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万种假设在楚雁离的大脑内飞速流窜,每一根神经都在经受着巨大的冲击,这孤军奋战的一幕,让他心底有些动摇,再加上自己逃出来之时又是依靠心魔,所以诸多混乱的思绪像是病毒一样侵扰着他的甚至。
“蓝澈不是保证过,时间到了他会来找你吗?”
“他人呢?在哪里?”
“他的保证,何时做过数?”
“为什么封闭昆仑,是想让你和游青砚死在外面吗?”
“也对,你和他,都是随时可以牺牲的附属品。”
“十个时辰还没到,他和白玉京为什么着急封闭大阵?”
“楚雁离,还没明白吗?你的蓝澈,不要你了。”
心魔的挑唆化作一道道杂音,在心海中卷汇成漩涡,他感觉自己在下坠,像是被抛进了无尽的海坑,致命的窒息感压的他喘不过气,五脏六腑都像是被用力的揪扯,楚雁离没有忍住,捂着胸口喷出一口鲜血。
“从我的脑子里滚出去!”他张口喝道,这一幕让一旁的游青砚担心不已,他赶忙走过来将楚雁离扶住,看着他惨白的脸颊,不由得说道:“圣君,你……你还好吗?”
“闭嘴都给我闭嘴!不要再说了!”楚雁离痛苦的捂着耳朵,似乎想要将声音滞留在外,可这是来自内心的召唤,他根本无从抵抗,万般无奈之下,他选择硬生生的撞向了封闭的大阵,借由阵法的反弹之力造成身体上的痛意,好抢回意识的主导权。
“圣君!”游青砚不知如何是好,他只能抬手用灵力将其护住,为其止血,以防楚雁离失去意识。
“蓝澈没有不要我!他没有!”此刻的楚雁离已经听不到外界的任何声音,灵力的束缚对他没有起到太大的作用,他强行将手臂上的伤口撕开,让血水肆意滚落,最后甚至直接上口撕咬,这等癫狂的状态,直接让游青砚傻了眼。
这是什么病症?怎么像是得了失心疯一样?尽管游青砚见过不少魔化者,但是这种半侵染的魔宗人他还是第一次见,楚雁离似乎是在和自己做对抗,他在大营里究竟遭遇了什么?
但情势没有给他再多的时间思考,一阵黑色的烟云开始笼罩上空,强烈的血腥气随着冷风开始向他们蔓延。
第一波魔化军到了。
游青砚心一横,双手快速结印,将一道护阵罩在楚雁离身上,而后再次唤出重楼双刃向前走去,腕旋转刀间,他便化作流光残影与那前来的黑煞之气撞在了一起,速度之快的让人看不清,寒光划闪间,最前方的魔化者便被分解成了数块。
即便是交战,游青砚依旧没有放弃给天外天传信,一道又一道的纸鸢腾空而起,但久久却都没有回应,每一次击退敌人,他都会重新折返回楚雁离身旁查看,可他的情况似乎是在一点点的恶化,方才还能同自己正常交流的他此刻已经变的疯疯癫癫,除了嘶吼和怒骂再无他言。
看着眼前再度冲上来的魔化军,游青砚双瞳一冷,那些曾经的仇恨袭来,他轮转在敌群之内,宛若一条腾海的游龙所到之处绝无生还。
正当游青砚一人鏖战之时,方才还癫狂的楚雁离从后而起,反持沧渊剑替他挡下准备偷袭的魔化者,而后移形换位与他站在了一起,尽管楚雁离还处于失神状态没有办法正常交流,可游离的意识还是唤起了他的本能,他将后背交给了游青砚,这是绝对信任的表现。
二人原本并无交集,所以也谈不上志同道合,但是楚雁离和游青砚都十分清楚,战火之下,没有人能全身而退,即便来自不同的种族,他们止战的信念都不会动摇。
游青砚侧眸望了楚雁离一眼,而后持刃立臂,备战成式。
既无法与天外天取得联系,那便血战到底吧!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此刻的天外天内也混乱一片,那封来自神域的传信带来的并不是什么好消息,而是让白玉京和夜观澜撤回落霞谷的决议,长乐庭方面给出的指示,是舍弃神州,不解除昆仑的封闭大阵,让其成为神域的壁垒。
