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澈淡漠的从腰间将令牌拿出,他有些心灰意冷,既然事情已经到了这个不可挽回的地步,他似乎也没有什么坚持下去的必要了。他不会放任任何人将罪人的名头扣在楚雁离头上,如果他们两个之间一定要有人站出来承担这份恶果,那他当仁不让。
神庭之中还有忠义之辈,便是没了自己,未央庭的人依旧会奉行他的决正之道,现在他已经成了众矢之的,因为自己的缘故导致整个先锋军都受累,鏖战牺牲后都得不到该有待遇。
或许是时候放手了。
当他把那刻有“蓝澈”二字的令牌递到阳游锡身前之时,他再次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期待,似乎对于这份尊荣已经期待已久。
“有言在先,下一任神君,要从未央庭内选出,此诺不可违。”蓝澈淡声道。
阳游锡脸色在一秒钟飞速切换,但却没有逃过蓝澈的眼睛,他清楚对方在做什么打算,只要把自己赶下台,那么空缺出的位子就成他们争抢的目标,即便希望无论是风知还还是陆竹笙继任,他们都能顶住这份压力。
“自然。”阳游锡刚准备接过,一道羽箭就擦着他指尖飞了过去,他慌忙将手收回,而后转头怒目视向门外持弓引射的风知还。
皇岳见状立刻起身指着风知还叫骂道:“放肆!大殿之内岂容你放肆,统御军何在!”但他唤了半天,却无人回应,他仓惶的瞧看着门外。
“别找了,就他们这些货色,在老子面前不值一提。”风知还将长弓一收,向着蓝澈走来,而后将令牌重新塞回蓝澈的怀中,而后温柔一笑道:“收好,神君。”
“你们……”蓝澈看着后面陆续走进来的未央庭众人,眼睛不由得有些发酸。
“在座的,都给我听好了,把你们那些龌龊的心思都给我收回去,我话放这里,未央庭上下,只认蓝澈一人,你们就算换一万个人来,我们也不认!”
“就是!谁都别想欺负我们家神君!”苏沂明明前脚还哭着鼻子,后脚就擦干眼泪十分硬气的附和了起来。
陆竹笙将已经被他揍的晕眩不已的戴量天拖了进来,扔在了阳游锡面前,“下次再敢有人对着神君叫嚣,我就不留命了。”
“你们各个都是要造反吗?”盛廷臻怒极,但仍旧没忘了用余光扫视都云谏,不知是错觉还是没看清,他居然在都云谏的脸上看到了一丝不经意的微笑。
“造反?造谁的反?”华胥冷笑道,而后继续说道:“我等保主护驾,我家神君本就主,何来的造反?”
“我等前来,便是告知,我等誓死追随蓝澈神君,若是想让他卸任,那边连我们一道全裁了,我倒想看看,你们此番作为会不会引来诸界讨伐!”花扇里早就憋的不行,这时候更是不吐不快。
傅君怀则没有他那么冲动,他轻咳了一下,然后也挡在了蓝澈的身前,对着几位领主不卑不亢的说道:“别忘了,现在还有两庭的神君不在上界,若是他们回来知晓你们对我家神君如此逼迫,你们怕不是要连这两庭的庭众也一并清算?”
“我不妨给几位一个更好的选择。”傅君怀向前迈了一步,而后一字一顿的说道:“不若各位直接革了五尊之职,自封新尊,岂不比这一个一个的裁决来的更容易?”
“反正诸位仰仗兵权在身,不是什么都敢做吗?”
这话说的悖逆至极,阳游锡等人听的汗毛直立,他们确实有争权之意,但是却不想彻底推翻五尊政权,一来是他们并没有神骨在身,若是在遇到这种外侵之灾,恐怕无法应对,他们也并不想担这个责任;二来便是如花扇里之说,此举等同于开启了新的乱世之章,他们谁也没有这个胆量去面对诸界的怒火。
蓝澈看着他们的背影,心中的感动无法用言语来表达。
值了,真的值了。
这些年努力终归还是有人记得的,起码未央庭的众人对他还是一如既往的信仰,身为神明,即便只剩一个信奉者,他也需要践行自己的职责。
更何况他不止一个。
“怎么了,都哑巴了吗?刚才不是趁我们不在,出言威胁我家神君吗?”风知还脸上的轻蔑之意丝毫不减,“出兵驰援是你们的本责,这会儿一个个开始同我家神君讲条件了?”
