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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1章 忘尘一剑

楚莫辞在战车上一直观望着此处的战局,他看着楚雁离抱着蓝澈他轻声细语的样子,双眉便不由的聚拢,这小子怎么这个时候还在打情骂俏,楚莫辞有些气的发恨。

但随后他便改变了这一观点,二人的同频出剑,双旋成圈,长剑点地将地上的乱石击碎,剑气萦绕形成密网,侧步刺挑将那些阻碍着的铁索一一斩断,每逢楚雁离背向敌方时,蓝澈便会快速补位,绝不让他陷于任何危险之中,展开的手臂有意无意的护着楚雁离,这一幕,倒是让楚莫辞有些动容。

他似乎从蓝澈身上,看到了另一个的人身影,曾经自己是否也拥有过这样灼烈的爱意?

“淮书,你还在愣什么?”向乐生扯着他的胳膊说道:“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现在的命令是撤离!回去!”若不是商丘叮嘱了不能动楚莫辞,向乐生真的恨不得现在给他一通老拳。

这楚家兄弟到底有什么好的,怎么偏偏商丘总是对他们网开一面?

尤其是这楚雁离,以现在的罪过清算早就可以定他个死罪,可商丘就是一而再再而三的放过。

催促之下,楚莫辞也不敢多留,他回眸再望了一眼蓝楚二人,淡淡的叹了口气,转身同向乐生一同离开了落霞谷。

久战过后,蓝澈的身体开始有些吃不消,汗水将鬓角的发丝打湿,胡乱的贴在脸颊之上,眉毛更是拧做一团,鼻翼一张一翕急促的喘息,灼热的气流在他的口鼻处蔓延。

楚雁离很快便注意到了这一点,他没有目睹蓝澈前场的战斗,但光看他的伤势就明白现在的他完全是凭这意识在死撑,楚雁离低头沉吟了片刻,便准备开始实施心中的计划。

他刻意行剑后退,看似搏杀实则是在将蓝澈往外圈带离,商丘也杀的没了理智,魔罗五河车不断切换着形态,让二人根本无法近身,他将火链交拧在一起,汇聚成了一道巨型锁鞭,疯狂的抽动着地表,每落下一次,整个地面都跟着颤动。

“怎么样?你还能坚持吗?”楚雁离关切的扶着蓝澈,但他已经到了强弩之末,平川给予的力量有限,实在撑不住这么长时间的消耗。

“我还可以,别管我,淮洲,你想办法带他们离开,这里只有你能破开那道迷烟。”蓝澈强忍着身上不适,勉强挤出了一个微笑道。

虽然楚雁离也很想凭一己之力带众人脱困,但是他心里清楚,以他的势力光是能带蓝澈走就已经是冒险之举,更别提要带着所有人一起撤离。

“……”楚雁离没有说话,但心里还是听从了蓝澈的指示,开始琢磨要怎么在不惊扰商丘的情况下,维持展开的破口不闭合,先锋军虽然死伤很多,但是存活的人大有人在,这要离开绝不是一时半刻可以解决的。

可事态的转变远比楚雁离想的要快,正当他陷入沉思之时,原本聚拢的锁链突然在他身前分化开来,对敌目标一下从一个变成了几个,他还没有反应过来之时,蓝澈便以抱着他的身子翻滚了出去。

在地上滚了几个圈后,蓝澈才焦急捧着他的脸问:“受伤了没?这会你愣什么神?不要命了?”

“对不起……”楚雁离想道歉,但耳边却突然传来了魔罗五河车发动的声音,只见它拔地而起,悬停在了半空之中,坠下的锁链像是触手一般拍击着地面,商丘看着二人狼狈的状态不由得笑出了声:“楚雁离,你可想好了,真的要给他一同陪葬吗?”