白玉京本人是不愿意的,他原想抗命而为,但是还没等他撤下阵法,神域后续便派了两支部队前来换防,最让白玉京头疼的是,来的人都是华音庭和花间庭的属臣,领的都是死命,如果白玉京和夜观澜有所抵抗,那么他们的就必须以命相拼,如不能按照原来计划将人带回,那么这些人都会被下狱问审,再被处以极刑。
他们这些人对付起来显然要比向乐生和楚莫辞要简单的多,只要白夜二人愿意,他们顷刻之间可以化作飞灰,但这样一来,折损的就是自己的兵力,等同是给白夜二人冠上了不义之罪。
这是摆明了让他们没得选。
当然庭众们也深知二人处境艰难,所以只能象征意义的进行口头勒令并且阻挡在二人身前,为了不让白玉京违抗命令,庭众们在他们做出反应前,便将齐力将内元之力投射到了昆仑大阵之中,若是白玉京冲阵,那他们便会因为大阵破碎而死伤,被绊住脚的白夜二人也犯了难,所持只得在天外天内僵持不下,大阵封闭,游青砚并不会未央庭独有的风律传书,所以才会被挡在阵外,情况一度陷入了僵局。
而魔宗大营这边也没有闲着,当楚莫辞和向乐生返回之后,便发觉商丘已经抵达大营静候,向乐生见状便赶忙上前行礼,并且汇报战况。
“没有捉到白玉京,让君上失望了。”
“无妨,反正这不过是锦上添花之作,有没有都无所谓。”商丘一脸轻松的说道,他将一旁的茶杯拿起轻轻抿了一口茶汤,便将目光转向了楚莫辞,“淮书啊,你这弟弟是该好好管教管教了。”
“趁你们不在,先是窃取舆图部署,后又潜逃出营。”
“看来,他是真的不想活了。”
话语一处,楚莫辞原本就不大好看的脸色更加惨白,他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重重的叩首:“君上,淮洲是被蓝澈迷惑所控,此行绝不是他本意所为!”
“看在他多年为魔宗出生入死的份儿上,饶他一命。”
“淮书愿将他带回并卸任圣君一职,请君上从轻发落。”
但商丘却没有他的提议所打动,而是换了个姿势继续道:“无论他受控与谁,窃取舆图的事情便是损害魔宗利益,这一点,你就算有十个脑袋,也不够抵过。”
“君上……”楚莫辞还想辩解些什么,但是被商丘无情的打断。
“行了,不必替他求情,至少先把人抓到再说。”
“你亲自去下令,全力缉拿楚雁离,只要他肯回来,我便不治他死罪。”
“如此,你可满意?”
这会楚莫辞哪里还敢质疑商丘的决定,他满脑子里都只有不治死罪这四个字,他狼狈的爬到商丘身前,连扣三次,额头都被撞出淤紫,“臣一定将他带回来。”说完便起身离开。
看着他渐去的背影,一旁的向乐生低语道:“君上真是妙计,楚雁离果如君上所料别有用心,好在君上设下陷阱,这才让楚雁离这鬼小子吃了亏。”
“现在不光楚雁离没了威胁,连楚莫辞也得乖乖听话。”
“妙吗?最妙的可不在这里。”商丘轻松的笑道。
“哦?君上还在别处花了心思吗?”向乐生有些好奇,商丘从怀中掏出一物,丢在桌案上,向乐生抬眼一看,那正是当初让楚雁离传回消息时用的特殊加密符文,他有些不解,这东西上面还能怎么做文章。
“聪明的人不是我,而是神域的那位,楚雁离既然一心向着蓝澈,那他便是斩杀蓝澈最利的刀刃。”
“这本子上的每一个咒印,都是催化心魔的印诀,楚雁离接触它们的时间很长,不知不觉间也让心魔变得强横异常。”
商丘说到这里,嘴角弯翘的幅度也愈发增大,“我了解楚家这对兄弟,二人都是为了执念而不顾一切的人,尤其是楚雁离。”
“所以,我很期望他对蓝澈是真心一片,欲念的不断滋生,楚雁离的心魔便会越强大,只有如此,接下来的这场戏,才会更加精彩。”
“让你对他动刑,是摧毁他那不动摇的意识,□□受挫之时,他的神志便会异常薄弱,这有利于心魔的吞噬。”
向乐生一听,心中便佩服不已,没想到商丘居然埋了这么深的扣,楚雁离这小子年轻气盛,他的那点伎俩早就被商丘看了个干净,但更令向乐生吃惊的是,那位一直在幕后操控的东主,究竟是何方神圣?
