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冰清刚带着重伤的游青砚刚刚回到天外天,白玉京便推开一直安慰他的夜观澜冲了过来,因为跑的急脚下没留神,险些直接将叶冰清扑倒。
“青砚!”白玉京看着眼前这个已经被快要破碎人,眼泪刷的一下就流了下来,他从没上过战场,何曾见过如此惨烈的场面,明明在十个时辰之前,他还生龙活虎的站在自己面前,现在怎么会变成这样。
“对不起……是我没用……”白玉京抚着游青砚垂落的手臂抽泣道,怀中刚刚整叠好的信纸散落一地,在昆仑大阵破除之后,十几道飞鸢便从天而降,那空白的纸页上并未书写一字,但在白玉京看来,那是游青砚撕心裂肺的哀嚎与求救。
他像是被隔绝在了真空之内,所有的声音都无法传递,他多希望白玉京可以从天而降,解救他于危难。
但是他却始终没有等来回信,也没有看到那个戴面具的人出现在战场之上。
白玉京痛不欲生,当初他收下游青砚只不过是学着蓝澈的样子,安质战乱遗孤,但是他却不知道,游青砚因在战乱之事伤了根骨,灵根不齐被其他仙门嫌弃,始终无法再突破境界后又被同心栽赃陷害,遂被逐出仙门流落江湖,正是无处可去之时,白玉京向他递送了一念善意。
“要不要,随我回九阙城?我这儿正缺弟子。”
游青砚初来九阙城之时,此地没有一人,偌大的天外天仅有他一名弟子,但是游青砚并没有嫌弃,反倒是觉得自己格外幸运,像他这样的人,竟然还有机会成为首席。
白玉京在检查了他的灵根后,便问他要不要尝试一下自己独创的功法,他不是医师没有能力修复灵根,但是他有另外一法,那便是将现在修行的灵根毁去,在体内重结内元,此法没有尚未实验,风险极大。
“我愿意一试。”游青砚对于眼前这个人没有任何怀疑,修为与其卡这不上不下的程度,还不如破釜沉舟重新来过,所以他当即答应了白玉京。
重塑道骨之后,游青砚并没有着急进入修炼,而是在白玉京批给他的苍羽峰挥墨描字,被白玉京撞见之后,他惊慌的打翻了墨砚,连声致歉,似乎是怕白玉京责怪他惫懒。
但令游青砚没有意料的是,白玉京拿起那张被墨弄脏的纸连声哀叹,“多好的字啊,怎么不写完?”
“师尊,你不会觉得我……不务正业吗?”
“不务正业,喜欢做的事情便是正业,我兄长曾经告知过我,入道之法从不止一种,若这写字书画能让你灵入髓海感意通觉,这便是你的道。”白玉京轻笑。
而这一句,便被游青砚刻在了心里,虽然他很是喜爱书法,但是他也明白挥墨之能虽能入境,但是修炼时间却要比同期的修士慢上一大截,九阙城刚刚成立,需要的不是一个静雅的儒士,而是力压群雄的英杰。
所以在白玉京确认多次之后,他毅然决然的选择了重操旧业,将许久未用的重楼双刃取出潜心修炼,短短一载,便连番突破了两次。进步的速度让他自己都感到吃惊。
白玉京因为要往返于两界,所以时长不在,游青砚便孤身一人留在九阙城完成他留下来的工作,从无抱怨,即便无人相陪他也不觉得寂寞,可以说九阙城能有条不紊的建设完成,游青砚功不可没。
可就是这样一个丹心质朴的人,自己却没有保护好,白玉京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我有什么资格做他的师尊,我连护佑他的能力都没有!”
白玉京字字句句皆是悔恨,明明知道魔宗大营那便是龙潭虎穴,他怎么就放心让游青砚一个人去陪楚雁离,而且在他多时未返后,自己就应该派人去接应,天外天这么多能兵强将,自己为什么偏偏将这重任派给了他。
是他害的游青砚成了现在这不人不鬼的模样,他怎么配的起游青砚的信任。
那接连不断地无字信函,是游青砚从未退变的信任,但是他却辜负了。
“我没了兄长,真的什么都做不好……”白玉京哽咽着。
“我答应别人的事情,就没有做到一件,没能力干什么还要死鸭子嘴硬全揽下来。”
“是我逞强,是我太过自负,是我觉得我可以独当一面,才害了他……”
夜观澜走上前,想要抱着他给他一点安慰,但是却被现在悲伤中的白玉京一把推开,“你走开,别碰我!”