“神君既然说了,魔宗贼心不死留有后手,那我们未央庭的先锋军上下便会追随他与这些贼子斗个不死不休,你们这些贪生怕死的可以不来,但是不要给我碍事。”
“否则,我会让你们知道死字有多少种写法!”
风知还说的牙咬切齿,眼中的怒火快要将这些人吞没,陆竹笙上前直接拉着蓝澈胳膊向外走,边走边道:“想治我们的罪,也等战事结束后再论,若你们再阻挠下绊,我也很是不介意跟知还一起,屠了你们满部。”
“到时候,再看你们有没有本事同神君卖弄!”
未央庭众人簇拥着蓝澈出了大殿,只留下完全傻眼的几人,自始至终,都云谏都没有说过一句话,他像是一个旁观者一般看着台下的人,待人散去后,他才清了清喉咙道:“行了,众意不可违,交权之事,再议吧。”说完便直接离开,完全没有给其他人反应的时间。
直到这个时候,阳游锡等人才反应过来,都云谏这分明是帮着蓝澈脱困,所以从头到尾没有发表一句看法。
“这老东西,居然敢摆我们一道?”皇岳愤然而道。
“呵,不意外,这是他一贯的作风。”盛廷臻无奈的回答道。
辉容怯生生看了看其他几人,而后假笑着说道:“算了算了,也不急于一时嘛!”
“确实,不急于一时。”阳游锡沉默了良久后,也发出了同样的感叹,他看着蓝澈的高位,捋了捋胡须,而后说道:“此事倒是给我们提了个醒。”
“只要蓝澈还活着,未央庭的人就不会轻易让他下台。”
“你的意思是?”皇岳突然感知到了什么,“得找个事端,至蓝澈于死地?”
“嗯,还得是个和我们完全无关的事端,这样就算怪罪也怪不到我们的头上。”阳游锡琢磨道,“见机行事吧,反正还有个楚雁离在呢,不怕没有文章可做。”
……
“谢谢……”在回未央庭的路上,蓝澈没忍住还是出声感谢了起来,他百感交集,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除了这一句简单的道谢,他想不到更好可以表达自己心情的词汇。
“谢什么,我们的命都是神君救的,为神君出力不是理所应当吗?”风知还轻松的笑道。
“就是就是,我早就想骂这帮满肚子坏水的家伙了,呼……真是舒坦。”花扇里拍着胸口说道。
华胥也没忍住,直接笑出了声:“我也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可以指着这些领主的鼻子骂,啧,怎么样,我这天罚使没白当吧?”
“没白当没白当,有模有样,威武的很!”傅君怀拍着他的背说道,他转头看着在队末的苏沂,“你怎么了,走的这么慢?”
“我……我腿软。”苏沂战战兢兢的说道,他算是几人中胆子最小的,刚才说那样的话实在是气不过,但是冷静下来回忆,他又有些后怕。“他们不会后面找我麻烦吧?”
陆竹笙看他没出息的样子,也没憋住笑意:“你只不过说了一句而已,要找麻烦也是找我和知还的,放心放心。”
“哦……”苏沂这才放下心,快步追上了众人,蓝澈听着他们一来一回的对话,心里暖流四溢,待众人说笑完,他便道:“走吧,我们先回去,后面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准备。”
一见他话语严肃,大家估计也猜到了内容,众人也收了嬉笑之态,疾行回未央庭议事。
平川等人有伤在身,所以被留在了庭内等待,几人听闻了在鸿蒙大殿的事情之后,先是愤怒而后有表现出一副畅快之意,并且对这些从事文职平时不声不响的同僚们一通褒奖,每个人的战场不同,平川他们的任务是疆场厮杀,而换到了这种需要斗嘴皮子的场合还得是花扇里这帮人才行。
蓝澈没有被刚才突发状况搅乱心态,他坐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后,便开始像众人转述自己的想法,他之所以认为商丘可能有后续安排,是因为他看过楚雁离带回来的舆图。