相比起蓝澈,此人才是最大的威胁。
不过现在倒也无妨,起码他们还是盟友,只要魔宗的利益不受损,他们还是可以暂时合作的,等此事结束,一定得说服商丘将此人除了才行。
“君上,臣此去昆仑虽未能擒获白玉京,但是也大概探明了他们的浅层部署,九阙城已被神庭兵马占据,是否需要强攻夺下?”
“不必,无需在这里浪费过多兵力,我现身于此,也是为了让他们放松警惕,等时机到了,再攻不迟。”商丘摇摇头道,他与蓝澈的交锋已不是一载之事,所以揣摩对方心思已经成为习惯。
多年的较量之下,商丘对他这位老对手也算是知根知底,蓝澈给出的是一记阳谋,而商丘的回应则是实打实的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他之所以来神州便是为了神域认为,他有心以神州为质奋起反攻,这样蓝澈必然会安置兵力,以防随时会爆发的冲突。
而实际上,在神域之内,已经与他里应外合的打通了另外的隧道,无需通过天梯便可从魔宗北境直达白夜城和其他各个领域,给楚雁离下咒之事也是受神域那位提点,给神庭递书函的目的就是算准蓝澈会为了楚雁离和白玉京公然抗命,必要的阻力只会让蓝澈确信他所行无误,只要神州之内蓝澈现身,那么他就可以让屯守在寒鸦隧境的姬戎涅起兵围攻,蓝澈再想折返营救也分身乏术。
神域的那位东主计谋过人,他太了解蓝澈的行为模式,所以在自己的计划之上又做了保险,譬如通过深泽迷渊遣送魔化者入神州,不战只藏,若此战败北,后继的魔尊便可借此一举反击,此为长线打算。
“那……君上让楚雁离带走舆图的目的是?”向乐生不解道,那份图可是自己专门藏起来的,为何商丘执意要让楚雁离截获呢?
“总要漏些真东西楚雁离才会相信。”商丘端起茶盏嗅闻着蒸腾的茶烟,轻吹浮沫饮下一口,“放心,东主自有办法让真的变成假的,到时候,蓝澈再是信任楚雁离,也不得不对他痛下杀手。”
“相爱相杀,这戏才算是到了**。”
“与我们而言没有损失,一个圣君换一个天尊,划算的很。”
计划虽然顺利,但商丘还是有些惋惜,他看过了神域传来的风律,没想到一向爱与蓝澈作对的都云谏,竟然在给蓝澈施压的同时,还派了两部庭众和夜观澜去阻白玉京冒进行事,在东主的计划里,神庭方面应该是会直接派出四部兵马强行让蓝澈交权才对,没想到都云谏居然选了这么温柔的做法,既给了神庭脸面,又间接拉长了蓝澈在神域滞留的时间,捎带还没让白玉京顶上罪名。
是巧合还是这老家伙看出了什么?商丘不禁有些担心,得给蓝澈一些刺激了,否则他若真的听信了都云谏的意思,计划可就全废了。
“乐生,你从旁协助,一,要大肆宣扬,抓楚雁离是楚莫辞的意思,免得他们兄弟沆瀣一气;二,务必保证楚雁离全身而退,顺利的回到蓝澈身边。”
“神域那边,自会有人帮我们推进此事,这个炸雷只有留在蓝澈身旁,爆炸时才能惊天动地。”
在楚莫辞赶到之前,游青砚和楚雁离已经击溃了十几波的攻击,身上的衣服已经被魔化者撕扯的不像样,多处破口之下都被血污覆盖,趁着下一批魔化者没到之前,他赶忙用灵息探查楚雁离的身体状况。
此刻楚雁离身上弥漫着一丝与魔化者相同的气息,整个人的身体也开始出现僵化,手臂与脖颈处青色更是浮现出了红色血脉状的印痕,宛若藤蔓一般缓缓向上蔓延。
拼命搏杀之后,楚雁离的身体已经坚持到了临界点,他双瞳扩散,大口大口的鲜血从他的口中流出,最终跪倒在地猛烈地咳嗽了起来,继而,他便保持着这个姿势一动不动,大脑彻底停摆,仿佛一座雕像。
“圣君,你清醒一点!坚持住!”游青砚轻摇着他的身子,想要唤醒他,可楚雁离纹丝不动,双瞳的琥珀色也被猩红替代,这是魔化的征兆,游青砚看着着急,他并没有魔心,所以无法给予外力的帮助。
大阵旁的尸首已经堆积如山,游青砚也感觉自己灵力损耗严重,魔化者虽然不难对付,但是架不住数量多,再加上魔化者只要身体完整,就还会继续保持攻击姿态,所以每一次都需要将人五马分尸才能结束战斗。
在确认楚雁离没有办法恢复神志之后,他只能淡淡叹息了一声,这是他这些年见过为数不多令他刮目相看的魔宗人,游青砚惋惜至极,既无法救他性命,那便陪他到失去理性的最后一刻。