看着他耍混的这一幕,叶冰清便不再沉默,而是严肃敲了敲桌板,厉声道:“白玉京!你别给我耍性子,若是在这里哭哭啼啼就给我滚回神域!”
“知道你初涉战争没有经验,但在战场之上生死有命,权者常遇两难之选,如无法尽力持平那便要舍轻顾重,你不愿伤及庭众们也是情理之中。”
“所以,青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是他活该吗?”
“因为我!因为我的思虑不全!因为我的优柔寡断!兄长把九阙城交给我,我却什么也没能做好。”白玉京并不满意叶冰清这个说法,所以也高声分辨了起来。
“如果我能再早一点派人去帮忙,他和楚雁离就不会……”说着说着,白玉京又哭了起来,叶冰清见状,重重在桌子上拍了一下,砰的一声桌子立刻碎裂成了多断。
“没有谁的生命生来就该死!白玉京,你好好想想,他死死苦撑是为了什么?他完全可以一走了之,昆仑封锁,他若想保命去哪里都可以,何必在这等死!”
“他是相信你可以力挽狂澜,也相信你的决断无误,你委以重任,他便全力而为,便是赴死也要完成他的使命。”
“这纸鸢是求救,也是信任,他直到倒下都没有放弃,他在坚持,你有什么资格先行退缩!”
叶冰清呵斥道,白玉京被蓝澈保护的太好,在神庭的时候就算通了篓子也一直有夜观澜在旁帮衬,导致他没有经历过一点风雨,现在遇到这样的事情,他自然会乱了阵脚。
“再说,他还没有死,你现在依旧可以挽救做错的事情,敢于面对自己犯下的错误也还是一种勇气,现在,你给我滚过来看看,要活的还是死的!”
被叶冰清这么一骂,白玉京也不敢在哭,只能倔强的将眼泪擦干,而后乖乖伸手查看了一下游青砚的状况,触碰的那一刹那,白玉京刚憋回去的眼泪又涌了出来,他从没有见过这么混乱的气息,灵心道骨四分五裂,被魔气游走冲撞已经无法贮藏灵能。
生还是死?
白玉京犯了难,以叶冰清的医术她肯定保住游青砚的命,但是他躯体受损严重,灵心道骨还没有强劲到可以自主修复,乔木常青的药力强盛,以他的修为直接服用便会自爆,这行为等同自杀,目前可行的方法便是依靠叶冰清的七弦续命针,但便是治好了,恐怕人也很难再执刃修行。
当然,这是最好的一种结果,若是最坏,那就是游青砚很可能全身瘫痪,只能勉强维持基本体征苟延残喘。
“……”白玉京双手颤抖,他知道必须慎重以待,沉吟片刻之后,他抬起头,向着叶冰清说道:“救他,我要他活着。”
“他不曾放弃我,做师尊的,又怎么可以轻易地放弃自己的弟子!”
“无论花多久时间,我都要让他恢复如初。”
“我要他活着,活着看我们打赢这场仗。”
有了白玉京这笃定的一句,夜观澜才终于放下心,白玉京比他想象中的要坚强,叶冰清这一番话算是让他有所开悟,他嘴笨不会安慰,所以也不怪白玉京嫌弃。
不过好在白玉京自身还是有些韧性的,丧气只是一时,但只要他下定决心要做一件事,就一定能做到,夜观澜对此深信不疑。
“行,这才像个样子。”叶冰清也赞许道,说完便让夜观澜将游青砚移去了密室救治,白玉京留下调控大局。密室之中,青黛已经等待多时,她先行将楚雁离安顿到了千岩溶石的石床之上。
夜观澜将游青砚与楚雁离并排放到一起,而后问叶冰清:“阿清,先救谁?”