按照那上面所画的排布,除了在白夜城郊正面发生冲突的主力部队,落霞谷还有三四个据点,但秋娴和叶冰清始终没有传来袭营的战报,那也就是说明落霞谷附近风平浪静,可这有违兵家常理,落霞谷作为可以双向驰援的储备兵力,应该是第一个受到打击才对,最起码应该有袭扰,这么明显的破绽,商丘不应该看不到。
再加上他故意落败而逃,这一切都似乎都像是在编织一个圈套,等着蓝澈往里钻。
“我怀疑,商丘可能在落霞谷附近有所安排,我们有很大的概率,要在落霞谷与魔宗打一场。”
“各部现在自顾不暇,方才又在大殿内同他们起了争执,恐怕不会再有后续的兵力补给,”
“这一仗,只能靠我们自己。”蓝澈沉声道。
依照蓝澈的判断,如果想要在落霞谷起事,商丘必定要从下界进军,而途径天梯就需要过白玉京这关,他们虽然不及神域装备精良,但是也能消耗不少,商丘定然不会做这么赔本的买卖。
所以,最优选还是凝聚现有的兵力发动突袭,商丘应该是通过内应知道了现在神庭的局面不稳,所以先是退兵,制造出败逃的假象,好让各领主以及神庭放松警惕,而后在动用在各方已经渗透进来的兵力重新汇拢成新的势力。
“知还,你且去打听一下,看看入侵各部的魔宗队伍,是否都有向同一处集结的架势。”
风知还闻言领命,转身就出去安排,而后蓝澈继续思考,按照现在先锋军所存的兵力,这很有可能是一场有来无回的战争,如果他们率先清扫落霞谷附近的势力,或许能争取一线生机。
若是这个时候四部能够同出兵马与先锋军形成合围,那么商丘的阴谋也就彻底瓦解了,可现在的局势之下,他已经没有更多筹码作为交换了。
再三思索之下,蓝澈扶案而起,对着剩下的人说道:“备酒,告灵壮行。”
等所有人到齐后,蓝澈便带着他们去了先锋军暂时修整的营地,主营前架设了一张长桌,众人将酒碗酒坛摆了上来,每个人都严格按照职位的高低站聚到了桌边,其余的普通将士则整齐划一的排成方阵待命。
蓝澈站在最前席,伸手将一旁茶壶拿起,向碗内注入了已经有些微凉的茶水,他身为统帅必须时刻保持清醒,战事未果之前,绝不沾酒。
众人见状便也纷纷效仿,将酒坛开启,空气中内散溢着一股浓郁的酒香,蓝澈双手持碗于身前,朗盛而道。
“今日诸位义举,蓝澈深感五内,此心此意无以为报,仅以薄茶一碗聊表谢意。”说完便大口将茶水饮尽,而后再酌盈满。
“先锋将士拼死冒命护得现下安局,他人怀诡不念忠勇,以至众将忠名未雪。”
“先赴辟域血洒天地,继践明德不忘此心。”
“这一碗,敬所有折牺的忠骨英魂,万世永存。”
语毕,所有人与蓝澈动作统一,仰面将碗中酒水喝尽,到了第三碗,蓝澈的目光开始变得凌厉,语气也更加严肃。
“而这一碗,不崇六和寰宇,不拜高堂明座,唯敬明知凶险,却愿随我再涉战意的诸位。”
“蓝澈有幸,能与诸位共事同战,守序决正,持心不改,纵是百战身死,也要守万民安和,还天下清朗。”
“行锋万人先,丹心照彼川。”
“诸将,此去无人支援,唯有我们孤身一支。”
“可愿随我一道背水一战?”
蓝澈慢慢的扫视过眼前的众人,他们或伤或残,有的甚至都无法正常战力,但是每个人的眼中都流露出不容质疑的坚定。
先锋军中,多半是早年就跟随他的部下,他们性子倔强,不肯为了富贵而折腰,所以受尽冷眼与排挤,蓝澈从各处将他们带回未央庭,并给了他们一个安身立命的场所,不必再看他人眼色做事。
当人直起腰板呼吸到了上层那名为公正平等的气息后,就再也无法违心沉沦在**与权利的泥沼之中。
他们每一个人都明白,蓝澈是照耀在他们前路的明灯,他从没改变过自己选择的路,只要明灯不灭,那这已经烂透了的世道就还有救,守护与护佑,是蓝澈与他们定下的双向契约,所以众人自愿捧薪簇焰,让他悬于高空照亮着晦暗不明的尘间。
“我等愿意追随神君!”
偌大的营地,众人的声音震耳欲聋,惊起落在枝头的鸦雀一片,蓝澈深受鼓舞,将碗举过头顶。
“好!承信于众,蓝澈必不负所托!”