二人之前短暂的言谈,一直令游青砚很是触动,所以从那个时候开始,他们就已经将楚雁离视作同道中人,所以他很清楚,楚雁离宁死也不会像要变成一具行尸走肉,所以他会在楚雁离彻底魔化之后,给他一个了断,也算是成全了他的大义。
这并非公报私仇,而是对于同道者的尊重。
“游兄……”就在游青砚做了最坏的打算之后,楚雁离的喉间突然发出了一声微弱的呼唤,他的声音已经开始被魔音干扰,与他平日音调完全不一,他轻眨着双眼,但是眼前一片漆黑。
视觉的丧失让他只得根据身边的风动来判断游青砚的方向,在攀住对方衣角的一瞬,楚雁离的奋力攥紧,而后探进自己的怀中将那封抄录的舆图递给游青砚。
“我回不去了。”
“把……这个……交给庭宣君……”
“淮洲……尽力了……”
在说完这句话的同时,那一直被压制魔化印痕开始疯狂蔓延,楚雁离亮出一个微笑,而后将沧渊剑塞到游青砚手中,“我若魔化……就用它,杀了我!”
没什么比沧渊剑更适合引来终结他的性命,即便他不知道为什么蓝澈没有来,但是他依旧不愿怀疑,也是因为这一点他才坚持到了现在,所以在自己濒临疯化前,楚雁离才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呃……”说完这句话的同时,楚雁离眼中的光芒涣散,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眼白开始被黑色的魔韵填满,游青砚将那封沾满血的舆图按在他的掌心之中,而后大声喊道:“他们不会放弃我们的!圣君你也不能!”
“我们……我们只要再坚持一会,再坚持一会啊……”
见游青砚犹豫不决,楚雁离也没有勉强他,双指一抬,沧渊剑便借由最后的力量将剑锋立起,他一个扑身上前,让沧渊剑贯穿了自己的身体。
楚雁离紧握着剑柄,双眼缓慢的合上,便是再不甘心这个结局,他也必须接受,他还是没能阻止这场灾难的发生,他固然想再撑下去,可是他不想再给游青砚添乱,若是自己彻底魔化,那么游青砚绝无存活的可能。
这份舆图至关重要,他必须完成当初与蓝澈的约定。
庭宣君,这次我没有弃剑。
到死,都没有。
此刻楚莫辞带人匆匆赶到,尸横遍野之景让他大为震惊,再看游青砚,手中正握着洞穿楚雁离的沧渊剑,他误将游青砚的救人之举当做了伤害,这一刻,楚莫辞的情绪被冲击到了极致,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百般妥协竟然还是让他唯一的亲人消亡。
楚雁离脸上被心魔侵扰的痕迹还未消退,可见刚才是历经了怎样的殊死搏斗。
“混蛋!你竟敢伤他!”楚莫辞唤笛疾行,率先向着游青砚发起了进攻,游青砚的灵力所剩无多,面对如此刚劲的攻击只能狼狈向旁边翻滚躲避。
“淮洲!淮洲!”
待游青砚闪到一旁之后,楚莫辞焦急的将楚雁离的身子扶起来,看着他胸口还在不断涌出鲜血的伤口,楚莫辞心痛的几近窒息。
这可是他在这尘世间最后的羁绊了。
几次呼唤过后,楚雁离依旧没有任何反应,整个人的也开始失温,楚莫辞的眼泪再也憋不住,这满身的伤都是拜他所赐,是他下令让那些人不要手下留情,所以楚雁离逃走后才虚弱的无法反击,白白葬送了自己的性命。
“不痛了不痛了,兄长在,兄长在。”楚莫辞像是哄孩童一般的捂着他的胸口,将魔气尽数灌了进去,将那岌岌可危的魔心护住。
从前楚雁离习武受伤总会哭个不停,他便会俯下身帮他用魔气疗伤,一边安慰一边将糖块塞到楚雁离的嘴里,每次只要如此,楚雁离就会破涕为笑。
“兄长……忘记给你带糖了,我们,我们回家好不好,兄长家里有好多糖,都是你爱吃的。”
“淮洲别睡……别睡啊……”楚莫辞的声音越来越没底气,因为他发现自己注入的魔气四溢,已无法汇聚,他来晚了,错过了救楚雁离的最佳时机。
一旁的游青砚想上来解释些什么,但却被楚莫辞那猩红的双眼瞪的不敢上前,二人的对话他倒是听的清楚,亲人丧命任谁也不好受,索性只能伫立在测无言静待。
“我要让你们这帮神域的走狗给我弟弟偿命!”