“啧,什么叫先救谁?你是看不起我还是怎么的?”叶冰清翻了个白眼,“当然是一起救!你这话说的,好像他们俩哪一个耗得起似的。”
语毕,叶冰清双掌蓄力,左手灵韵流动,清扫着楚雁离体内的天魔之息,捎带对受损的器官进行修复;右手凝力成丝,将游青砚位移的骨骼一一牵连复原,而后以丝线穿透碎骨,将起缝合。
“青黛,用骨钉固定一下。”叶冰清指了指游青砚道,青黛心领神会,手捏三钉,下手稳准,将那些游离的丝线挨个钉死,不必叶冰清再指引,她便已经开始协助将游青砚位移的内脏推拢会原处。
楚雁离这边魔化的迹象太过严重,叶冰清趁着青黛帮忙之际,全身心的用自己的力量清扫,她的灵力不似其他几尊那么霸道,反倒是温柔至极,所以与魔气碰撞之后,并没有发生炸体的情况,但想要代谢掉天魔之息,便需要双倍的灵力加持,叶冰清几乎耗尽了所有的力量,才重新将楚雁离的经络打通。
等青黛完成工作之后,叶冰清便从旁边拿起一个云根果塞入口中,这是她用来以防自己灵力枯竭而准备的补充药剂,接下来要同时施展两次针法,她自己顶不住,所以先行服药。
两排银针入体,叶冰清便开始施术诊疗,灵力在针尾激起丝丝火花,而后借由银针传导入体,反复多次之后,二人开始逐渐恢复体温,历经漫长的一个时辰,二人总算是脱离了危险,现在就等他们清醒过来了。
叶冰清刚准备缓一口气,就看到夜观澜在旁边一直未曾移目,像是在研究什么,所以她便走过去拍了一下夜观澜的肩膀,而后道:“看什么呢,这么认真?”
“呃……我在看你的施针方式。”夜观澜直白的回答道。
“怎么,你对医术也有兴趣?”叶冰清一遍将银针收好,一边调笑道,夜观澜若有所思,他咬了咬嘴唇之后,一把将忙碌的叶冰清抓住,用很是恳切的眼神请求道:“阿清,你能不能,教教我!”
“啊……啊?”叶冰清楞在原地眨巴着眼睛,先是没有走心的随口应和了一句,而后反应过来不对,马上质疑起来,“你……你要学七弦续命针?这对你的修为好像没有什么提升啊?”
“不是,我想说,如果下次玉京再遇到类似的麻烦,我可以帮的上。”夜观澜低下头,他抿了抿嘴,好像有点难以启齿,“他总想证明自己,所以做事的时候难免鲁莽,像今天这样的情况,我不想再看到第二次。”
“虽说对于修习没有帮助,但是对玉京有,所以我想学。”
“阿清,拜托了。”
见他如此认真,叶冰清只能笑着点了点头,虽然白玉京做事莽撞,但是好在有夜观澜,这家伙平时不言不语,其他事情方面可能木讷了些,但是对于白玉京的事情,他一向很上心。
“行吧,不过以你现在的修为,根本不用我手把手的教,呐,行脉之法我都记录在这里,你自己回去慢慢看吧,等背熟了再来找我,我教你如何实操。”
叶冰清单手凝气将功法快速压缩到了一个卷轴之内递给他,夜观澜喜不自胜,在将东西收好后,他便开始询问其他的事情。
“阿清,方才情况太急我还没来的及问,你不是一向不参与这些事情吗?怎么会专程来神州,还拿了……庭宣的剑?”