“鹿死谁手犹未可知吧?”蓝澈摇摇晃晃的站起身,他低声对楚雁离说:“走,我们试试那从未对过敌的一招,验证一下,你的想法是否正确。”

楚雁离一听便明白了他的意思,忘尘一剑的真正力量他们从没见过,之前过招也只是点到即止,这次对上了真正的敌人,他们都可以打开束缚放手一试。

扬尘踏风,剑光如雪,二人引身飞向站在五河车上的商丘,闭目不看,自感尘嚣,流动的韵律在漆黑的视野中形成了一道道莹蓝色的轨迹,楚雁离挥剑横扫,制造假象,趁着商丘躲闪之际,蓝澈立马转接一招力劈雄山,纵横十字的攻击网令商丘躲避不及,只能从车上跃下。

二人紧随其后,楚雁离率先击打两旁的火链,利用震荡摇摆之势,将商丘困于五河车下,蓝澈甩剑生风,将剑意作为载体,把碰撞出的火星化作火矢,追踪着商丘踪迹穷追猛打。

商丘在吃下这接二连三的暴击之后,动作也变得迟缓,身上也被火链灼伤,暴露在外的皮肉已经被烧成了炭色,他刚想提锏迎击,便发现东主在他身上的留下的伤也开始逐渐显现。

为了给这个楚雁离铺路,还真是绞尽脑汁啊,商丘心道,这伤势像是经过精准的预算,给他保留了体力逃亡,但是却不足以对蓝澈和楚雁离造成伤害。

一想到这里,商丘也心有不甘,他怎么可以输在这里?虽然后事都已经交代完毕,但是他并不想就这么放弃与命运的一战。

不一样的命途又怎样?他偏是要遇神杀神,遇佛杀佛!

他抬头望了望魔罗五河车的车板底部,嘴角攀上一股诡异的笑意,他将手中的锏向上一抛,准确无误的正中那雕着罗刹鬼面的车底。

瞬间,魔罗五河车像是被打开了某种机关,原本垂落着的链条像是被赋予了生命一般向外延展,将整个落霞谷的战区都包络在其中,继而车厢开始缓缓收拢旋转,箱内持续散溢的黑烟在经过链条之时沾染了火苗,从而变成了极富攻击力的武器。

而这些黑烟并不是只针对先锋军发起攻击,而是无差别的将所有地面上的生灵全数吞没,像是从天而降的星陨,正在对每一个生命体进行着打击与收割。

疯了吗?商丘是疯了吗?

蓝澈看着这人间炼狱的一幕惊的说不出话,同样震惊的还有楚雁离,他没有想到,在这种时候商丘为了取胜,竟然对自己人也下的去手。

落霞谷内火光肆意,远观上去像是暴露在外的地脉核心,那些黑烟在吞噬过后便会寻找下一个目标,只有到盈满之后才会重新落入车厢之中。

坏了,他该不是想以他人性命来补充自己吧?这魔罗五河车内的能量一旦过载,就会顺着罗刹面具汇集到商丘身上,到时候商丘会被魔化,他可不知道这天魔心被魔化的情况,得赶快阻断才行。

楚雁离一看架势不好,就赶忙挺身而上想逼退商丘,怎料蓝澈却快他一步先行冲了出去,他将剑举过头顶,回旋了三圈过后,剑身立刻被渡了一层白光,明亮的堪比天上的烈阳。

沉息三伏,稳心静意,誓要终结这场战乱的决绝在蓝澈的心间炸开,这一刻他不再保留自己压抑的情绪,他想赢,他想带着所有人回去,无论还剩下多少,他都不会放弃。

**的扩张将平川给予的灵能还有用来保命的神之力压榨到了极限,蓝澈可以清晰的感觉到骨缝和五脏之中传来的剧痛,这已经到了自爆的边缘,只要稍有不慎,他就会化为灰飞,但他也明白,此刻的自己只有这一剑的机会,所以决不能再让商丘逃了。

已经死了太多人了,他蓝澈的性命,并不比任何人金贵,他不需要旁人为他牺牲,他要与这些人共存亡。

旁人可以舍身为他换取一线生机,那他也可以用这条苟延残喘的躯体,换所有人的平安。

当然,也包括楚雁离。

从开始,这就是他与商丘的一对一挑战,现在,他要完成这最后的对决。

生或死,都是结束。

“庭宣君!!!!”楚雁离一看这势头就知道蓝澈打算干什么,他飞扑上前却抓了空,“庭宣君!不要!”