楚莫辞不由分说的将所有仇恨都冠在了游青砚身上,他抬手一挥,后面跟着的魔化军便冲了上来,将游青砚逼到了大阵前。
“圣君是自裁,我并未对其进行迫害!我是想救他。”游青砚见对方有些不理智,便开口解释了起来,可是现在的楚莫辞陷在悲伤之中,根本听不到任何外界的声音。
即便听到了游青砚的辩解,他也完全没有放在心上,因为在他看来,楚雁离既然那么深爱蓝澈,是绝不可能选择自尽这种方式,他悲愤交加泪水一滴一滴坠在楚雁离的身上,将那还没凝固鲜血冲淡。
这天道不公啊……他已经失去乔心尘了,为什么还要将楚雁离也从他的世界里夺走?
他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难道,真的是他选错了吗?
楚莫辞的心里纠葛不已,可是现在的情况并不允许他多想,害死楚雁离的凶手还没死,不管出于魔宗圣君还是楚雁离兄长的身份,他都必须要让游青砚付出该有的代价。
他将楚雁离轻轻的放在一旁,而后握着他已经泛凉的手说道:“等兄长帮你杀了他,我们就回魔宗,淮洲,再等等我。”而后双眸凝冰,冷冷的望向游青砚,横笛于唇边,咬牙切齿的下达了指令。
“给我撕了他!”
楚莫辞这次携带的兵力远比之前那些游击突袭者的数量要多,而且战力也不是那些普通魔化者可以相提并论的,都是身经百战的魔甲军魔化后的产物,对上这种一等一的高手还有楚莫辞的笛音,游青砚被打的节节败退,不过百招,他的身上就已经受了至少三处的致命伤。
“去死吧!”
楚莫辞在辅助之余,便会以音为刃对他进行滋扰,凌厉的刃风速度极快,刀刀都充斥着楚莫辞的不甘与仇恨,游青砚只得不停地游移躲闪,一个不留神,音刃便射穿了他的膝盖,他的身子猛然一软,跌倒在地。
呵……看来是等不到了,游青砚回头了望一眼纹丝不动的大阵,他没有怪白玉京不来营救,从战略上来说,牺牲他一个没什么不可。
这是战争,不是切磋。
流血与死亡是在他拜在九阙城时就已经想明白的事情,所以面对现在悬殊的状况,游青砚没有一丝惧怕,现在的他已经透支了所有的体力,灵息也到了枯竭之刻,看着黑压压的魔化者再次压来,他双眼一闭,将仅剩的灵力聚拢在掌心之内。
他是九阙城的首席大弟子,决不能被这些魔头所杀。
灵气涌动的一瞬,楚莫辞便发现了他的意图,这家伙是想自爆,他自己当然可以轻易躲过这样的危机,但是游青砚的身后,可是还躺着已经没了气息的楚雁离。
“停下!不要!”楚莫辞撕心裂肺撕喊道,他不要看楚雁离和乔心尘一样化为飞尘从他的世界消失,这是他仅剩的念想了。
就在游青砚准备以己身引爆灵场之时,一道红黑魔焰越过他迅速向游青砚包抄了过去将其压制,而后结成屏障将楚莫辞挡住,楚莫辞回头一看,来的正是向乐生。
“啧,差点坏了大事。”向乐生看了一眼已经快要魔气勒的窒息的游青砚,“还想自爆,落到我手里,怎么可能让你这么轻松的死去?”说完便单手一翻,魔气立刻化作锥刺,向着游青砚的体内扎去。
刹那血水四溅将身前的白雪染红,游青砚挣扎了几下,头颅一垂便晕死了过去,向乐生走上去手指在他的眉心轻点,一道黑色的玄印焕发出耀眼的光芒,在而后分裂成了几句咒文,缓缓融入了游青砚的身体,体内两种完全相克的力量开始互相冲撞,虽然游青砚失去了意识,但是身子像是触电一般痉挛不止。
楚莫辞不知道向乐生这是在做什么,但是他现在没有心思在意这些,他只想赶快去查看楚雁离的情况,但是向乐生却没有要将屏障撤去的意思。
“你不能过去。”向乐生淡声道。
“为什么?淮洲已死,难道这样的交代,君上还不满意吗?”楚莫辞现在已经顾不得什么脸面,直接将笛子向着他一伸,“向乐生,你别以为我待你客气,便是我怕了你。”
“我不过就是想将他的尸身带回去好生安葬,难道连这么简单的要求君上都容不了吗!”