“唉,这就说来话长了。”叶冰清在密室随意找了个地方坐下来,而后细细给夜观澜解释起来,原来在神庭的诏书送递到先锋军营之后,蓝澈派遣他下界替白玉京解围之时,秋娴便从白夜城同步出发,给他带了一份都云谏亲手批注过悔罪书,让他写好之后转交神庭审阅,这样一来,他便不会被褫夺先锋军统领的职位。
楚雁离私联情节严重,但是都云谏已经做了最大的权衡,他生怕蓝澈做出不理智的选择,所以暗下才让秋娴来送信,只要蓝澈态度明确,那么长乐庭便会不惜一切代价的帮其挽回声誉,但是代价便是必须舍弃楚雁离。
以蓝澈的性子是绝不会放弃任何一个人,更何况楚雁离是他的挚爱,他没有理由退避,所以当即拒绝了这个提案,当他准备一意孤行下界救援之时,陆竹笙提出了不一样的看法,他觉得事情的进展有些蹊跷,前方白玉京才发来求援消息,后脚神庭的就东窗事发,时间掐算的刚刚好,这明显就是刻意引导蓝澈犯错。
无论怎么做,受损的都只有蓝澈一人。
这一番话,也让蓝澈冷静了下来,他仔细的解析之后,便做出了假设,如果检举楚雁离和九阙城暴动都是商丘所为,那么他的目的就是诱自己尽快下界,而都云谏派出秋娴并赶在自己之后又派了庭众去下界阻止白玉京,就是在提醒自己不可轻易中计。
都云谏性子沉稳,他身份微妙所以不会明说心思,但是蓝澈不傻,所以在结合现在所有的情况之后,蓝澈便决定暂时在落霞谷驻扎,对形成随时可能会下界突袭的架势,另一方面他让风知还百里加急请叶冰清出山,带着自己的扶光剑前去营救楚雁离,有她出面,便是那些庭众已死相逼,叶冰清也能掌控局面,左不过就是先打伤再治好这么简单的事情,她会掌控分寸。
更何况庭众们有伤在身,回去也好交代,叶冰清一向不涉政事,四部领主一时半会也找不到对付她的说辞,所以只能吃下这个哑巴亏。
对方既然是诱导自己,那么只要扶光剑意一到,他们便会以为自己现身,就会马上便会转移动向,这个时候蓝澈只需要在神域守株待兔,而后让滞留在神庭的风知还暗中调查白夜城附近的动向,必可发觉商丘的真正目的。
夜观澜听完叶冰清的描述之后,逐渐放下了心,先锋军不愧是先锋军,在谋略方面远比他们这些人要想的细致。
“阿清,你习的是医理一脉,我可不曾记得,你同庭宣学过剑法。”
“啧,又看不起我?”叶冰清对这个评价相当不满,“我的确学不来,但是这扶光剑上可是覆了庭宣的一半神魂,这力道,足以让那群鼠辈相信是他亲临,这不,才看到剑光逼近,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听说商丘本人也专程来了神州坐镇,呵,这障眼法算是让他玩明白了。”
叶冰清虽然不爱管政事,但是并不是说她没有这个能力,作为神域第二位天尊,她的功力不容小觑,活得久自然而然心思也透彻,所以蓝澈无需多言,她便可明白事情的轻重缓急。
“那现在呢?我们是要按照云谏大哥的意思回去吗?”夜观澜道。
“嗯,不过还需要再等一等,商丘的主力军还没有现身,如果这个时候我们全部撤离,很有可能会让他们钻了空子,所以九阙城这里的人马还是需要保留,观澜,你的归云府不是已经有了一批可用之人吗?”
“游青砚重伤,九阙城不能没有做事的人,虽然他们力量微薄,但终会是个威慑。”叶冰清安排道,夜观澜心领神会便准备去安排,但是他刚往前走了一步,便又想到了什么,“等等,你刚才说,这扶光剑上有庭宣的一半神魂?”
“对啊。”叶冰清点点头。
“他是不是疯了,神魂离体是要命的!”夜观澜一听便急了眼,这要是让白玉京知道可还了得,神魂分化就意味力量减弱,若是这个时候有个突发状况,蓝澈很有可能直接丧命。
“庭宣比你清楚这代价,但是没有办法,他不可能不管淮洲。”
“他没有办法因为一己之私赌上先锋军和你们,所以只能做这种搏命的行为。”叶冰清倒是不在意,赶忙摆了摆手道:“行了行了,这些事情不用你操心,这不还有我吗?等淮洲好一些,我就带他回去,然后把庭宣的神魂复原,你就先不要告诉玉京了,免得他又冲动。”
“游青砚需要静养,青黛会留下来帮忙照顾,等你们安排完,就回来汇合。”
……
不知过了多久,楚雁离从昏迷中逐渐清醒了过来,睁眼时发觉房内漆黑一片,他略微动了动身体,缝合的皮肤牵动着伤口让他疼的龇牙咧嘴,手臂更像是被人卸掉了一样,无力的连基本的起身都做不到,尽管如此,楚雁离还是选择忍痛艰难的爬起来。
他最后的记忆停留在自戕的瞬时,他缓慢的走到房间的窗户前向外观看,确定自己身在昆仑之后,他的心中轻松不少,看来当时还是心魔作祟,蓝澈没有放弃他。
可是他人呢?在哪里?