“刀火不退,死不旋踵,逢战必前,先锋常胜!”
一番慨言昂语,众人的情绪也被调动到极致,纷纷随着蓝澈豪口下饮,衣袖抹带掉飞落在脸颊上的酒水,而后高高举起空碗摔向地面。
“刀火不退,死不旋踵,逢战必前,先锋常胜!”
复诵之音响彻长空,激昂的气势令地面都发出阵阵颤意,誓词回荡在山谷之间,进军落霞谷既然已经定了下来,那接下来的任务便是把之前没有收完尾的结界裂缝复原,现在去找都云谏肯定不现实,蓝澈想了想,还是把注意打到了叶冰清身上,她一向喜欢研究这些空间玄术之类的东西,或许她会知晓内情。
虽然使用风律传信会更快,但是蓝澈还想看看楚雁离的情况,所以决定自己亲自去找叶冰清聊一聊。
想到这里,蓝澈向前行了一步,而后道:“风知还、陆竹笙听令。”
“我有要事,需先行一步赶往落霞谷,你们二人暂且驻守在此修整兵马,待一切整顿完毕后启程出发。”
“是。”二人相互看了一眼,便赶忙抱拳听命,在场的人太多,风知还原本想规劝蓝澈小心楚雁离,但是这个场合实在有些不合适,所以他抿了抿嘴,什么都没讲。
在回落霞谷的路上,蓝澈的心久久不能宁静,他第一次发现,自己的心底居然有了牵绊,在忙完所有的事情之后,他对楚雁离的思念已经高达了顶峰,恨不得马上就看到他。
但是他现在的身份尴尬,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所以不能使用传送阵法而是只能采用最朴素的方式御剑而行,在穿越过绿荫笼罩清水环流的森林之后,白色的营帐便显现在了眼前。
此地依旧鸟语花香,完全没有被战火蔓延,看着格外惬意,扶光剑缓缓降下,蓝澈足尖一点便稳稳落地,他疾步向内,脸上那其他的神情再也掩盖不住。
在于商丘对战之后,他发现自己似乎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不怕死,正如当初楚雁离告知他的一样,他心中有情,所以与其断决不如直面,在面对如此可怖的对手之时,活下去的意念给了他极大的勇气与力量。
他想告诉楚雁离,自己真的做到了。
距离大帐还有一段距离,蓝澈便已经看到了那站在案前的墨色身影,他的脸上露出了笑意,轻声唤道:“淮洲。”
但与他想象不同的是,在听到他声音后的楚雁离,面色一沉,并没有展露出一点开心的意思,见状,蓝澈原本激动的心情也荡然无存,他小心翼翼走到楚雁离身边问道:“是不是身体还不舒服?要不要再去休息一会?”
“你去了哪里?”楚雁离眼神充斥着怒意,这倒是让蓝澈有些摸不着头脑,怎么自己才回来就发脾气?
“商丘突袭了白夜城,我赶回去支援,有什么不妥吗?”
“……”楚雁离沉默着没有说话,也没有向蓝澈询问战况,而是一把擒住他的手腕,将他用力的拉到自己身前,用审问的口吻说道。
“为什么不带上我?怕我拖你后腿吗?”
啊?蓝澈被质问的发懵,当时事发突然,楚雁离又有伤在身,他怎么可能让他冒险陪自己一起去,况且当时楚雁离已经陷入了昏睡,强行唤醒也对身体不利。
“你有伤在身需要休息,所以才没叫你一起去。”蓝澈淡淡的解释道,心中多少有些不悦,方才想与楚雁离说的话,此刻竟一句也讲不出来。
“是吗?”楚雁离不由分说开始对蓝澈发出控诉,“难道不是因为风知还给你传了消息,你才火急火燎的赶回去的吗?”
“他的命,就如此金贵?”