“何须动气,淮洲还没死呢,你这做哥哥的怎么到开始哭丧了?”向乐生浅笑道,“你不是用业火分身封了他的七经八脉吗?这天魔之息致命也救命,滞留在他体内的力量勉强保住了他的魔心心魂,现在不过是陷入假死罢了。”
楚莫辞一听,怒容立变惊诧,这种说法他可是前所未闻,向乐生怎么会对天魔之力如此了解?但是终归是个好消息,可既然未死,向乐生为什么不允许自己去查看楚雁离呢?
“你让开,我现在要带淮洲去求医,即便是假死他的身体状况也撑不了太久。”
“还不到时候,耐心等等,我的咒印还没完成。”向乐生脸上写满了平静,与楚莫辞形成了鲜明的反差,见他还是不解,便勉为其难再次开口道:“你就不想等等看,蓝澈会不会来吗?”
“他来不来关我什么事!淮洲若是错过救治时间,我必会要了你的命!”楚莫辞气不打一处来,这个时候怎么连向乐生也开始把目光放到了蓝澈身上?
“你这性子什么时候变得和淮洲一样了?你不是一向冷静沉着吗?”向乐生无奈的摇了摇头,“这普天之下,可有人比你更想救他。”
“你拿淮洲当诱饵?”楚莫辞刹时便明白了向乐生的意思,他固然明白,如果是蓝澈出手,一定会求助云梦庭的那位神君,这世上不会有人比她更能起死回生,可现在昆仑大阵未动,他怎么会确定蓝澈会来?
“向乐生,我不管你和君上布了什么局,但不可以用淮洲的性命开玩笑。”
“我不敢赌,我要带淮洲离开。”
说完便向着那屏障施起了咒法想要将其打碎,看他心急,向乐生便又缓缓道:“都说了让你别急,我不会伤害淮洲的,天魔之息不会那么容易消散的,而且我也没打算对淮洲怎么样,不还有另一个人可以用吗?”他重新将视线转向了已经没有意识的游青砚,指间慢绕,魔气便再次开始注入他的身体。
膨胀的内元发出撕裂的疼痛,致使已经昏死过去的游青砚再次苏醒,四肢百骸像是要被拆解了一般,他痛苦的哀嚎着,但是身体却无法移动半分。
这种折磨人的方式很是残忍,每一处的血肉都在疯狂的排异,楚莫辞不仅皱眉,他固然是想让游青砚给楚雁离偿命,但是这种虐杀的手段未免还是太丧人性。
游青砚全身在这样的冲击之下骨节尽碎,那可怖的天魔之力像是要将他拧碎一样,借着他哀鸣之时,向乐生抬手让魔气将他送至高空,移游到天外天上空后,食指下点,魔气凝成的气链便带着他重重砸向了阵面,透明的阵法上像是炸开了一团妖异的血花。
向乐生看着这场面,挑唇一笑,这个高度再加上这么明显的颜色,白玉京不可能看不到,他要的就是白玉京看到这血腥的场面,这样,他才会求助蓝澈。
“你不觉得,自己做过头了吗?”楚莫辞有些看不下去。
“过头吗?神域那边做的可比我们绝,魔宗将士若是落入他们之手,都会被送往无极境处决。”向乐生对这个评价尤为不满。
“他们可是被折磨的连尸骨都剩不下,历经七七四十九天的腐化煎熬,最后仅剩的心魂也还会被拿去炼器。”
“他们的哀嚎,比这个远要惨烈的多。”
“楚莫辞,对敌人,你什么时候也变得心慈手软了?”