楚雁离一想到蓝澈,也不再估计自己的身体情况,扶着墙向外走去,他对九阙城不了解,也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但是轮眼前的景象来看,应该不是天外天。
此地空着许多房舍,最中间原应该设立主殿的部分仅仅是开凿了一个地基便停了工,整个山峰一点灯火人烟都没有,像是一座被遗忘的孤城。
昆仑寒瑟,只穿了一件单衣的楚雁离被冻的浑身哆嗦,严冷之下,他不得不退回原来的房屋内御寒,房间内的家具很新,看来他应该是这件房子的第一位住客。
楚雁离稍微翻找了一下,衣柜中并没有多余的衣物供他穿戴,他叹了口气便重新回到了床上将被子,好在炉火旺盛,一时半刻冻不死他。
不一会,闭合的房门便被重新打开,叶冰清的身影便出现在了他的视野内,只见叶冰清手中一套干净的衣服,轻手轻脚的走了进来,她拍了拍身上的落雪便走到暖炉便将外披的披风脱下烤干。
“阿姊?”楚雁离没想到来的人居然是她,所以吃惊的唤了一声。
“你醒啦?”叶冰清微笑道,“到底是年轻,这身子骨就是硬朗,恢复的不错。”
“是……是你救的我吗?”楚雁离的言语之间,透出一股淡淡的失望之意,叶冰清有些不满的抬眉反问,“怎么?看到我你很失望啊?”
“没……没……”
这心虚的敷衍让叶冰清直接笑出了声,她走到楚雁离的床边坐下,而后将手贴在他身上,闭目查探着他的恢复情况,而后轻快的继续说道:“行啦,你什么时候才能学会不在我面前装乖,是在想为什么不是庭宣来的对吗?”
“嗯……”楚雁离有些委屈的低下头,比起看到叶冰清,他更想第一眼看到的是蓝澈,这并不是否认叶冰清的重要性,而是因为他希望蓝澈能依约。
看他的身体没有什么问题,魔心一切正常,叶冰清便重新睁开眼睛,一看楚雁离愁眉苦脸的样子,她就没忍住捏着楚雁离的脸说道:“啧,真是有了媳妇了忘了阿姊,我也没亏待你啊,知道你遇险我可马不停蹄就赶来了,你小子,是不是有点忘恩负义了你。”
“我不是这个意思。”楚雁离生怕她误会,便赶忙辩解了起来,“我只是想知道庭宣君怎么没来?魔宗进犯神州,他也不管了吗?”
“别胡说八道,庭宣毕竟是一军主帅,擅离职守,你就不怕他被神庭那几位领主刁难吗?”
“他脱不开身这不是才求到我头上了吗?别随随便便就怀疑庭宣的动机。”叶冰清马上纠正了楚雁离的思想误区,她始终不明白,这孩子为什么谁都可以相信,偏偏就是不愿意相信蓝澈,每次只要有一点风吹草动就变得情绪极端。
楚雁离对叶冰清的评述完全没有丝毫反驳,他静了静心后,突然想起了什么,赶忙上上下下的开始乱找,“舆图呢?”那可是他拼上半条命才得来的消息,说什么都不能弄丢。
“别找了别找了,在你怀里揣着呢,你昏迷的时候攥的紧紧的,谁也抢不走,后来还是我扎了好几针松筋疏络你才肯松手。”叶冰清看着他紧张的模样不禁笑道。
见舆图无恙,楚雁离才放下了悬着的心,但就在他瞥见上面已经成褐色的血迹之后,猛然想起了游青砚,随即立刻询问起了他的情况,只见叶冰清叹了口气,而后便述说起游青砚的殊死一搏后重伤未醒的情况。
一听游青砚因为保护自己被楚莫辞险些害死,楚雁离的火气噌一下就窜了上来,他瞋目切齿的说道:“阿姊,你确定你没看错,是我兄长做的?”