楚雁离自然知道自己这会有些无理取闹,但是他实在无法控制自己心里的落差,自己险些被魔化,游青砚连发了几十条纸鸢求援,最后都没有等到蓝澈来,还是叶冰清把自己从鬼门关捞了回来,而风知还的一条消息,就可以让他抛下自己奋不顾身的赶回去,来去之快根本没有丝毫犹豫,楚雁离就算是再识大体,心里也觉得不痛快。
况且他在擅动心魔的力量之后,整个人的心神更是不稳定,一点点的刺激就会让他小题大做的很,这也正是商丘希望他回到蓝澈身边的原因,越是情真意切,反噬的就越严重。
“你在说什么?他传信给我是因为局势不稳,我身为统帅理应前去支援,这是公事,不是私情。”蓝澈被没来由的指控弄得愠怒,他知道楚雁离不安,但是没想到对方居然会把战事和自己的私事搅和在一起。
“呵……这会就成了公事了,你总能用你的身份找到最合适的借口。”楚雁离的手越攥越紧,蓝澈的腕间的甲片也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声响,可见用力之重。
“淮洲,这个时候能不能放下这些猜测,我有我自己应尽的职责,若不是我赶回去的及时,先锋军军力会严重受挫,你我都是赴过前线的战士,深知时机的重要性,公事当前,我没有必要徇私。”蓝澈压着火认真的解释了起来,但楚雁离却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反倒是一把将蓝澈甩到桌子旁,然后用更加偏颇的神态凝视着他。
“先锋军重要,风知还重要,他们都重要,那我算什么?”
“听闻你在前线与商丘一战负伤而归,陆竹笙还舍生忘死替你挡下了力场爆炸?最后还是风知还送你回去的?”
“说来与我听听,风知还是怎么送你的,用抱的还是用背的?”
“送你回的未央庭大殿还是寝殿?”
“还有,你伤了何处,阿姊不在神庭,他又是怎么替你疗的伤?这灵力输送用的是手还是嘴?”
楚雁离的话说的已经没有理智,蓝澈越听越离谱,他一把甩开楚雁离,瞋目而道:“你把嘴放干净些,我和知还清清白白,容不得你这般信口胡沁。”
“你若是还没有清醒,你就给我滚回去好好睡一觉,睡明白了再来和我说话。”
说完蓝澈就准备离开,这楚雁离实在太不讲道理了,这种时候居然还乱吃飞醋,而且竟将自己形容成了一个如此腌臜的人,风知还更是无辜,他不顾自己伤势忙前忙后,还替自己在鸿蒙大殿出头,他决不能任由楚雁离给他头上泼脏水。
“这次战局失利难道不是因为风知还的消息贻误吗?你为什么不问罪与他?”
“是谁给他的权利,要我说他根本不配做这首将!是不是他自己向你求的这职位,你一心软便答应了?”
“选他做首将这是我的决策,与他无关,你何须迁怒于他人?”蓝澈被他弄的无语至极,但还是耐着性子继续解释了起来,“为帅者任人封将都是根据战功能力而定,况且也不是一人钦定,他的任命是众心所向,风知还虽鲁莽,但他能力确在其他人之上,我封他为首将何错之有?”
“你是不是舍不得处置他?”楚雁离目光如炬,紧盯着蓝澈不放。“不能替统帅分忧的首将,你保来有何用,还不如赏他几十军棍让记性。”
“连基本的局势都无法判断,自傲至极!”
“淮洲,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意气用事,情势判断失误这本就是我的问题。”蓝澈恼道。“各有各职,难不成你希望他越级行事?”
“更何况我赶回去的及时,竹笙也做了补救,并没有耽误战局。”
“结战之后,该风知还领受的罚一点都不会少,但是现在不行。”
“行,你若要护着就护着,不必与我解释。”楚雁离气不打一出来,这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都是风知还过于自傲,这种时候,蓝澈把所有问题都扣在自己头上,这不是偏袒是什么?看蓝澈没有否认,楚雁离气的几近抓狂。
“你就是这么带兵的吗?有了问题可以都往自己身上揽,是仗着你是天尊神君旁人不敢追究,还是你对风知还生了其他心思,才会如此特殊对待?”
楚雁离这一番说教原本是在理的,若是换个方式说,蓝澈定然也听得进去,风知还自傲的毛病也不是一天两天,按理来说确实应该小惩大诫,但是这会若是罚了,神域就丧失了一个得力的战将,一切要等万事平定再做论处。
这原本与楚雁离的建议没有冲突,可他现在太过失控,每一句都牵扯到了私情,任蓝澈怎么解释后续的安排他都充耳不闻,只挑自己在意的部分疯狂追问。
“我不想同你说了,这样的争论没有意义。”
“让我说中了是不是?”他冷笑了起来,扳着蓝澈的肩膀将他控制在自己身前,不容他逃离,“你若没有意偏私,又何必如此气急败坏?”
