,但更明白以她异国公主的身份,若将来真嫁入吴国,必会因今日之事被皇祖父记恨。
庭佑不动声色地后退半步,与姜雅拉开距离,恭敬道:"多谢公主关怀。只是方才庭佑不慎磕碰,还未来得及清理。"
说着向皇帝和十七皇子方向欠了欠身,"皇祖父与十七叔本就挂念,只是公主心善,抢先了一步。"
这番话既全了姜雅的颜面,又给了皇帝台阶下。
庭佑语气温和,却透着不容逾越的疏离。
庭佑额角的血迹已经凝固,衬得脸色愈发苍白,却仍保持着得体的微笑。
姜雅听出庭佑话中的拒绝之意,眼中闪过一丝失落,但很快又恢复了一国公主的傲然姿态。
她优雅地退回座位,只是手中的绢帕已被攥得皱皱巴巴。
姜雅目光敏锐,一眼就看出庭佑额角的血迹早已干涸,绝非新伤。
再瞥见皇帝阴沉的脸色,心中顿时了然。
她明白庭佑是在忌惮吴皇的威严,便也不再戳破,转而面向皇帝,盈盈一礼:
"适才姜雅见意中人受伤,一时情急失了礼数,还望吴皇海涵。"
她声音清越,姿态端庄,全然不见方才的冲动。
皇帝闻言,脸上瞬间堆起慈祥的笑容,仿佛方才的怒意从未存在:"公主言重了。朕见你这般关心佑儿,心中欢喜还来不及,怎会怪罪?"
他捋须轻笑,眼中却闪过一丝精光,"年轻人情之所至,朕也是过来人。"
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却让十七皇子听得后背发凉。
他太了解自己的父皇——越是这般和颜悦色,背后算计就越深。而庭佑垂首站在一旁,额角的伤处隐隐作痛,仿佛在提醒他这场风波远未结束。
姜雅唇角含笑,转身看向始终静立一旁的宋语晴:"想必宋姑娘也不会怪罪姜雅方才的失礼吧?"
宋语晴福身行礼,姿态端庄:"公主多虑了。"声音轻柔似春风拂柳。
姜雅面上维持着得体的微笑,心中却掀起惊涛骇浪。
如此近距离相对,她才真正看清宋语晴的容貌——肌肤如新雪般莹白透亮,明眸似秋水含情,皓齿若编贝齐整。那婀娜身姿在素雅衣裙的包裹下,反倒更显出一股出尘气质。
"原来..."姜雅暗自攥紧了袖中的手帕,"这就是让他念念不忘的缘由。"
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独特风韵,确实令人见之难忘。她忽然明白了庭佑为何宁愿触怒皇帝也要维护这个女子,心头涌上的酸涩几乎要将她淹没。
殿内熏香袅袅,两个女子相对而立。一个如傲雪寒梅,一个似空谷幽兰,暗流在目光交汇处涌动。皇帝冷眼旁观这一幕,眼中闪过一丝若有所思的神色。
皇帝环视众人,脸上浮现出意味深长的笑容:"朕原已命人备下晚宴歌舞,专程为公主接风洗尘。不想公主倒先来寻朕了。"他捋了捋花白的胡须,眼中精光闪烁,"不知公主此时前来,所为何事啊?"
这番话问得轻描淡写,却在"此时"二字上微微加重了语气。老皇帝身子微微前倾,龙袍上的金线在烛光下闪着寒光。殿内气氛骤然紧张起来——所有人都明白,姜雅此时贸然求见,绝非寻常。
姜雅眸中精光一闪,瞬间收敛起所有情绪,仪态万千地向皇帝行了一个标准的宫廷礼。她唇角含笑,声音清越如珠落玉盘:
"原本无事叨扰,只是方才收到皇兄急信。"
她从容地从袖中取出一封火漆密信,交由内侍呈给皇帝。
又言:
"父皇近日圣体违和,却又心心念念着雅儿的婚事。皇兄特命人八百里加急送信,盼雅儿能早日定下姻缘,好了却父皇一桩心事。"
"故此雅儿斗胆前来,恳请吴皇成全——"说到这里,她目光坚定地望向庭佑,"为雅儿与太孙殿下赐婚。"
这番话既搬出了姜国国君病重的由头,又暗含孝道大义,让人难以拒绝。
姜雅保持着行礼的姿势,鬓边的金步摇纹丝不动,展现出无可挑剔的公主仪态。
但那双微微颤抖的睫毛,却泄露了她内心的紧张。
皇帝假意轻咳几声,面露为难之色:"庭佑虽已与宋良娣和离,但毕竟已经育有长子。天下皆知宋氏乃太孙首娶,若公主下嫁..."
他故意顿了顿,眼中精光闪烁。
"不如朕为公主另择良配?朕的十七子尚未婚配,与公主年貌相当..."