“好像还有一人,不过看当时的架势,他好像为阻你兄长还专程起了一道屏障,或许是你在魔宗的友人出手相助?也或许是同僚?当时情况很乱,不能但从眼看的现象判断每个人的动机。”
友人?楚雁离前前后后的想了一圈完全没有头绪,他在魔宗除了将离,就只还有一个义妹杜若,其他的人都说不上交好,但是这并不是他现在思考的重点,重点是,楚莫辞为什么要这么残忍的对待游青砚,他的兄长就算再不讲道理也不会是那种以虐杀为目的逼人就范的主儿。
心寒之余便还是心寒,楚雁离哽咽的咬了咬下唇,而后低声道:“那……游兄还有恢复的可能吗?”
“像个正常人活着没什么问题,但是最多就是维持现在的境界不变,他重塑过一次道骨,对身体来说已经是不可逆的损伤,现在伤势这么重,已经承担不起更高强度的修习,唉……”叶冰清说到这里有些惋惜之意,楚雁离听着更心中不是滋味。
“他是个忠义之士,不该如此啊……”楚雁离心情复杂,若不是为了等他回来,游青砚早就可以交差了事,都是自己想当独胆英雄才会把事情复杂化,一想到这里,楚雁离就觉得万分对不住游青砚,他们不过是搭了几句话的交情,对方竟然这般舍命相互。
不替他要个说法自己便真是枉为人,他翻身下床,拿了桌子上的沧渊剑就要往外走,叶冰清心知他打算干什么,便扬指一抬将门合上,“坐下,逞什么能,你是没死够还是怎么的,我的乔木常青可是贵的很,经不住你这么浪费。”
“我要去找我兄长问个明白,逼死我难道还不够吗?要用多少人的血替他铺路他才能收手!”楚雁离愤怒的说道。
“现在不是论是非黑白的时候,你既然没事了,我们就应该尽快去找庭宣汇合。”
“游青砚保下你,是因为他清楚你的价值,明白你舍生忘死的付出是想换取太平,所以他才没有放弃你,别辜负,他的事情有我和玉京操心就行了,放心吧,神庭的人可不都是冷漠无情的,我们不会寒了任何一个战士的心。”叶冰清宽慰道,楚雁离虽然心中有气,但是也拎得清楚,所以在他冷静过后,便开始整装收拾准备随叶冰清回去。
就在这个时候,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这让二人都刹时都紧张了起来,叶冰清将门打开,一看外面的人正是忘鱼羡时,便询问起他的来意。
“我们刚才在昆仑边界抓到了一个魔宗的人,他说要见楚雁离。”
“谁?我?”楚雁离指了指自己,刚刚才经历了一场恶战,昆仑正是全军戒备之时,这会儿谁会来自陷罗网?
“嗯,我问过白神君了,他说让我来清规峰问你的意思,见还是不见?你若要见,我现在就把人带进来。”忘鱼羡因为这次的事情对楚雁离说话的态度也柔和很多,并没有给他摆脸色。
楚雁离想都没想就直接应了下来,他倒想看看,是哪个不知死活的敢夜闯山门。
但真的见到对方之后,楚雁离的心情却再次复杂了起来,因为来的人他并不陌生,正是刚才才提到的楚莫辞。
楚雁离正一肚子火气没有地方发泄,一听楚莫辞来了,他直接将剑拿起,怒火冲天的走了出去。
门外,楚莫辞站在寒天风雪之中,衣摆翩舞,脸上也略显憔悴之色,从着装完整度来看,神域的人并没有为难他,只是单纯戴挂了一个象征意义的手铐。
在看到楚雁离的一瞬,楚莫辞便红了眼,好在向乐生没有骗他,神域方面果然看在蓝澈的面子上对楚雁离进行了施救,他既心疼又激动,他刚准备开口与楚雁离搭话,就被他那愤怒的眼神逼退。
“你找我,到底什么事?”楚雁离话语冰冷,仿若从不相识一般。“有话快说,没工夫同你叙旧。”
“我……我想来看看你是否平安。”楚莫辞心知之前是自己做的过分,所以对于他的态度并没有怪罪。
“让你失望了,我还没死。”楚雁离狠狠剜了他一眼,“怎么,是因为我没死,你不好向君上交差了是吗?那还真是抱歉,我楚雁离命硬,挡了你加官进爵的路。”
这话说的当真是伤了楚莫辞的心,他被向乐生带走后,费尽千辛万苦才躲过那家伙的监控折返回昆仑,甘愿受擒也要与楚雁离见上一面,怎么才不过几个时辰,楚雁离就这般与他疏离。
“淮洲,我在你心里就是这样一个人吗?!”