“说,到底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你到底还想瞒着我做什么?”
“楚雁离!你够了!”蓝澈挣他的束缚,扬手给了他一耳光,而后万分愤怒的冲着楚雁离吼了起来,“你若再如此是非不分,非要将个人情绪与两界事态搅和在一起,那你就不必随军在此了。”
“你赶我走?”楚雁离用手背擦着嘴角的鲜血,面色先是惊诧,而后便是怒不可遏,他冲过来用手扯住蓝澈后脑的头发,逼迫他抬起脸看着自己。
“蓝庭宣,你这么做是不是太无情了!”
“你给我放手!”蓝澈推搡着他的身子,“不是我无情,你要不要看看你现在说的话有多混账!”
楚雁离根本没有在听蓝澈的辩解,完全不顾现在的场合,直接强行亲吻着蓝澈,蓝澈越是挣扎他就越是用力,若是放在平时,蓝澈固然有耐心陪他好好梳理情绪,可是他这次回来并不是来谈情说爱,还有那么多危机尚未解决,他不能在这里继续浪费时间,掌心汇聚起一股灵力,硬生拍在了楚雁离的肩头。
“你!”楚雁离没有想到蓝澈居然会对他出手,蓝澈这一下打的并不疼,但是这个行为却让他立刻炸了窝,他根本不在意这里是不是军营,也不在意有人没有看到,不由分说在此上前去想要扯蓝澈的衣领,蓝澈一个闪身让他扑了空,转身的刹那,他双指探出在楚雁离的几处要穴之上势力封印,尤其是在脖颈处狠狠用了一记重击。
突然被阻断力量的楚雁离还没来得及说出一句埋怨的话,就被蓝澈放倒在地再次昏了过去,蓝澈将其抱在怀里,而后对着外面唤道:“来人!”
“带他回去,没有我的允许,不许让他靠近主帐!”
梁日泽等一直驻守在外的人看着里面的骚动完全不敢插手,直到蓝澈唤人进来,他们才敢露头,待人将楚雁离带下去之后,蓝澈才松了口气,虽然心中有怨,但是他现在的情况应该是心魔复发,这一点完全不受他的本能意志操控,而且他很敏锐的发现,楚雁离刚才发脾气时说的那些话中的问题。
是谁告诉他自己在未央庭的事情的,即便是给叶冰清的文书中,他可没有提及过这些细节,而且对方似乎专程挑了最容易让楚雁离暴走的片段告知,对于自己在鸿蒙大殿内发生的一切只字不提。
“梁日泽,这两日都是谁在楚雁离身边照顾的?”
“呃,好像也只有叶神君吧,秋娴一直在主营调度,而且神君也知道,她一直很不喜欢楚雁离,所以肯定不会专程去找他。”梁日泽挠挠头说道。
怪了,那这些消息是从何而来呢?蓝澈百思不得其解,这时候梁日泽却将声音放轻,悄声伏在蓝澈耳边道:“神君,这两日营中的风言风语有很多,我暗下查访了一下,似乎是神庭那边有人故意走漏了消息,这才在这边引起这样舆论。”
“这些事情我本不想说于神君,打算自己处理,但看现在的架势,这消息恐怕是针对楚雁离而来的。”
原来如此,蓝澈整理着被楚雁离弄乱的衣甲,心中大概也明白了对方的意图,这应该又是那个内应所做的好事,在神庭里捕捉到了可以谣传的消息,然后添油加醋的散布出去,这些本来就对魔宗大为不满的士兵自会在楚雁离面前卖弄挑拨,难怪楚雁离本人会反常的这么厉害。
“传令下去,军中若有嚼舌搬弄是非者,查到一律重处。”
“还有,请阿清过来。”
梁日泽拱手领命后便退了下去,叶冰清一听蓝澈回来的消息,便赶忙赶了过来,顺带还从梁日泽那边听到了主营发生的一切,她一见到蓝澈,便直接伸手号脉,毕竟还是受了伤,她不亲自诊过还是不放心。
蓝澈脉象虚浮,显然在之前的战斗中的伤势并未好全,若不是他临行前吃了乔木常青,现在的状况只会更严重,叶冰清手边也没有什么太好的药物,只能挑了几样还看的过眼的药物先给蓝澈服下,勉强弥补一下他身体的亏损。
二人漫聊之际,蓝澈向她询问起有关结界修复的事情,叶冰清抬手就在蓝澈的脑门上弹了一下,“啧,先关心关心自己,你的不看看你现在身体都成什么样了。”
“可是没时间了,若是结界裂缝不修补好,我担心商丘反攻回来。”蓝澈道。
“好吧好吧,心里有点事情就揣着难受。”叶冰清倒是不紧不慢,她坐到一边,而后慢声道:“这事情呢,你管不了,得我去。”
“啊?”蓝澈没有明白他的意思,叶冰清继而解释道,“你现在有重任在身,不能再有任何闪失,修复裂口可能会耗尽天尊神力,这个时候你去,不是上赶着给商丘送破绽吗?”