姜雅心中冷笑,面上却不显。她早料到皇帝不会轻易应允,这番推脱之词也在意料之中。她优雅地拢了拢衣袖,从容应道:
"吴皇美意,雅儿心领了。"她目光灼灼地望向庭佑,"只是雅儿心意已决,非太孙不嫁。至于名分..."
她忽然跪地行大礼:"雅儿甘居侧室!"
这一跪,满殿哗然。一国长公主自请为妾,简直是闻所未闻!
姜雅优雅地向皇帝行了一礼,又转向十七皇子微微颔首:"多谢吴皇与十七殿下的厚爱。"
她唇角含笑,眼中却透着不容动摇的坚定,"只是姜雅心中早已认定太孙殿下为夫君。"
她广袖轻拂,声音清越如玉石相击:"太孙殿下贵为太子嫡子,与雅儿长公主的身份正是天作之合。
至于殿下与宋姑娘的往事..."
她目光扫过宋语晴苍白的脸。"既已和离,便该随风而逝。若真要怪,只怪雅儿当初缘分未到。"
说罢,她突然跪地叩首,华贵的裙裾在金砖上铺展如花:"恳请吴皇成全,为雅儿与太孙殿下赐婚!"
这一跪,满殿寂静。姜雅低垂的脖颈线条优美如天鹅,却透着不容拒绝的决绝。皇帝眯起眼睛,指尖在龙椅扶手上轻轻敲击——这位公主,比他想象的更难对付。
皇帝眯起眼睛,指尖在龙椅扶手上轻轻敲击,审视着眼前这位难缠的姜国公主。
他忽然想起今日大殿上众人的表现——庭逸的煽风点火,二皇子党的蠢蠢欲动,还有那些暗中窥伺的势力...
一个念头在心头闪过:若真让庭佑娶了这位姜国长公主,或许...未必是坏事?
姜国三十万铁骑的虎符,足以震慑那些心怀不轨之人。
更何况,以庭佑的性子,绝不会甘心受制于人。
到时候姜国势力与东宫互相牵制,反倒更利于掌控。
老皇帝眼中精光一闪,嘴角浮现出意味深长的笑容。他缓缓坐直身子,目光在庭佑和姜雅之间来回扫视。这场联姻,或许能成为他制衡各方的一步妙棋...
而且刚刚自己看过的秘信,自己不得不慎重考虑的原因,无非三点
姜国三十万铁骑的调兵虎符。
姜国大祭司昨夜观星,言此乃天赐良缘。
信中姜雅承诺,东宫嫡子,将来吴国继承人。绝对不会有姜国血统。
"罢了。"皇帝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既然公主执意如此..."他看向庭佑,眼中暗含警告,"佑儿,你可愿意?"
皇帝虽故作大度地将决定权交给庭佑,心中却早已料定——以庭佑的聪慧,必会再次婉拒这桩婚事。
毕竟迎娶姜国公主意味着什么,这个精明的孙子再清楚不过。
殿内一片寂静,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庭佑身上。只见庭佑,众目睽睽之下起身,步履沉稳地走到御座前。
"孙儿,"庭佑深深一揖,声音清晰而坚定,"恳请皇祖父为孙儿与姜雅公主赐婚,成为太孙良娣"
这一句话,犹如惊雷炸响。皇帝瞳孔骤缩,手中的玉扳指"咔"地一声裂开一道细纹。十七皇子惊得打翻了茶盏,宋语晴身形一晃几乎站立不稳,而姜雅则瞬间红了眼眶。
庭佑却始终保持着行礼的姿势,纹丝不动。低垂的眼帘遮住了所有情绪,唯有微微发白的指节泄露了内心的波澜。这个决定,将彻底改变所有人的命运...
庭佑的声音如洪钟般在御书房内回荡,掷地有声。
众人还未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又听庭佑继续道:"孙儿虽与姜国公主仅有一面之缘,却已心生倾慕。三年前错过的姻缘,如今能再续前缘,实乃天意。求皇祖父成全!"
这番话字字铿锵,惊得十七皇子手中茶盏"咣当"落地,庭逸脸色瞬间煞白,宋语晴更是身形一晃,若非扶着案几险些跌倒。
姜雅公主眼中瞬间泛起泪光。
皇帝目光如电,迅速扫过众人神色。虽不解庭佑突然转变的缘由,但帝王的本能让他立即做出决断。
"哈哈哈!"皇帝突然放声大笑,笑声震得梁尘簌簌落下,"好!好!朕的孙儿终于开窍了!"他拍案而起,龙颜大悦,"李公公,即刻拟旨!朕要亲自为太孙与姜国公主主持大婚!"
这番作态,仿佛方才的剑拔弩张从未发生。但老皇帝眯起的眼角余光,却始终紧盯着庭佑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
皇帝抚须沉吟,眼中精光闪烁:"嗯,既然天赐良缘,朕自然乐见其成。不过..."