蓝澈嘴角扬笑,坦然地双手握剑,灵力带起的阵阵风吟,温柔的将他托举道了高处,他睁开双眼,眼前正是商丘那张令他憎恨的面容,双眸在凝成寒冰的一瞬,周围炙热的空气也开始变得寒凉,刮骨的寒风让飘落的星火也开始泛白成灰屑,如同下了一场大雪。

淮洲,来看看吧,你说的那一剑是不是真的天下无双。

蓝澈的白衣白发与这顷刻间变白的世界融为一体,恰如楚雁离当年在剑冢初见之时的那般快意潇洒,他引剑退肘,向前一刺,汇聚在剑尖的力量如同一枚炮弹,准确无误的埋入了还没反应过来的商丘心口后。

“你……”

商丘的话还没说完,胸口便绽放开一团血花,而后伏于体内的灵能将他狠狠撕扯,再次灵能炸裂让他沦陷在了白焰之中,

刺眼的白光洗涮了满是血色的世界,夺目的光球裂射出万千明光将猎行大阵冲破,所有人都不禁用手去遮蔽双目,但唯有楚雁离直视着这道明光,并向着他的方向追逐而去。

落下的光球在地上扩散,将那些还在挣扎的魔化者尽数石化,光球爆裂后的波动,把这一具具雕像打碎成飞沫随风而去。

蓝澈在击出这最后一剑后,浑身灵力散尽,身体脆弱的像是一只纸鸢,从半空中飘摇下坠,虽然没有自爆,但是他的内脏已经撑不住猎行阵的压制,七窍也开始流血不止。

意识停留在了那璀璨的白空之上,接连爆炸的灵团像是一场告别的白日焰火,他松开了手中的扶光剑,想要抓取那得来不易的光明,但他的神志溃散,只能任由着坠力展臂下落,最后轻轻的合上了眼,跌入了楚雁离的怀抱。

“庭宣君!你醒醒!”重伤的蓝澈已经听不到了他的呼唤,当他落地之时,路狄等人已经围拢了过来,他们都看到了那道光团,所以想赶过来支援。

只是他们到的太迟,只目睹了蓝澈耗尽力量后昏迷不醒的样子,忘鱼羡跪伏在蓝澈身边,眼泪更是大颗大颗的淌落,几番生死对抗,他们都看在眼中,每个人清楚知道,蓝澈已经尽了全力。

“神君!神君!”接连赶来的先锋军看到蓝澈现在模样都心疼不已,现在的他已经惨白的如同死去,血水还在从他的口中流出,这药石罔治的样子,一度让所有人认为蓝澈将死。

唯有楚雁离,他在震惊之余还不忘去探查蓝澈的脉象,因为在他看来,蓝澈是不会死的,他是神,是遨于九天凌于万物的神明,他不可能这样陨落。

他一下一下按压着蓝澈的胸口,并嘱咐他人为其输送灵力补充。

他不会死,也不能死!