楚莫辞低下头,淡声道:“他不过是个神州的修士罢了,又不是先锋军。”
“没什么差别,投靠了神域对付我们,这就是他应该付出的代价。”向乐生边说,边抬动手指,干净的天际再次绽放开一朵血花,“你看,即便我将他弄成这幅模样,白玉京不是还无动于衷吗?”
“他们,可比你想象中的要冷血凶残的多。”
听到这里,楚莫辞便不再多言,而是将目光投向了楚雁离,手中的子夜笛攥的越来越紧,他最多再容向乐生胡闹一炷香的时间,若是游青砚被折磨死昆仑大阵都没有任何反应,那他就不顾一切带楚雁离离开,就算要被商丘制裁,他也一定会这么做。
就在此时,一道摧残白光突然从大阵内激射而出,将眼前魔气缭散的屏障照的彻白,牢不可破的阵面也出现了斑驳的裂痕,原本连接着游青砚的魔绳也随之被斩断,失去引力的他在刚刚下坠的一瞬间便被从雪原破土而出的青藤稳稳接住。
强大的灵焰随之荡涤着整个昆仑山脉,积沉的厚雪也被风流卷起,漫洒与天地之间,向乐生与楚莫辞都被着力道震的飞退了出去,前排的魔化者则直接消解成了碎粒,连尸首都未曾剩下。
是白玉京吗?楚莫辞心道,刚才二人交手的之时,他并没有感知到如此强劲的力量,这难道是……
他还没有分析完,一旁的向乐生便抓起他的胳膊再度化作魔烟飞速逃离,如此迅捷的动作是因为向乐生很清楚,来的人并不是白玉京,而是蓝澈。
这白光是扶光剑意,向乐生绝不会认错,这个时候他们撞上蓝澈就是找死,反正只要蓝澈出手,那么他的目的也就达成了,所以无需滞留,先走为上。
失去操控的魔化军骤然混乱了起来,开始没有任何秩序的向昆仑进发,这时,高处突然传来了白玉京的声音:“给我杀!一个不留!让这群乱世坏道的贼子都给我葬身冰原!”
“是!”万千身披战甲的神域兵将在银砂等人的带领下,快速融入战场,两路兵马像棋盘上黑白云子,片刻间便交汇在了一起,厮杀之音响彻整个山岭,方才那道刺眼的白光在向、楚二人离去之后,缓缓熄灭,隐在光后的身影也显露了出来,簪绿色的罗裙坠地,足尖轻点便停落在了楚雁离的身旁。
来的人并不是向乐生预料中的蓝澈,而是叶冰清。
“呵,鼠辈。”叶冰清将手中的扶光剑收起,而后转头看着身前伤势颇重的楚雁离,探手在他的额上轻抚,一道舒柔的力量化作点点星碎洒在他的躯体之上,探查一番过后,便从袖中掏出一颗鹅黄色的丹药,塞入他的口中。
“这乔木常青可贵的很,你啊你,真是和庭宣一样不让我省心。”叶冰清叹息道。“每次都弄得半死不活,真是个麻烦的家伙。”
“青黛,你把他先带回去,晚些我再帮他修复经络。”
随行的女子点点头,而后将楚雁离以一团青韵带起,向着昆仑内里走去,待人离去后,叶冰清愤愤道:“到底是不是亲哥哥,怎么能给他打成这样?”
“连我这个义姐都看不下去。”
她这言下之意,便是在指责楚莫辞不留情面,亏了楚雁离在神域的时候还给她讲楚莫辞以前照顾他的事情,现在看来,他这个兄长能爬到圣君这个位置,还是有些原因的,真是心狠手辣到了极致。但叶冰清知道,现在不是思考这些的时候,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那就是查看游青砚的伤势。
不查还好,一查叶冰清的心凉了半截,他的伤势已经不能用严重来形容了,现在的游青砚四肢骨骼反折,身上千疮百孔,胸骨在摔击和绞拧断裂后,已经从皮肉中刺出,身上的血液几乎流了个干净。
若是旁人看到,一定会说死定了,但谁让来的人是叶冰清呢?只要灵心没有碎裂,她就还有机会挽救,但游青砚的情况有些糟糕,他的体内侵蚀严重,便是治好,恐怕也得常年卧床难以起身了。
这种情况,是该选择给他一个痛快还是救活呢?
叶冰清有些拿不准主意,还是问问白玉京吧,这毕竟是他的弟子,他有权利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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