“从前我是不信的,但是你封我气穴命人责打逼我认错,还将护着我的游青砚打成重伤,连他人出手阻止你都不许,楚莫辞,你不用再和我说什么兄弟情深,也不必拿魔宗荣辱作为借口掩饰你的野心。”
“你贪心不足,是不是圣君的位置做腻了还妄想当魔尊?所以才连我都舍得出去?”
楚雁离掩饰不住心中的怒意,说话也越来越刻薄,字字句句都像刀子一样插在了楚莫辞的心间。
但即便如此他犹觉不够,便开口又补充道:“乔大哥真是错看了你,你就是个冷血无情的杀戮机器。”
语毕,楚莫辞沉默无言,他的一番良苦用心已经被楚雁离彻底曲解,对方甚至还用这般伤人的犀利言辞攻击他最脆弱的内心,楚莫辞双眼通红,一字一句的说道:“我冷血无情?这么多年对你的关心照顾,你权当是我的步步为营?”
“我是对不起乔心尘,但是这不是你该管的事情!”
“我对你何曾自私过?你这般指责,是还在恼我阻你和蓝澈双宿双飞吗?你给我清醒点,这是在打仗,不是你儿女情长的时候!”
“难道今天的事情你还看不出吗?无论是神域还是魔宗,都不会允许你们在一起,若强行靠拢,伤害的都是你身边的无辜者。”
“闭嘴!”楚雁离有些听不下去,这分明就是偷换概念,如果不是他多事非要扣押自己,事情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他这个始作俑者倒是将责任推得一干二净。
楚莫辞正准备再说些什么,坐在房里喝茶的叶冰清就已经听不下去了,这家伙骂人就骂人,怎么还数落到自己头上了?
叶冰清可不是能吃亏的性子,她倚在门边讽笑道:“啧啧啧,你骂人可别带上我,庭宣和淮洲的事情,我可是看好的很,楚莫辞,你这哥哥当连弟弟想要什么都不清楚,也太失职了吧?”
楚莫辞并不清楚叶冰清和楚雁离的关系,所以目光也变的敌意起来,“不管尊驾是神域的哪位,你都没有资格插手我们兄弟的事情。”
“我没资格?好好好,楚莫辞你弄清楚,把淮洲打成这样的人不是我,让他命悬一线的人也不是我,而是你这个与他血脉相连的兄长。”
“重新认识一下,我叫叶冰清,云梦庭的在任当庭神君,是淮洲在神域的义姊。”
“你这个做兄长的不管他的死活,那就由我来管,只要我还活着,你就别想欺负他让他做不愿意的事情!”叶冰清的一番豪言壮语让楚雁离听着格外暖心,这样一对比二人的境界高下立判,他再次白了楚莫辞一眼回身说道。
“阿姊,我们不用和他讲道理,他已经疯了,再多说什么他都不会听的,我们现在就回神域,不用理会他。”
“淮洲,你能不能听我一次,我没有想害你。”楚莫辞心中委屈,他心知自己做的并不比叶冰清少,但是却无论如何也解释不清,像一滩被搅乱的水潭,越摆弄越是混浊,一看楚雁离要走,他便应声阻拦,因为他明白,若是这一走,那么他与自己的亲缘也到这里了,商丘和向乐生一定会将他视为叛徒,然后处置而后快。
可楚雁离充耳不闻,固执的拉着叶冰清向着清规峰外走去,楚莫辞见状,干脆直接冲上前想要将他拉回,“你恨我也好,但是你绝不能会神域,不要相信他们,在你失去利用价值的时候,他们不会放过你的!”
“你和蓝澈认识才多长时间,为什么宁可信他也不信我?”