这样的妄念支撑着楚雁离的意志,他在几度查探之后,终于感知到了血脉中微弱的搏跳,那是最后一颗乔木常青发挥出的作用,在最危机的关头护住了蓝澈的神骨。

“他还活着!他还活着!”楚雁离兴奋的嚷了起来,这也让在场的众人马上收起了悲伤,凑过来瞧望着蓝澈的状态。

在多人查验后,众人们欢呼雀跃,蓝澈虽然情况很糟,但是还一息尚存,刚才解决掉了商丘,那么他们现在只需要带着蓝澈回去救治便好,只要有叶冰清在,蓝澈就还有救。

在众人簇拥下,他们开始向着落霞谷的出口移动。

“等等。”路狄看着周围突然警觉了起来,刚才蓝澈的一剑虽然终止了整个战争,但是,悬停在灰烬上方的魔罗五河车似乎并没有停止运转。

他这一声倒是让还沉浸在喜悦中的楚雁离也觉察出了不对,魔罗五河车的操控者已经不在,理应停止运作才对,这种情况只能说明一件事。

商丘未死。

这让他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蓝澈已经用了几近自爆的力量抗衡,他怎么可能还活着?

刚想到这里,魔罗五河车就开始在上空摇摆不定,现在蓝澈昏迷,他只能越权行事,对身旁的路狄说道:“你们剩下的人,分成两队,忘鱼羡带人护送庭宣君离开,路狄,你随我一起戒备。”

“好。”这一次众人都没有拒绝楚雁离的命令,那名为偏见的桎梏也在这场战争中被悄然化解。

这时,魔罗五河车开始在空中摇摆不定,像是储存在内里的东西正在向外冲撞,那一声又一声砰响像极了倒数的鼓点,车厢内传来一阵怪物的嘶吼,这一刻楚雁离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等待着随时可能破壁而出的魔物。

正当所有人都被那可怕的声响弄得毛骨悚然之际,车厢里的东西突然安静了下来,众人不敢放松警惕,寂静的几秒每个人几乎都可以准确的听到自己慌乱的心跳,路狄咽了咽口水,想要缓解紧张,但是下一刻,魔罗五河车的车板便开始绽落,而里面的,正是商丘。

此刻的他上身**,青紫色的皮肤上被密密麻麻的魔化印记所覆盖,背上也生出了一张鬼面,整个眼球都漆黑一片,看着十分的令人不适,蓝澈的一剑虽然毁灭了他的□□,但是并没有摧毁天魔心,他的神魂重新被魔罗五河车捕获,与里面的至暗之物交融成一体,继而演化出了现在的魔化体。

他首先定位瞄准的,不是距离他最近的楚雁离,而是随忘鱼羡一道离开的蓝澈,掌心聚起一团紫气,直接对着他们砸了过去。

“小心!”楚雁离惊呼道,但为时已晚,忘鱼羡那边根本没有做好防护,突如其来的攻击令随行的不少人马直接血肉横飞,命丧当场。

就连忘鱼羡本人也被能量波所伤,他第一时间是爬起来查看蓝澈的情况,好在乔木常青的效力依在,蓝澈无恙,这时身后传来了火辣辣的疼,忘鱼羡这才知自己的后背已经那力波严重灼伤。

“路狄,我来拖住他,你们尽快撤离,不是说风知还会带援军回来吗?让他动作快点!别磨磨蹭蹭的!”楚雁离这话虽然说的像是在发牢骚,但实际上却是把生的希望让给了别人,路狄是个明白人,自然不会误会这其中的用意。

但商丘的攻击始终没有投向他们,而是万分固执的针对着蓝澈,忘鱼羡抱着蓝澈一路疾行,身后的先锋军更是死伤一片,路狄与楚雁离相视一眼,便向着相反的方向奔走。

这个过程虽然无言,但二人都心知肚明,这是对对方的一种认可。

楚雁离提剑悬落在商丘身前,而后咬牙切齿的说道:“你枉为魔尊,竟然为了取胜,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哦?是吗?”魔化后的商丘依旧存留着意识,极富讽刺的说道:“这么听来,你认为你比我更有资格坐这个位置?”