他话锋一转,"宋氏毕竟是庭佑明媒正娶的良娣,若就此弃如敝履,难免落人口实,说公主仗势欺人。"
他目光在众人脸上逡巡,最后停在宋语晴苍白的脸上。
"依朕看,不如这般安排——庭佑迎娶姜国长公主,而宋氏..."
皇帝突然指向庭逸。
"就许给庭逸吧。你们年岁相当,又相识,朕今日就再做个月老。"
这番话如同一道惊雷,震得宋语晴浑身发冷。她瞬间明白了皇帝的险恶用心——这是要彻底斩断她与庭佑的情丝,更要让兄弟二人因她反目。若真嫁了庭逸,她将永远成为横亘在兄弟之间的利刃。
庭逸强压住心头狂喜,低垂着头掩饰眼中的贪婪。他偷偷用余光打量着宋语晴纤细的身姿,喉结不自觉地滚动。这个朝思暮想的人儿,终于要成为他的了...
庭佑猛地攥紧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渗出,他却浑然不觉。皇帝这一招,比直接赐死自己还要残忍百倍。
皇帝这一手安排看似冷酷无情,实则暗藏深意。他锐利的目光在庭逸脸上逡巡——这个孙子近来行事诡谲,与二皇子过从甚密,实在令他心生警惕。
"佑儿太过重情..."皇帝在心中暗叹。看着庭佑对庭逸毫无防备的模样,老皇帝既欣慰又忧心。
欣慰于这个孙儿始终保有赤子之心,忧心于他太过轻信他人。
赐婚宋氏给庭逸,实则是他苦心设计的局。
一来可借机试探庭逸真伪。
二来若庭逸当真存有二心,此举也能让庭佑看清现实。
最重要的是——让这对过于亲密的兄弟保持距离,反而能护佑儿周全。
皇帝摩挲着龙椅扶手上的雕纹,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他何尝不知,庭佑才是最适合继承大统的人选?
只是这深宫如虎穴,若不先教会他识人心险恶,将来如何坐稳这江山?
庭逸强压下心头的狂喜,装出一副为难的模样,跪伏在地恳切道:"皇祖父,此事万万不可啊!宋氏毕竟是孙儿的嫂子,这...这于礼不合啊!更何况满朝皆知七哥与宋姑娘情深义重,若强行拆散,让七哥日后如何自处?"
皇帝冷眼看着庭逸这番做作的表演,心中暗自冷笑。
他何尝不知宋语晴与庭佑感情深厚?正因如此,才更要试探——若庭佑当初和离另有隐情,此刻必定会露出破绽。
而庭逸这番惺惺作态,更让他确信其中必有蹊跷。
"何况..."老皇帝眯起眼睛,心中盘算更深,"若庭佑当真娶了姜国公主,以那丫头今日表现的情深义重,日后难保不会为了夫君铤而走险。"想到这里,皇帝眼中寒光一闪。这已经不止是儿女私情,更关乎两国邦交。
"朕意已决!"皇帝突然拍案,声如雷霆,"庭佑与姜国公主择日完婚,至于宋氏..."他意味深长地顿了顿……
这番话说得斩钉截铁,实则暗藏试探。皇帝锐利的目光在三个年轻人脸上来回扫视,等着看他们各自的反应...
他 一直沉默的十七皇子突然上前一步,郑重跪拜:"儿臣斗胆,请父皇三思!此事万万不妥。"
他声音沉稳有力,"其一,宋氏,乃父皇当年亲自为庭佑挑选的良娣,若因和离便转赐庭逸,岂不让满朝文武非议父皇朝令夕改?其二,庭逸已有正室,宋氏若嫁,不过是个偏房,这岂不辱没了父皇当年钦点的良娣?"
十七皇子深深叩首:"儿臣愚见,不若这般处置:宋氏既已和离,便以'照顾不周、无所出'之罪,降为良人。至于姜国公主..."他抬眼看向皇帝,"既然对庭佑情深义重,不如就立为良娣。如此既全了父皇圣明,又不失两国体面。"
这番话有理有据,既顾全了皇家颜面,又给了皇帝台阶下。十七皇子说完,额头紧贴地面,静候圣裁。殿内众人都不由屏息——这个素来闲散的王爷,今日竟展现出如此敏锐的政治嗅觉。
皇帝微微眯起眼睛,指节在鎏金龙椅扶手上不紧不慢地叩击着。
十七皇子这番提议看似稳妥,却让老皇帝心中升起一丝疑虑。他锐利的目光在十七皇子脸上逡巡,忽然开口:
"老十七,你与庭佑...可曾有过深交?"