“我可是你兄长啊……”
楚莫辞声声泣血,情急之下话语也不似刚才那般凌厉,反倒卑微了起来,他何曾这样求过别人,便是在荧惑魔宫刀兵加身,他也没有这样屈服过,楚雁离在他的拉扯下站定原地,淡淡的说道:“庭宣君从不会是非不分滥杀无辜。”
“我若信你,便是对游青砚的辜负。”
“一定要我把话说的这么明白吗?”
“好,那从今日起,你不是我兄长,我亦不是你的胞弟,你我既然无法同心,那就各自为战吧。”
说完,便一挥衣袖,将楚莫辞甩在身后,头也不回的与叶冰清一起离开,楚莫辞似想追赶,但却被忘鱼羡挡住,白玉京知道他们的关系,所以也没打算真的难为他,该有的君子之风魔宗可以不遵守,但他一定要践行。
所以这次的清规峰会面,只不过是让他们兄弟二人见上一面而已,至于去留,由楚莫辞自己决定,既然楚雁离已经摆出了态度,那么忘鱼羡的职责,就是终结这场闹剧。
“淮洲!”
楚莫辞的声音越来越远,但那呼唤中的哽咽之意,却久久的萦绕在楚雁离的耳边,他执拗的低着头一股脑的向前走,叶冰清跟着他走了一段路后,便拉住了他的胳膊将他拽住,惯性回身之下他那一张被泪水覆盖的脸便显现在了叶冰清的眼前。
“叫你逞强。”叶冰清掏出帕子替他擦拭着脸上还在滚落的泪珠,“吵架归吵架,何须说这么伤人的话?”
“你兄长做事确有不妥,但初衷还是为你着想,你便是不领情也不必这么伤他。”
“我没想过,我们竟然会闹到这个程度。”楚雁离掩饰不住对于游青砚的愧疚,当即哭泣了起来,“我理解他的为难他的考量,我知道他的举夺由人,可这都不是虐杀游青砚的理由,难道全天下只有他一个人有家人吗?”
“游青砚全家老小都是被魔宗所害,他不计前嫌与我并肩而战,到头来却被我的兄长害成了这副模样,阿姊,你要我怎么原谅他?”
“更何况,他恨极了庭宣君,所以百般阻止,可我并不想背离庭宣君,在魔宗之时,我做事看似随意潇洒,但是都是在我兄长的规划之中,稍有偏差他就会强力更正。”
“选择议和,选择庭宣君,是我唯一一次的自我主张,我不想回头,我不能回头。”
叶冰清摸着他的头将他抱住,这孩子虽然平时混了些,行为举止也都大胆至极,但他的内心却十分脆弱,经不得一点外力打击,叶冰清身为女子心思更加细腻,所以对于楚雁离的各种异状都能轻易体查。
她何尝不知,这是楚雁离对强权做出的一次反抗,尽管对方是他的至亲,但他也忍痛做了割舍,蓝澈的事情只不过是兄弟不睦的导火线,他借着这个机会,宣泄出了这些年积压的不满情绪。
“人啊,总有一段路是孤独迷茫的。”
“身旁无人,对错难明,站在这人生路卷上进退两难。”
“但你要忠于自己的选择,选对了莫要侥幸,选错了也莫要追悔,路啊!得往下走才知道结果。”
“你若想证明自己没错,那便继续坚持,我相信,庭宣不会让你失望的。”
每次听叶冰清说教,楚雁离都感觉无比的安心,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一样的道理,叶冰清的话总是更能走进他的心田让他迷途知返,或许,叶冰清的医术远不止治愈□□损伤这么简单,疗愈心疾的能力她也造诣非凡。
哭了一阵之后,楚雁离才缓过劲儿来,他望着安静飘雪的清规峰不由得自语道:“这么好的景色,只可惜无人能静心观赏。”
清风四起,凛寒而至,一时间衬得此地萧瑟不已,叶冰清贯是看不得这得这伤春悲秋的意境,用力的在楚雁离受伤的手臂上狠狠的拍了一下说道:“行啦,什么时候你也变成那满腹诗文的酸儒了!”
“天下不宁,何以静心?”
“我们,不都是在为盛世安宁在努力吗?狭路且艰,望我们都无愧无憾,不枉此行。”
楚雁离被这一番话说的燃起了斗志,他露出一个难看的微笑,而后与叶冰清向着天梯的方向走去。
他不能停,护送舆图是现在必须履行的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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