“我不稀罕!”楚雁离白了他一眼,“有什么你冲我来,我是不会再让你伤害庭宣君的。”

“啧,那不巧了,我偏偏想要他的命。”

“我还要将他带回魔宗,让他成为最下贱的奴隶。”

“你楚雁离又能耐我如何?”商丘笑道,他活动着脖颈,而后身形快速越过楚雁离,冲着那些奔走的人飞去,“可悲的蝼蚁。”商丘感慨过后,便空手虚抓,还在向前的人就像被无形的锁链扼住了脖子,商丘手一用力,那些人便头颅一折倒在了地上。

“你做梦!”

楚雁离紧追而至,手中沧渊幻化成巨剑,对着商丘的后心便是一刺,怎料商丘一扬手从背后幻化出了虚影的爪牙便截停了剑意,被魔化后的他比平常更是高出了几个等阶,楚雁离毕竟与他有着实力差距,所以面对他的攻击,商丘显得十分的无所谓,尽管如此,楚雁离依旧坚持在第一线,他将蓝澈所授的剑学一一亮出,虽然不能一击致命,但起码起到了牵制的作用。

跑出一段路后,路狄突然提刀站定,剩余的人马也纷纷停住了脚步,现在身处的地方已经相对安全,但是他们却依旧无法忘记楚雁离与商丘方才的对决,楚雁离一次又一次的被击倒,但是他还是固执的爬起再上,像是一团不会熄灭的生命之火,在以燃烧寿命为代价替他们争取时间。

“鱼羡,神君交给你了,务必要送他出去。”

“我不能让圣君一个人拼命,我良心不安。”

“他是在为神域,为我们付出,这样一走了之算什么?”

“先锋军不做逃兵。”

那一刻,他们似乎都感受到了蓝澈之前说的那句话,人心的私见总会对他人率先冠以敌对的名号,无法直视其本心本性。

楚雁离身体力行的向他们证明了,魔宗之内并非所有人都是非不分,他便是那个例外的代表。

“对,我等不能让商丘这老儿小瞧了,连魔宗那小子都敢同商丘叫阵,我等跑了,岂不是让人笑话!”

“咱先锋军没有怕死的!”

“没错!我们死不足惜,但一定要保下神君,连楚雁离都在玩命,我们逃了算什么。”

每个人都看到了楚雁离的努力,从前对他的看法也烟消云散,这一刻,所有人都将他视作了自己人,既为同道,那便共同进退。

“就是!只要神君还在,那么先锋军就不算全军阵亡。”

“就让我们再为神君,铺一条生路吧!”

“先锋不死!刀火不退!”

“先锋不死!刀火不退!”

众人逆行的背影,迎着明澈的白光而去,他们在奔赴一场有来无回的死亡盛宴,落在身后的影子越拉越长,高举着手中的兵器像是在提前庆祝着未来他们看不到的大好盛世。

路狄背向他,朝空中挥了挥手,那是在做最后的道别。

忘鱼羡没有阻拦,而是咬着嘴唇向着他们点了点头,而后带着蓝澈继续往谷外走,走着走着他便泪如泉涌,因为他明白,所有人这一次的折返,便是无人生还,所以即便是再难受,他还是毅然决然的同大部队分离。

但他亦有他的使命,那就是保护蓝澈平安,并且活着告诉所有人,先锋军在落霞谷这一战的惨烈,他们没有退逃,直至战死。

“咳……”楚雁离的身体被商丘的爪牙尖刺贯穿了胸膛,浑身上下类似的伤势不计其数,他大口大口的呕着鲜血,眼神却依旧充满杀意,商丘但凡往前行出一步,他便是爬也要挡在对方身前。

“跪下!”商丘动用了天魔之力的绝対服从,迫使楚雁离跪倒在他的身前,“你放走蓝澈,到底是因为私情还是你口中的大义?”

“怎么?就不能两者皆有吗?”楚雁离笑道,“我喜欢的人,是这个世间唯一可以决正的神,保他亦是保这芸芸众生。”

“你就这么相信神域的天尊会给你一个天平盛世?”