十七皇子闻言一怔,随即恭敬答道:"启禀父皇,儿臣与太孙并无过多交集。"
他语气坦然。
"儿臣生性散漫,常年云游在外求学,素来不喜朝堂纷扰,一向闲云野鹤惯了。诸位兄弟子侄中,并无特别亲近之人。"
皇帝微微颔首,目光在十七皇子身上停留片刻。这个儿子生母出身低微,排行靠后,又一向远离朝堂纷争,从未与任何派系有所勾连。
想到此处,他嘴角浮现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
"嗯,此事确实不妥。"
皇帝缓缓开口,语气却突然一转,"但朕转念一想,未能让老十七娶得姜国公主这样的佳人,倒是朕的疏忽。今日既然要成人之美,不如..."
他目光扫过宋语晴惨白的脸色,声音陡然一沉:"就将宋氏许给老十七作为补偿。宋氏才貌双全,与老十七正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此事就这么定了,不容再议!"
皇帝不容置疑地一挥手:"李公公,即刻拟旨去办。"说罢疲惫地揉了揉眉心。
"朕今日成就两桩良缘,甚是欣慰。都退下吧。"
这番突如其来的旨意,让所有人都僵在原地。宋语晴身子晃了晃,眼前一阵发黑;庭佑双拳紧握,指节发白;而十七皇子则面露惊诧,显然也没料到这般转折。
唯有姜雅公主若有所思地看着皇帝,似乎看穿了什么。殿内烛火摇曳,将众人各异的神色映照得明灭不定...
皇帝拂袖而去,殿内顿时陷入一片死寂。五人面面相觑,一时无言。
庭逸死死攥紧双拳,指甲深深嵌入掌心,眼中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他苦心经营多年,眼看就要得偿所愿,却被十七叔横插一脚!
庭佑背对众人而立,肩膀几不可察地颤抖着。泪水无声滑落,在染血的衣襟上晕开一朵朵暗色的花。
庭佑不敢转身,生怕被人看见此刻的失态——那痛彻心扉的模样,连掩饰的力气都没有了。
十七皇子呆立原地,脸上写满茫然与无措。他望着庭佑孤寂的背影,心中翻涌着千万句"对不起"。
本想为侄儿解围,却不想竟将自己推入这般荒唐境地——娶自己的侄媳?这让他日后如何面对庭佑?
宋语晴面色惨白如纸,纤细的身子摇摇欲坠。她望向庭佑的背影,又看了看呆若木鸡的十七皇子,忽然觉得这一切荒谬得像场噩梦。
姜雅公主冷眼旁观着这场闹剧,红唇抿成一条直线。她缓步走到庭佑身侧,递上一方绣着金线的丝帕,却被庭佑轻轻推开。
殿外夕阳西沉,将五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姜雅公主望着眼前这令人心碎的一幕——宋语晴面如死灰地呆立原地,庭佑背对众人独自垂泪,那孤绝的背影仿佛与整个世界隔绝。
她心中突然涌起一阵酸楚,明明相爱的两个人,为何会落得如此结局?
一个被迫嫁给叔父,一个不得不迎娶异国公主。
皇帝这一手,是要彻底斩断他们的情丝啊。
殿内诡异的寂静让人窒息。姜雅深吸一口气,缓步走向庭佑。她轻轻拉起庭佑冰凉的手,十指相扣。
"你还有我。"她声音很轻,却字字坚定。
庭佑的手微微一颤,却没有挣脱。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棂,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地上,拉得很长很长。宋语晴看着这一幕,忽然觉得眼眶刺痛——那个曾经属于她的位置,如今已被另一个女子占据。
十七皇子别过脸去,不忍再看。而庭逸盯着两人交握的手,眼中妒火几乎要化为实质。在这诡异的寂静中,姜雅握紧了庭佑的手,仿佛这样就能传递给他些许温暖...
庭佑听到姜雅这句话,心头猛地一颤——这不正是当年宋语晴嫁给自己时,在洞房花烛夜含羞带怯说出的那句话吗?
"你还有我..."
多么讽刺啊。自己还是那个齐庭佑,还是太孙,她仍是那个宋语晴,却再也不能相守。
只因为御座上那位至高无上的祖父,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就彻底改变了他们的命运。
那个曾经将宋语晴,送到自己身边的皇祖父,如今又亲手将她夺走。
庭佑嘴角泛起一丝苦涩至极的笑意。
生平第一次,庭佑对那个执掌生杀予夺的祖父产生了刻骨的恨意。
恨他随意摆布他人命运,恨他将真心相爱的人硬生生拆散,更恨自己身为皇孙却无能为力。
姜雅感受到庭佑指尖的颤抖,不由得握得更紧了些。
庭佑却恍然未觉,只是望着殿外渐沉的暮色,任泪水无声滑落。
那泪水中,有对宋语晴的不舍,有对命运的愤懑,更有对皇权无情的痛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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