“我一个医师,暂时没了功力也耽误不了事情,你得保存实力才行。”
“话虽如此,可我上次试过,似乎结合了两界之力也不能使其复原,是我的方法不对吗?”蓝澈又道。
“嗯,这就得风知还帮忙了。”叶冰清道。
都云谏所说两界之力融合,需要的是从正逆两个方位同时施力,也就是说必须有一人在隧道内与外界发出合力一击,发生的能量冲撞才可以将通道摧毁,而摧毁通道后,滞留在通道的人无法折返,只能从另一头离开。
“可这样一来,知还岂不是回不来了?”蓝澈当即摇头,他不可能让风知还去冒这种险。
叶冰清也猜到他会拒绝,所以示意他听自己说下去,“所以,我们不能使用这种方式,而另一种则是将所有的天尊神力耗尽,分化成两道,代替另一种力量存在,这样爆发出来的力道也可以摧毁通道。”
“风知还的尾翎箭可以不受方向控制击出,只要将力量凝在尾翎箭之上,由他把控好角度,这样就可以在人不进入通道的情况下,促成隧道坍塌。”
“所以我说,没有人比我更适合去。”
听到叶冰清的解释之后,蓝澈终于放下心来,这确实是最好的解决方式,事不宜迟,他将梁日泽唤了回来,让他护送叶冰清先回神庭。
临走前,叶冰清也对蓝澈讲述了一下这些天楚雁离的情况,据她观察楚雁离的体内魔气混乱,像是有两种不同的力量在相互排斥,她下了几次针都无法让其平衡。
“庭宣,这也许就是魔宗人的宿命,得他自己克服才行。”
“心魔之事,我帮不上忙,虽然淮洲自己也加固了言灵咒,但是似乎效果不大。”
“你与他相处期间,尽可能还是不要刺激他。”
“他应该没同你说吧,你不在的时候,他心急火燎的一天问我八次你的消息,淮洲就是这样一个人,发脾气的时候嘴上每个把门的,现在被心魔控制,更是言语伤人的很。”
“他是因为我们才会变成现在的样子,他如此说话,还是出于对你担心。”
“所以庭宣,还要辛苦你多多照拂。”
听着叶冰清的叮嘱,蓝澈有些后悔刚才在情急之下对楚雁离贸然出手,这种行为多少让本来就不安的他更是雪上加霜,当初说好的下界营救,自己也没有如约而至,楚雁离心中有怨也说的过去。
九死一生将舆图带了回来,自己出营连个招呼都没打,现在一想也很是不合适,他刚因为自己的事情和楚莫辞吵成那个样子,本来就心里受创,再加上营内以讹传讹,很难保证楚雁离不多想,站在楚雁离的角度想,蓝澈更是觉得自己行为有亏,似乎完全没有考虑他的心情。
“唉……”蓝澈想了想还是打算去和楚雁离道个歉,他为大局做了这么多牺牲,到头来自己没有一句褒奖,反倒还对他动手,这实在有些伤人。
蓝庭宣啊蓝庭宣,你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冲动了?
他满怀歉意的去了楚雁离的营帐,昏过去楚雁离正蜷缩在榻上,眉头紧皱,牙齿紧咬着嘴唇,眼角更是泪意泛泛,显然是心中委屈后的不甘。
“对不起啊……”蓝澈牵起他的手贴向自己的脸颊,而后轻轻擦吻着那伤痕刚愈的皮肤,“我不好,不该对你说那些话。”
睡梦中的楚雁离像是听到了他的话,反手将蓝澈的手紧紧扣住,口中模糊不清的唤着:“别走……庭宣君。”
“别赶我……我只有你了……”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