“他是神,不是魔,行的从来就不是一条路。”商丘淡淡的问道,从刚才发生的种种,他已经相信了东主的判断,蓝澈命不该绝,他就算再努力,对方也绝不会死在这场战争中。

这场仗,魔宗打输了,输的一败涂地。

既然如此,那他要做的,就是贯行东主的另一条要求,重新判断一下楚雁离的价值。

楚雁离现在的心魔已经扩张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但是看样子他还是想到了办法控制其反噬,这种克服本能所向毅力,当真是叫人佩服,商丘心道。

东主确实选了个厉害的角色,优秀到连他都觉得望尘莫及,或许只有将天魔血脉留给这样的人,魔宗才能有机会翻身,商丘没有忘记东主的那句话。

蓝澈不会死在这里,而是会死在楚雁离手中。

命运啊,还真是残忍的可怕,他这么多年的盘算,最终抵不过一句预言,这所谓的天命难违倒是结结实实的让商丘体会了一次。

“我信他!”

“我信神魔之间从没有什么本质上的差别,我也信庭宣君不会背弃我们的理念。”楚雁离郑重的说道。

果然,东主之所以让自己一定要保持偏执的态度,是想让自己成为最后一道催化楚雁离心魔的咒印,商丘很是明白,楚雁离和蓝澈之间虽然看着和谐,但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将心魔喂到这个程度,恐怕二人之间应该某种难以言说的隔阂。

“楚雁离,我给你留一条生路。”

“你可以对我发起一次,御前论判。”

听到这句话的楚雁离当即抬起了头,放在以前,这种事情完全就是送死,但是放在现在,的确是换取生存的微渺希望,既然对方给了自己机会,那他势必要赌一赌。

同样带有这种赌意的还有商丘本人,他的佛莲分形在随大军从寒鸦隧境返回之时便察觉到了姬戎涅的谋逆之意,若不是即是自己即时道明这是计划中一部分,恐怕姬戎涅早就动手夺取天魔血脉了,二者权衡之下,商丘明显更偏向于楚雁离,虽然他与自己理念不同,但比起姬戎涅这种首鼠两端的人来说,楚雁离简直无可挑剔。

压制力消解后,楚雁离站起身,正准备将手中剑抛下,硬接三道天魔心焰,但商丘却又开口道:“许你用武器防御或攻击,这样,便不算我欺你。”

这是再给自己故意放水,还是单纯瞧不起自己?楚雁离有些疑惑,但是这种便宜他不占白不占,待二人站定后,商丘便抬手在掌心唤起一团紫红的火球,似乎因为魔罗五河车的缘故,天魔心焰的颜色远比之前艳丽的多。

但楚雁离无心欣赏着火球的成色,毕竟这东西可是要打在自己身上的,当他以为仅仅只有这么一道火球的时候,天魔心焰突然开始裂变分化,眨眼间便结成了一道火网,这场景当即楚雁离傻了眼,这哪里是放水,这分明就是要命!

以他一人之力,根本不可能抵御这样强力的攻击,楚雁离额角生汗,握着沧渊剑的手紧了又紧,眼看火网即将落下,他只得横剑相抵。

可惜沧渊剑制造出的屏障无法将他全数网罗,火网落下的火球点染了他的衣摆,与其防御不如反守为攻,楚雁离一个跃身,持剑斩扫,连同在染着的衣袍一同割去,若是有纵偶丝在便好了,楚雁离心道。

商丘反手一压,各处的火球便同时向着楚雁离发起了进攻,纵使他的剑再快,也赶不上火球落下的速度,再加上他刚才就受了不少伤,现在的动作更加迟缓,平均每成功斩落一个,便会有三个打在他的身体上。

楚雁离的身子被这样的攻击打的连连后退,最终在吃下所有的火球攻击后倒地不起,身上满是被灼伤的伤痕,更可怕的是这些伤口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紫色,这是魔化的征兆,楚雁离伏在地上喘息,这才一道心焰就几乎将他打的报废,接下来的两道,他又要如何承受?

他颤抖的想要抓取掉落在旁的沧渊剑,却不想商丘走来,一脚踩踏在他受伤的手臂上,“就这点能耐吗?你在神域同蓝澈待了这么久,竟没偷师到一星半点?”

“废物。”

如此的评说,楚雁离自然是不服,他刚想爬起来,胸口却一拧,放大的心跳让他瞬间失了神,言灵咒又失效了,这至暗之息配合天魔之力的侵蚀,让他的心魔随时可以吞占他的身体。

废物一词更像是开启心魔的指令,万千画面充斥进了他的脑海,所以在这些天积压的猜忌与幻想都如走马灯一般在他的颅内一一上演。

正当他意识混乱之时,商丘便扬起手将第二道心焰汇聚于掌心,“接不下,就死在这里。”

他挣扎着想要起身,身体仿佛失去了主控权,他眼见自己的手从指尖开始蔓延起一层黑色,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迷离的双眼内,那落下的火光照彻他的眼瞳,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数道白光从他身后掠过,迎着那火焰而去。

“讨厌的苍蝇又飞回来了。”商丘移开脚,将楚雁离踢到一旁,而后看着赶来的路狄等人露出阴森的笑意。

楚雁离瞳孔一放,陷入了意识混沌,他爬在地上头埋在土堆之中,强烈的窒息让他更是分不清周围发生的事态,心魔将他所有气力都已抽干,身上痛感在无限放大,仿佛是有人正在试图破体而出。

“无知、无用、无能。”

“你到底还是输给了自己。”

心魔的嘲笑令原本就痛苦不堪的楚雁离更是心绞难耐,他想反驳,但是身子却使不出一点力气。

“没有了蓝澈的你,到底算是什么?”

“一个卑微的附属品,妄图挑战魔尊,你是以为自己已经强大到这个程度了吗?”

“清醒点,离开他,你就是个废物。”

“你自以为是征服,不过是蓝澈处心积虑的戏码,怎么演着演着,你自己也信了?”

“楚雁离,把身体交给我吧!”

楚雁离抓着那仅存的理智,拼命的将这些乱七八糟思绪驱赶出去,随着他剧烈的反抗,耳边心魔的声音开始变的模糊不清,继而从现实世界传来的声响缓缓切入,在他的身边似乎有人在嘶嚎,有人在笑,亦有人在不断唤着他的名字。

淮洲。

淮洲。

淮洲。

指尖传来微微的暖意,滴滴答答的热流让他感知到了现实世界的温度,迷茫在黑暗中的他乱步寻找则出去的大门。

醒醒,这里不是睡觉的地方。

庭宣还在等你,坚持一下。

这样温柔的语句让他鼻子一酸,他听出来了那是叶冰清的声音。

阿姊……

阿姊你在哪?

楚雁离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听到她的话语,但对他来说,这更像是救命的稻草,那如蛛丝一般渺茫的希望打破了心魔布下的阴霾,他循着声音找寻,却久久没有得到回应。

阿姊!阿姊!

张大的嘴巴里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他像是被囚禁在了完全真空的世界。

叶冰清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了他的世界之中,那朦胧的光影看不见五官,但楚雁离万分确信,这就是叶冰清。

阿姊,我好痛,我好痛。

他哭诉着,心里最脆弱的样子一时间全都展现在了叶冰清眼前,叶冰清缓缓伸出双臂,将他抱在怀中,而后又轻声道。

阿姊知道,阿姊都知道,你尽力了。

别被心魔所惑,你虽然偶尔会别扭发脾气,但阿姊知道,你骨子里和庭宣一样,都是赤诚忠义之辈。

阿姊以你为荣,我不后悔认了你这个义弟,现在想来,当初的决定一点都没错。

淮洲,醒过来吧,我们都在等你。

楚雁离茫然的听着叶冰清的话语,越琢磨越觉得不对劲,这话虽然让他唤醒了他的意识,但是怎么听着这么像遗言?眼见叶冰清的光影逐渐淡去,他伸手去抓,眼前的黑暗瞬间切换到了白昼。

叶冰清的脸具象的出现在了他的眼前,他用力的眨了眨眼,确定没看错后刚刚欣喜了一秒,可随着视线转移,他便看到了叶冰清胸口刺出的心焰利刺。

他所感知到的温热,是叶冰清胸口坠落的血液,叶冰清伸手抚着他的脸安慰道:“醒了吗?”

楚雁离的眼泪不受控的从眼角滑落,因为他明显感知到了叶冰清身上已经没有任何灵能,这也就说明,天魔心焰的这一击已经对她造成致命打击,之所以还能坚持着与自己说话,就是为了将他从心魔的陷阱中唤醒。

叶冰清在营中反复对比后,终于查到了药物来源,那是在神域少之又少的并蒂佛莲,她马上意识到了商丘可能是在用此物衍生分形,这恐怕是个阴谋,但很快叶冰清就又发现了端倪,佛莲莲心可以活死人肉白骨,但商丘衣服上残留的粉末,却是莲瓣所制成。

而莲瓣的作用是增进修为,旁人用于进补倒也说的过去,可商丘用此物有些大可不必,但转念一想,叶冰清便有了思路,商丘恐怕是觉得打赢蓝澈胜算不大,所以打算万不得已的时候强行突破。

这样一来事情可就糟糕了,叶冰清来不及同陆竹笙打招呼,就急匆匆的赶往了去落霞谷的路上,她虽然灵力尽失,但是凭借随身带的药物应该有办法帮蓝澈和楚雁离短暂提升一些修为,再不济就是拔除一两根神骨为其助阵。

这是难得的不理智,当她刚刚出营之后,便看到忘鱼羡带着昏迷的蓝澈回来,在将蓝澈教给她的刹那,忘鱼羡整个人便栽倒在地,叶冰清赶上去查看才发现他的灼伤部分已经被魔气侵蚀,再加上他一心要护蓝澈回来,所以将所有的灵力都用在了赶路和提蓝澈护住心脉之上。

而他自己灵脉枯竭,所以无法抵御魔气和伤势,他完全是凭借最后的意识走到了大营附近,在完成任务后,他便完全泄力,当即身亡。

受他灵力滋养的蓝澈虽然没有清醒过来,但是没有大碍,叶冰清将药丸给他喂下之后,便急匆匆的去寻楚雁离。

赶到之时,楚雁离已经陷入昏迷,而商丘正在大肆屠杀这先锋军最后的兵马,众人将楚雁离挡在身后,即便一个又一个的倒下,他们也没有想过逃跑。

叶冰清赶忙过来查看楚雁离的情况,那个时候,魔化的进度已经蔓延到了胸口,若是置之不理很快楚雁离就会变成那些魔化者,可现在自己灵能不在,要怎么才能唤醒楚雁离?

她心一横,决定铤而走险,多年研究玄术,此刻终于排上了用场,她切入楚雁离的神识空间,尝试通过意识桥接,果然在搜寻之后,他看到了迷茫在黑暗中的楚雁离。

然而一旁的商丘并没有忽视这个外来的支援,他瞬间联想到了东主所谓的等价大礼,指的原来是叶冰清,在谶言的加持下,商丘以心焰化作利刺,对着没有防备的叶冰清投下一击。

心口被穿透的同时,血水扑撒在楚雁离的身上,那温热的血流反倒让楚雁离感知到了外界,继而与叶冰清产生了对话。

“阿姊!”楚雁离失声痛哭,他没有想到唤醒自己的代价居然如此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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